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看着他,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凄楚和倔劲,“孩子是我的,也是你的。跟我的师父一点关系都没有!”手腕上的珊瑚珠艳光四射,大滴的泪珠砸上去,恍若珠玉流转。

    “跟你的师父没关系,好,我信。”沉璧转过身来,这时候她才发现他的眼眶是赤红的。有力的大掌抓着她的肩膀,拇指的力道恨不得穿透了肩胛骨,“但是,那天,我看见他抱你了!那是一个师父该做的吗?你告诉我!”

    小心翼翼隐藏的那一点不敢对人言的秘密,毫无预兆的被他扒出来,字字清晰。

    云端坐在床榻上,矮了他半截。微眨的眸子充盈着水光,两下对视,不肯低头,“所以呢?这就是往我身上泼脏水的理由?”

    沉璧是男人,自己的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发现与她的师父暧昧不清,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忍得住不闻不问,除非那是不爱。可是,天知道他太在乎眼前这个人了。

    云端的脸色很憔悴,沉璧压下心头的火气。她怀着身孕,眼下两人都很激动,显然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好时机。扯了被子盖在她身上,“先休息!”

    房里静悄悄的,沉璧转身就准备出去,却听见她在身后喃喃开口,“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沉璧站住了脚。

    听见云端继续说,“如果我让你颜面尽失,在父母面前为难。我.....”仰头擦掉不争气的眼泪,迟迟地补上了最后一句,“...我接受....休书。”

    守在院中的仆婢皆浑身一颤,就在方才少爷与少夫人的房中猛然传来“嘭——啪——”的响声。

    手边的落地屏砸在了摆放的瓷瓶上,接二连三的砸地声惊人,碎片铺了满地。

    沉璧铁青着脸,恨不得咬死眼前人。沉璧怎么都想不到她竟会说出休书这样的话,他狠命的戳着自己的心口,“云端,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沉璧对你是怎样的,你感觉不到?!休书....你要休书干什么?”

    去找你师父?这一句他最终是生生咽了下去,不想让两人断了后路。

    “休书,我不会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转身大步走出去,留给门外呆若木鸡的仆婢一句话,“若是再让我听见有人私下里嚼舌根,别怪我不留情面!”

    “是...少爷。”

    云端一觉醒来,天擦黑了,房里的狼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拾干净了,屏风外掌了灯,不算明亮的光透进来,昏黄的正适合睡觉。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难怪这一段时间总是容易饿,原来是肚子里藏了个小东西。也不怪她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异常,实在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分了心,哪还看得见自己的身体?

    撑着身子坐起来,现在知道轻手轻脚了。头一回做母亲,紧张兮兮的,手脚都放慢了。

    房里没人,她肚子有些饿,想起来找点吃的。这种时候尤其想自己的娘亲,想起来以前,一旦有点小不适就会赖在娘的怀里撒娇耍赖,爹娘就她一个闺女,可劲儿的护在手心里疼。

    可现在不行了,出了这么多的乱子,她得靠自己。

    刚穿上绣鞋,房门就被人推开了。进来的居然是沉璧,她以为他们俩已经闹到最僵了,沉璧起码暂时不会想要见到她。可他现在却是提了两个食盒回来,身后进来的丫头将房里的灯都掌上。一时间,新房里亮亮堂堂,一个人独处时积攒的那些惶恐一下子就没了。

    撤了屏风,丫头就关上房门出去了。

    见她愣着,沉璧打开食盒盖子,沉声唤她,“还站着做什么?过来吃东西。”

    他个头高,弯着腰,把饭菜一道道摆出来,就好像他们从来没出现过争执。前前后后十道菜,都冒着热气,还都是她爱吃的东西。忽然鼻子就有些酸,她觉得自从遇着这个人以后,自己的眼泪真是太容易泛滥了。

    她揉了揉鼻子,鼻音有点重,“怎么不去前厅吃呀?”

    沉璧拉她坐下,身上好闻的皂荚味混着饭菜的香气涌进云端鼻子里。他打了一碗汤塞到她手边,“喝点,先润润身子。”

    “嗯。”埋头,就着汤匙喝一大口,鲫鱼汤做的正好,去了腥味,很鲜。肚子里有了热乎乎的东西,人便放松了好多。其实她想问问是不是公婆不想看见她,但抬头却看见沉璧低着头认真替她挑鱼刺,鲜嫩的鱼肉放在她面前的小瓷碗儿里,忽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了。

    “家里新招了个厨娘,很会做菜。你要是觉得合胃口,就留下,照顾你的饮食。”

    “家里不是有厨子吗?”她仰着脸问。

    沉璧看她一眼,“都说怀孕的女人胃口会变得与以前不一样,找个有经验的厨娘回来,以防万一。”

    这两个人,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冤家。两个时辰前连休书都闹出来了,眼下又坐在一起吃饭,满嘴怀孕怀孕,

    云端掖了掖滑下来的头发,低头说了句,“我什么都吃。”

    沉璧噎了她一句,“我儿子未必什么都吃。”

    捏在手上的汤匙一顿,眼眸闪动,“你...不是不肯认他吗?”还有,这个也不一定是儿子。

    沉璧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上却照顾着她的饮食,不让她自己伸手够远处的菜,说出来的话冷冷的蜇人,“....我的孩子凭什么不认?”

    “哦。”喝着夫君递过来的鲫鱼汤,眼底却悄悄藏了笑,“鱼汤好喝,厨娘留下吧。”

    “嗯。”

    下半晌睡得多,到了夜里就没了困意。

    沉璧这个人霸道,从成亲那日起,他就养成了一个习惯,睡觉的时候那双有力的大长腿总喜欢夹着她的腿。结结实实的,有时候翻个身都困难。

    夜里她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沉璧被他扰醒了。

    搁在云端头顶上的下巴,说话的时候一开一合顶着她发顶,“睡不着?”

    “夫君跟我说说话吧。”挺长时间了,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根本没有拥在一起好好说过话。

    沉璧护着她的肚子,把她翻了个个儿,让她对着自己,“好,想说什么?”

    端端叹了口气,往他怀里钻了钻,“我想回家去看看我爹,顺便陪他几天。我有孕的消息都还没告诉他们呢。”

    沉璧却一句话硬邦邦的否定了,“不准。”

    云端皱着眉从他胸前钻出来,“为什么?”

    他瞧了她一阵子,为什么?出了沉家,你那师父简直无处不在!就今日他还在云家与他打了个照面,差点没忍住出手揍他。

    沉璧看着她蹙眉的样子,压了压自己的脾气,“大夫说你胎气不稳,有什么事等孩子坐踏实了再说。岳丈那边我每日去一趟,有什么事我自会办妥当,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孩子的事,明日就告诉他。”

    云端抿着唇重新躺下来,“之前...对不起。”

    沉璧剑眉微动,他知道她说的是定亲那日渺修抱她的事。其实这道歉他不爱听,若不是接二连三的事逼急了他,那件事他提都不会提。

    他还记得那天下着小雨,她整个人呆愣在雨雾里,他出声叫她,小小的人却浑身一颤。眼光不说毒辣,但他自认自己看人不会走眼,青云子那日的举动,有一半是做给他看的。云端的反应,明明就是受惊的表现。

    他还不至于连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用心对他都分辨不出来。

    但是他不能容忍的是他们继续频繁的接触,尤其是,还他妈的有了月前的那件事!沸沸扬扬的流言,都说他沉璧头顶绿的出油。

    衾被微动,沉璧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肚子。黑暗里眼眸黑亮,他叫云端的名字,声音里带了黯哑的蛊惑,“云端....”

    “嗯...”

    唇唇相印,气息相交,大手在身上游走。薄茧刮蹭在肌肤上,带起一阵阵战栗。肌/肤相贴的时候,端端感觉到沉璧身上的火热,气势汹汹的地方顶着她,一直犹豫不前。忽然试探的一碰撞,端端闷哼出声,“孩子....”

    沉璧在心里叹了口气,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在这种时候变成了个小麻烦。没办法,从怀到生,恐怕他还真要忍上一阵子。只能闭上眼抱着她,两人贴紧了,许久才缓过来。沉璧习惯性的双腿夹了云端,双臂将人大包大揽,“睡吧。”

    “你这样我睡得不舒服。”被子底下,端端动了动压在胸前的胳膊。

    沉璧一只手往下挪了挪,索性贴在她小腹上。

    可是她还不满意,“还有腿。”

    嘶....沉璧拧眉。

    大长腿稍微往边上动了动。

    “你胳膊不酸吗?”她捏了捏自己脖子底下的长臂,其实她就是睡不着,没事找事干。

    “睡觉不准讲条件!”沉璧往上拉了被子,将两个人捂得严实,“闭上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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