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朗晕过去的那一刻何浅立马慌了,这才想起他受了伤,又看了眼时间,他的人还没赶到。

    不行,不能再等了。

    人的潜力真的是无限的,刚才她还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可现在竟然能反手抓住宁朗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肩上,弯腰矮下身体,虽然费了很大力气,但还是将他拽了起来。

    幸好车子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车门也没关,何浅咬了咬牙搀着他用力往前走,宁朗已经完全陷入昏迷当中,整个人死死的压在她身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每走一步都是吃力,直到把他扶进后车座躺好,她这才大汗淋漓地回去驾驶位发动车子。

    不敢再多呆下去,她的动作那么大宁朗都没有醒,可见情况有多严重,他们必须立刻就去医院。

    开车的时候她还在不时往后瞧,宁朗的脸色苍白,胸口微微起伏,身上全是血。刚才他晕倒的那一瞬间,何浅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就好像突然回到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她亲眼看见宁朗的父母妹妹死去,小女孩的身上满是血,嘴里却还不停地喊着哥哥,宁朗那时的表情她永远都不会忘,绝望,铺天盖地的绝望。

    她那时候年幼,根本无法体会宁朗深入骨髓的那种痛,可今天,她经历的这一幕一幕,眼里全是宁朗倒下去的瞬间,他身上的血,他挥出去的拳头,他明明自保都很勉强却还口口声声喊着让她先走。还有刚刚他挨刀的那一刻,她甚至觉得世界都坍塌了一般惊涛骇浪。

    原来失去自己珍视的人,亲眼见到爱人经历风险却无能无力的时候是这样一种感觉。怪不得宁朗会变成现在这样,怪不得会有宁亦昂出现,怪不得刚才他动手的时候下手那么狠,如果换做是她,或许连正常生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这辈子从没有把车开到这么快,甚至完全不踩刹车,逆行也已经不在乎,只想着要尽快赶到医院。

    车子开得飞快,何浅一路上都很紧张,这里虽然人烟稀少也很少有车子,但是逆行却很危险,她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果不其然,前面离她稍远的位置忽然驶过来一辆黑色商务车,它的身后似乎还跟了一辆车子,离得太远,车身很大的样子,何浅匆忙往边上移动。

    可他们竟然完全不理会她的动作,车子一个极速地刹车后拦在了她前面,何浅心里一惊,难道邵世杰的人反悔了?立刻将车门落锁,虽然车窗已经被砸坏,但至少可以顶一阵子。

    从车子上下来了五六个人,后面那车也是一个急转弯,绕到了她的车子旁边停下。车门打开,打头的不是别人,竟然是程清洋。

    何浅这才安心舒了一口气,立刻开门下车。

    “宁朗呢?”看见他们车子的状况程清洋脸色也变了,“你们有没有受伤?”还没说完他身后的几个人就已经打开何浅车子的后车门,立刻将宁朗抬了下来。

    “快送医院。”看见他们何浅才真的放下心来,身子一软随即被程清洋扶住。

    “你的车子我让人开走,你上我的,咱们一起去医院。”

    “恩。”一瞬间没有力气说话,何浅只能点了点头。不看到宁朗没事她绝对不能晕倒。

    “到底发生了什么?”程清洋边发动车子边问她。

    “宁朗自己在那辆车可以吗?”何浅脸色比宁朗的也强不到哪儿去,却还是很担心的样子,硬逼着自己说话,“我过去陪他。”

    “你别去了。”程清洋制止她,“那辆车上有医生在,你去了也只是添乱。再说我还要了解一下情况。”

    “我们本来打算去三阳小学。”何浅放弃换车的念头,尽量让自己的思路变得清晰,喝了几口水才又重新有了力气,“因为堵车才走了这条路,却被邵世杰的人给堵了,宁亦昂……”

    “宁亦昂?”程清洋敏感地听出关键,“你说宁亦昂?”

    何浅抬头,“你知道的对吗?”他跟宁朗快十年的朋友了,不可能不知道宁朗的病情。

    果然。

    “是。”程清洋叹口气,“是他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发现的?”

    何浅黯了神色,“我自己。”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程清洋面色更加凝重,“之前我就劝他赶紧回美国接受治疗,可他就是不听,他那么一根筋的人我劝了也没用,他的表现又是没什么大事儿的样子,怨我,我就应该把他押回美国,怎么就又被骗了。”

    “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得病了是吗?”何浅眼神有些慌,找不到着力点的样子,“还是你也见到过宁亦昂?”

    “当然见到过。”程清洋叹息,“我跟他那么多年的朋友,怎么可能没见到过?只是我不说罢了,我知道他压力挺大,不想给他添负担。他去美国就是专门治病的,这事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他知道宁亦昂的存在吗?”

    “知道,但他这个人太藏事儿。宁亦昂其实就是他,当年他就叫宁亦昂,到了美国才把名字改了,连性格也变了不少,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跟宁亦昂还有几分像的,但是后来就越变越冷淡了。”想到这里他又是一声叹息,“你们为什么要去三阳小学?”

    “他是那里的老师。”

    “老师?”程清洋瞪大眼睛,“宁亦昂吗?”

    “恩。”

    “三阳小学……怪不得!”程清洋一拍大腿,“是十五年前建起来的那一所对不对?”

    “恩。”

    “那你们认识倒也正常了,邵世杰派人抓你们,还敢伤了宁朗,想必也已经知道了。你们做好准备,最近出门一定要带保镖。这一次能逃出来估计也没少吃苦头吧。”

    “恩。”何浅觉得大脑都快炸了,事情一环接着一环,宁朗身体刚好却又受了伤,竟然还是因为邵世杰,不由得更加恼火。“我们要想办法对付他们。”

    “当然要想。”程清洋也是恨得牙痒痒,“这俩老家伙对你们下手也忒狠了,专挑软柿子捏啊,看来宁亦昂的身份百分百暴露了。宁朗再不放大招估计对外界就瞒不住了。”

    何浅心急如焚,“我们怎么帮他?”

    “在邵世杰他们有所行动之前,我们先采取行动。”程清洋抿嘴,“你手里有多少股份?”

    “百分之三十。”

    “恩。等宁朗清醒过来就该实施计划了。你这样,先按照宁朗的意思把他手里的百分之二十五买过来。”

    何浅着急,“可他卖了股份之后就不能再担任董事长了,这不正好顺了邵氏兄弟的意了?”

    “我知道。”程清洋点点头,“这件事宁朗之前已经跟我透过气的,你放心,他转手给你之后你就成了宁氏第一股权人,顺理成章坐上宁氏董事长的位子,而他还是ceo的位置,这并不影响邵氏兄弟继续拿他身体状况的事情来折腾,你是董事长,董事长有权任命ceo。只要你坚持,董事会那边一时半会也闹不出什么大事,只要有了时间,那么抓住邵氏兄弟的时间指日可待。”

    “那要从什么时候开始?”

    “回去之后就拟订合同。”程清洋头一次这么正而八经,“你记得,到时候懂事会上能多硬派就多硬派,你越是坚持他们就越是拿你没辙。”

    “我觉得这很冒险。”何浅的心跳得厉害,担忧全写在脸上。

    “没关系,有我和宁朗呢,而且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尘埃落定了,你放心。”

    “恩,我按照你们的意思来。”

    终于赶到医院,何浅下车的时候宁朗已经被抬上了手术床,立刻就紧追上去。程清洋看她的样子不忍心喊住她,只能在旁边扶着。

    到了手术室门口,何浅却跟程清洋起了争执。

    “你听我说,你现在也需要检查,宁朗这边有我,如果他好了你再倒下了,那我们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办?”

    医生赶过来,何浅在这方面是真的倔,咬牙硬挺着,“等我知道结果我就去做检查,我没事,什么伤都没有,只是觉得累了。真的,知道结果我就过去,我不会赖着不走的,你放心。”

    “你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你要是出了问题我没法跟宁朗交代,何浅,你听我的,现在就跟医生走,我在这边。夏宁也快过来了,到时候她看了也会担心。”

    “我真的没事。”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何浅就这样坐在急诊室门口,脸上的汗冒了又冒,明显强撑着的样子,可她实在是太坚持,就是不肯跟医生走。

    程清洋最终妥协。“那要不这样,让医生先把点滴给你挂上,你就在这里打。”

    “恩。”何浅总算同意,有些茫然的伸出手去。

    宁朗昏过去的时间太长,让她怎么可能不等结果就离开,她亲眼目睹了他的受伤全过程,她知道他伤得有多重,“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嘴里甚至不停地打着气,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程清洋只能陪她坐下,“何浅,你这样神经高度紧张身体会吃不消的,刚才医生的话你也听见了,他只是失血过多,没伤到骨头。”

    “恩,我听到了。”嘴上说的听到了,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缓和。

    程清洋不再说话。因为说了也没用。只能陪着他们,一个在手术室外,一个在手术室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约用了一个半小时,宁朗终于被人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何浅立刻跑过去,焦急地问:“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放心吧,病人已经脱离危险。”

    “谢谢。”何浅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这才紧跟着手术床往病房走。

    程清洋为她举着输液瓶,也是一路小跑。

    一直攥着宁朗的手,何浅紧紧盯着他的脸,仿佛是有心灵感应,宁朗无意识地睁眼看了看她,嘴里还喊出她的名字。

    “何……浅……”

    “我在这儿!”眼泪落下来她也不管,就只是尽可能地笑,“我没事!你放心,我没事。”

    似乎是真的放下心来,宁朗没再说话,只又一次昏睡过去。

    到了转弯的位置,何浅不得不放开他的手,他睡得很沉,而她也忽然觉得头重脚轻眼前雾茫茫一片,又做了几个深呼吸也还是不行,只能扶着墙在走。大概三十秒钟的样子,就在宁朗被推进病房的一刹那,何浅的脚步蓦地一停,紧接着软到在墙角失去了知觉。

    “何浅!何浅!”

    眼前完全放黑的那一刻,她清晰地听见程清洋的惊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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