方槿没有管睡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男女,而是先叫人把瘫软在地的方氏扶起来,对跟着方氏的下人道:“你们太太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赶紧先找处屋子让她躺躺。”

    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方氏往旁边的屋子扶去,不料丫环刚一推门就大叫起来,方槿过去一看,就见床上四仰八叉地睡着一个大男人。

    翠竹轩本来就小,方槿顾不得许多,只好先让人把方氏扶到下人房去。结果方氏刚刚一睡下,外面就杀气腾腾地又冲进来一群妇人。

    方槿透过窗户一看,差点乐了出来,打头那个趾高气昂的不就是夏荷么,想不到几年不见,她倒是越来越有派头了。只见夏荷身后跟着五六个丫鬟媳妇,各个都是一副黑沉沉的脸色,旁边一个年轻妇人正苦口婆心地劝着,方槿细细看去,好不容易才认出来是穆青瓷,经年不见,她消瘦了许多,面色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上不少,想来这些年她过的应当是不大如意的。

    方氏稍稍缓过来一些,听到外面有声音,强撑着要坐起来,“外面是不是有人来了,快,快出去拦住他们。”

    下人刚要出去,不曾想外面的人更快一步,正房门被一脚踹开,夏荷还没说什么,穆青瓷“啊——”的尖叫一声,声嘶力竭道:“畜生啊——”

    听了这一声叫,方氏好不容易强撑出来的一口气彻底散去,“咚”的一声倒回床上,呢喃了一句“完了……”这回真的晕了过去。

    外面夏荷见睡在床上的不是自己男人,回头怒问身后的丫环:“你不是说二爷跟着个小妖精走了吗?这哪里是二爷,你眼睛瞎了不成?”

    小丫头四下看看,突然看到靠在柱子上,满脸茫然、手足无措的海棠,伸手一指,“二夫人,奴婢刚才看见二爷就是跟她走的。”

    夏荷一听这话,上前照着海棠的脸就是两个巴掌,又使劲儿掐了她好几把,大声问道:“说!你把我们家二爷带哪儿去了?!”

    海棠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抖着手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夏荷狠狠踹了海棠一脚,这才带着人去了旁边的屋子,进去一看只有马如海一个人躺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槿不解道:“这夏荷不是姨娘吗?她这样大喇喇地又是上门作客又是打骂下人,这不合适吧?”

    旁边一个庆国公府的管事媳妇早想讨好方槿,忙上前解释道:“姑奶奶身份尊贵,自然不知道,这昌平伯府的二老爷宠这位夏姨娘宠的呦,啧啧,只要是出门交际,必定是要带着她的,还不让人叫姨娘,都得叫夫人。有些人家惹不起昌平伯府,只好生生忍着,咱们府里和他们是几辈子的老亲,总不能因为一个破烂货伤了情分,大家虽然不好当面说什么,可谁能看得起她?”

    “原来如此。”方槿还有一点不明白:“这么伤面子的事情,马家老夫人就不管吗?”

    只见那媳妇撇撇嘴,“哪里管得住呦,听说刚开始老夫人也是管的,结果马二爷狠狠闹了几次,老夫人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更何况老太太一辈子最爱面子,又时常有个头疼脑热的,和他们交往的人家哪怕顾忌着老太太,也不能把那夏姨娘怎么样喽。”

    方槿摇头失笑,示意丫环给了那媳妇一个上等的封儿,媳妇喜的千恩万谢,直夸方槿菩萨心肠。

    方槿懒的理她,看了看床上的方氏,只见她已经悠悠转醒,不想再看这一摊子烂事儿,于是告辞道:“既然姑母没什么大碍了,我便先回去吧,我那府里还有不少事儿呢。”

    方氏本能想让方槿留下搭把手,可又一想刚刚看见的丑事,一时间脑中翻江倒海,摆摆手让方槿先行离开。

    方槿派人去叫黎锦宏和送穆氏回悠然居的黎沁,人一到齐立马上车回府,根本不想再多做停留。上车之后,黎锦宏一手摸着下巴,上下打量方槿,“我说,你就半点不吃醋?你相公我可是差点中了美人计了。”

    方槿掐他胳膊一记,斜眼道:“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黎锦宏清清嗓子,“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得从那个叫金枝的说起……”

    原来,金枝带着儿子回到庆国公府之后,虽说母凭子贵,得了大夫人的赏识,可惜当家的穆氏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方桐又因她年纪大了不大喜欢她,所以金枝的日子过的并不如意。而方梅则一直被视为吃闲饭的,常常受人白眼。一来二去,这同病相怜的两人倒是处到一起去了。

    方梅因为被强迫许给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大夫人的侄子,心中自然痛恨非常,她不敢恨大夫人,只能怨到方槿身上——要是方槿能答应她去侯府做妾,她哪里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方梅向金枝这样一抱怨,金枝也想起来当初怀着大毛的时候,在安乐侯府所见到的富贵景象,她和方梅一说,方梅想要嫁给安乐侯的想法更加强烈。

    金枝对方梅道:“二小姐,这事儿怕是不容易,我以前伺候过三小姐一段时间,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想让她答应啊,难。可惜二小姐被困在这后宅里头,否则要是能见上安乐侯爷一面,凭着二小姐你的姿色,还怕侯爷不动心吗?”

    方梅一想,可不是这么个理儿,可她一个深宅妇人,到哪里去见安乐侯去。可方梅没想到机会来的这样快,方老夫人一过世,安乐侯自然是要上门奔丧的,方梅与金枝计议一番,定下了一个她们认为可行的计划。

    在亲祖母是丧礼上勾搭男人,方梅心里自然觉得既愧疚又害怕,可一想到这也许是她唯一跳出苦海的机会,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按着她们的计划,方梅让海棠去前院帮忙,海棠添茶的时候不小心弄湿黎锦宏的衣服,这样一来黎锦宏自然要跟着海棠去换衣服。海棠会将黎锦宏带到翠竹轩,那里点着她们千辛万苦从外面买回来的迷香,一旦黎锦宏被迷晕过去,那么方梅只要把两人的衣服脱了,然后一起躺在床上,那么黎锦宏无论如何都得把她带回安乐侯府了。

    “可是和二姐姐躺在一起的分明是司徒震。”方槿不明白的地方在于为什么会是他。

    “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本来应该是马如海的。”黎锦宏满脸的遗憾,“本来这次我是打算将计就计,让庆国公府和昌平伯府一起栽了的。”

    黎锦宏告诉方槿,跟在金枝身边的唐妈妈是他的人,唐妈妈借着寡居妇人的身份接近金枝,大毛就是她接生的。后来金枝回到庆国公府,便把唐妈妈也接了进来。

    要知道方梅、金枝几人都没有见过黎锦宏,要是去问别人,肯定会引起怀疑。这时唐妈妈站出来说她在街上见过安乐侯,方梅等人自然欣喜若狂。结果她却将和黎锦宏坐在一起的马如海指给金枝,所以夏荷的丫环看到的自然是自家二爷跟着个女子去了处僻静地方。

    马如海被迷药放倒之后,方梅马上叫海棠去找方槿过来,她要“一雪前耻”,让方槿也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我到的时候,马二爷可是躺在另一间屋内的。”方槿给黎锦宏描述当时的景象,边说边忍不住笑。

    黎锦宏叹口气,“可惜呀,我好好的计划就毁在女人手里了。”

    “女人?”

    黎锦宏解释道:“就那个穆家幼女,司徒震她媳妇,想来是被打的实在受不了了,又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你二姐她们的计划,于是干脆来一招黄雀在后,把你二姐和她男人一起迷倒,脱光衣服放在一起。你想,一品诰命夫人的丧礼之上,亲孙女和亲外孙搞在一起,可谓天理难容,不论国法还是家法,这二人定然没有活着的道理。”

    方槿既惊且叹,“这也太狠了些。”

    黎锦宏双手一摊,“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不过庆国公府这次肯定得完,除了他们府里这一摊子烂事儿,宫里惠妃竟然要暗害五皇子,虽然事后畏罪自杀,但皇上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她疯了不成?自己也没儿子,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方槿实在是难以理解。

    “她不过是文贵妃的弃子罢了,你是不知道宫里现在斗的多热闹。”

    果然,第二日便有御史参奏庆国公府十余条罪状,永崇帝交由大理寺审理,下朝之后,庆国公府就被兵丁包围,府中不论主子奴才一水儿被关入大理寺监狱,府第被封,一应往来账目全被搬到大理寺。

    此次大理寺办案效率极高,很快查明庆国公府收受官员贿赂,卖官鬻爵;并地方官员勾结,贪墨银两;私下放贷,盘剥民利;抢占民宅,逼死人命等多条罪状。又有御史参奏其帷薄不修,丧期淫-乱,纵奴行凶,府第逾制等,林林种种,朝堂之上很熟热闹了一番。

    最后,永崇帝御笔亲判:方家当家方继荣革爵,流放岭南,无赦不得回京;方继荣长子方桐夺去官职,革去功名;平南伯司徒震及方继荣之女方梅被判斩立决;庆国公爵位、府第由朝廷收回,财产没收充公,家奴就地发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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