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冬,院内那棵花树早就凋零了。唯有稀稀松松的树枝笔直地戳向淡蓝的天穹,似利刃又似枪戟。

    安远颓然地盯着那些树枝,不知为何竟能从其中看出一些不甘心与不情愿来。相由心生,安远此时的心情自然也不大好。他轻轻举起了酒杯,将满满一杯美酒洒向空地,全当祭奠。

    “少白,自你走后已过了七十二天。”安远缓缓地说,“我知道你死得心不甘情不愿,所以便下定决心查出真相替你报仇。只是现在两个半月过去了,我却并未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我们兄弟一场,是我对不起你……”

    这英俊至极的男子忽然合上了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神情是黯然的,简直想让许多姑娘情不自禁抚上他的眉头让他不再那么伤心。

    安远自从穿越之后,便与江少白分外投缘。不管是野心谋略抑或性情,他与江少白都一拍即合无比默契。那时他们的武功没有现在这么好,踏沙帮也没有如今这么大的势力。

    几年前的江少白与他,不过两个有着一腔热血与远大志向的少年罢了。这样的少年在江湖中俯拾皆是,并不出奇。但安远却坚信,有朝一日他定能让踏沙帮取代丐帮,成为这武林之中第一大的帮会。

    他还记得那时江少白的眼神与誓言。那温文尔雅的少年并未反驳他,而是眸光雪亮地回答道,若是安远成了天下第一大帮会的帮主,而他便是安远身边最得力的副手。他们二人肝胆相照不离不弃,仅为兄弟战今生。

    许多年过去了,安远却一直记得江少白的承诺与誓言。而在系统的辅助下,踏沙帮的势力越来越大成员也越来越多。他与江少白看着自己的梦想逐步实现,自然开心至极分外畅快。

    可他们的目标还没有实现,江少白却先他一步离开了,而且死因蹊跷又古怪。不过一个女人,区区一个女人,有何能杀得掉江少白?安远的眸光冷了一刹,他仰头喝完了一杯酒。

    帮中有不少野心勃勃的人对江少白副帮主的位置虎视眈眈,可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江少白。不论能力抑或默契,他们都与江少白差得太多。

    然而没有了江少白,踏沙帮却依旧是踏沙帮。安远并没有忘记当初的誓言,他要这江湖中人,一提到踏沙帮的名字就满怀敬意无比恭敬。他要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让所有人都高高地仰望他憧憬他。

    安远要连带江少白的份一起活下去,直至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王座之巅。

    “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安远畅然大笑,他忽然拂袖一挥摔碎了那只名贵的白玉酒杯。

    安远浑身剑气骤然一激,冲入云霄惊起十余只鸟雀。那剑气再锐利不过再澎湃不过,似海潮起落又似逆风而行,气势雄浑再可怕不过。

    门外静立许久的石龄远远望见这一幕,心中不由荡起几分不甘与憧憬来。他要到何时,能有安远这般好的功夫?哪个男人穿越而来,不想闯出一片新天地亲手创下一番大基业?

    可石龄的运气并不好,他没有帮会系统辅助。而在这个复杂凶险的江湖之中,一个没有家族势力的年轻人想要创下一番事业,简直比登天还难。即便当不成帮主,那就退而求其次,石龄却也觊觎江少白的位置很久了。

    他有能力也有野心,又为何不能取而代之?若是时机合适,安远帮主的位置他也迟早能夺到手!石龄不由微微低下了头,将他眼神中的不甘与野心掩盖得干干净净。安远的好兄弟江少白死了,所以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成败在此一举,石龄又如何能不小心谨慎?

    “帮主,刚刚朱雀堂传来消息,他们损失了五十一个人。”石龄道,“为了查清那三人的死因,帮中一共死了一百七十三个人,损失颇大。”

    石龄的言下之意,却是为了那已经死去的三个人,如此伤筋动骨并不值得。

    安远沉吟了一会,淡淡地说:“我记得那五十一个人是去请一位纯阳宫的道长,想不到竟然全军覆没。也罢,那些人不过江湖中的二流好手。只要有银子,自然有许多土著为我们卖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事实就是如此。只要我们这些人没有损失,其余事情都好说。”

    他们这些人,自然指的是穿越者。踏沙帮本来就是一个集结穿越者力量组成的帮会,这些穿越者有人背景颇深有人武艺高明,他们已然将触手伸得极长极远。有朝一日若是时机到了,踏沙帮便能转暗为明掀起波澜。

    石龄赞同地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说:“我已经将死去那些人的亲眷老小安排得妥妥当当,那些活着的人也都没有异议。只是,我们依然查不到是谁杀死了江少白和那两个人……”

    一听到这,安远不由皱了皱眉。这简直是一件再蹊跷不过的事情,即便他的手下去隐元会买消息,却只得到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他已然确信,在暗中定有一人针对踏沙帮出手。那人手段狠辣行踪诡异,一时之间安远竟拿这人毫无办法。

    哎,真是成也系统败也系统。一旦有什么事情系统也无能为力,那可就真是天大的麻烦了。安远刚想叹气,却望见石龄毒蛇一般的眼神,他不由微微蹙眉。

    一个人有才干又有野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人的野心很大,大到了能够威胁自己的程度。石龄就是这样一个棘手的人才,可安远手头却再没有江少白那种能够信赖的下手,他也只能动用这把双刃剑。

    好在石龄武功并没有他好,只这点却是石龄输了。安远有自信能够将石龄收拾得妥妥当当,所以他也并未挂怀于心。

    “这件事就交给你,我对你有信心。”安远简洁地说,“既然少白去了,我希望你能早些习惯这个职位。毕竟帮众之中我能信任的人并不多……”

    “帮主尽管放心。”石龄微微鞠了一躬就退下了,只是他眸中却有无法熄灭的火焰与野心。

    一样生而为人,凭什么他一定要对安远这般恭恭敬敬大气都不敢出?若说他是那些没脑子的土著倒也罢了,可他们之间本来就是平等的,为何那人总是高高在上神色俾睨?

    不甘,他不甘!石龄握紧了手,原本他还在踌躇犹豫,可他此时他已然有了决定。

    安远并没有注意到方才的情景,他只是怔怔凝望着那片苍蓝又无情的天空,神色怅然。

    又过了十余日,事情却依旧没多大进展。

    安远端坐在那棵枯萎的花树下,一寸寸擦拭着他的那把宝剑。

    剑是好剑。他的这把宝剑,就是历史上那把赫赫有名的青釭剑,也是他完成任务之后系统给出的奖励。安远十分喜欢这把宝剑。不仅因为这把青釭剑削铁如泥锐利无比,更因为这把剑上一任的主人是曹操,那位平定北方的乱世枭雄。

    在安远看来,他的剑心就和这把宝剑一般,需要时时擦拭时时磨砺,如此才能光洁如新锋锐无匹。擦剑的时候,安远总是分外平静的。恍惚间,他好似能看见这旷阔天地,大好河山。

    “好剑!想必这应当是魏武王的那把青釭剑。”

    一个淡然如水的男声忽然打破了寂静,安远不由皱了皱眉,望向了那人的方向。他身边一贯极少有这种不识趣的下人,他特意吩咐那些下人此时不准靠近自己的居所。

    安远只望了一眼,却不由愣住了。那人一袭纯阳道袍迎光而立,仿佛能融进这淡薄的日光中。真是神仙一般的风度,神仙一般的人物。

    随后安远握紧了手中的青釭剑,即便相隔遥远,他却依旧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暗藏不发的剑意。那剑意似暗流又似耀光,与安远的剑意交相呼应,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火光迸溅而出。

    高手,一个不亚于自己的高手!自己的住所再隐秘不过,一个外人又是无声无息地潜入进来?究竟是这人的本事太了不起,还是帮里出了叛徒?只一瞬,安远就想到了许多事情。

    他不由压抑住自己心头骤然而起的冲动,淡然答道:“阁下好眼力,这便是那把青釭剑。但在我看来,不请而来却不是客人,而是敌人。”

    那纯阳道长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应道:“我们本来也是敌人,那时你们踏沙帮暗中谋划要取了我这条性命,我侥幸活了下来。不知安帮主,可有什么话好说?”

    安远思绪飞快,他已然想通了这人的身份。

    可还未等安远回答,那纯阳道长又扬眉微笑道:“安帮主要说什么我大致也能猜得出来,横竖不过与你那副帮主说一样的话罢了。什么死了他一个自有后来人,说起来,那人倒是相当信任安帮主呢。”

    这人怎么敢?!安远再也按耐不住心中蓬然而起的杀意,他冷冷瞪着那人,目光锐如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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