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此话一出,众人皆转头,目光灼灼看向他,太子顿了一顿,抬起头来,待众人都已注视到自己,这才叹了口气,露出几分可惜几分失望的表情,转了一转,看向身侧的慕容昕。

    众人便顺着他的目光一并看过去。

    慕容昕神色无异,确认他的目光的确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由挑了挑眉:”太子所说的凶手不会是我吧?”

    太子笑了一笑,这笑意却有些冷冽:“三弟何必心虚。”

    陈贵妃本来随侍皇帝一侧,这时候挺直了脊背,缓声道:“太子殿下,说出去的话可是比射出去的箭还难收回。武成王素日即使有礼节不到的地方,作为皇兄,太子斥责便是,如此荒唐残酷之事却不敢随意编排才是。”

    太子向皇帝拱手:“父皇在上,且此事事关皇家颜面,若无证据,儿臣怎敢随意做结论?”

    陈贵妃呼吸一促,立刻就要接话,皇帝微微扬手,她生生忍了下去。

    “你且说说,你的结论。”皇帝不偏不倚,一派公正的模样。

    “我想先问三弟,前日子时到卯时这段时间在做什么?”他言词间颇有几分意向性。

    慕容昕顿了一顿,前日询问时出于避嫌和某种面子上的踌躇,他并没有说实话,而显然,此时对方似乎有了什么证据。

    “还请三弟据实回答。”太子咄咄逼人,似乎已经预见他不会说实话一般。

    慕容昕便笑了一笑:“前日夜间惊醒,便四处走了一走。”

    “惊?何事惊?为何惊?”太子步步紧逼,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连话语中都隐隐透着一丝激动。

    “长夜漫漫,长睡无趣,这有何问题?”慕容昕掸掸衣袖。

    “如果三弟只是睡觉那当然没有问题,问题是三弟在哪里睡,和谁睡。我记得那天询问大家时三弟可不是这样回答的。”

    “那日我说,和诸位一样——有何不妥,难道诸位都是一夜天明,不曾夜醒?”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去,果真两个贵妇扬了扬眉,眼睛瞟向一旁的顾娘子,这几日顾我在帐中的确都时有争吵,搅了她们好梦。

    太子一窒,皇帝已经有几分不耐:“太子,说你的结论吧。”

    太子遥遥一礼,恭敬道:“是,父皇。”

    “三弟这般年纪,很多人已经做上父亲,但是武成王府中,却是连个正妃都没有。父皇母后对此颇为踌躇,三弟在外领兵尚且不说,回长安后都是分外忧心。”

    慕容昕不耐:“太子此言和今天的事有何关系?”

    太子低哼:“那是自然大大的关系。很多人疑惑为何三弟多年身边竟无亲近之人。却是错了,只是没有亲近的女人罢了。”

    他略一示意,一个侍卫将一个战战兢兢的兵士从帐篷外带进来,啪嗒一声扔在地上,此人虽然身着铠甲,却是一股阴柔气,一双惊慌的眼睛只扫过帐前的软垫便深深埋了下去,簌簌发抖。

    宁卿却是认出来了,这便是曾经在军中男生女相四处讨好的阿宝。当年,还曾有过一次暴打之缘。

    “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陛下。”太子道。

    阿宝显然是被急招而来,说话急促结巴:“回,回,回陛下的话,小人在军中多年,确实听说三,三王爷有,断,袖,之好。”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特别是那些原本满满期待的小姐们,莫不是难以置信的望着慕容昕,陈贵妃冷冷一哼,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慕容昕嘴角浮现一丝嘲弄的笑意:“然后呢。”

    太子义愤填膺:“事到如今,你竟然没有一丝悔过之心,崔小姐死的何其凄惨……”

    “我想知道皇兄从什么地方知道是我做的?”慕容昕看他,沉声问道,自有一股凌冽姿态。

    陈贵妃本欲说话,却生生忍住,袖中双手紧紧握住,利刃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太子。

    太子立刻被带着顺着慕容昕的话往下说,浑然未觉他话中的深意一般:“我自然有证据。”

    “你偏好男色,偏偏父皇贵妃娘娘都执意为你选取合适的婚配,而这位崔小姐便是里面颇为瞩目的候选人,为了能够拒绝这门婚事,你便约见崔小姐,却不想崔小姐早已对你情根深种,为了彻底打消她的念头,你便命人生生毁了她。”

    众人顿时哗然,然大多都是觉得荒唐。

    太子不紧不慢道:“带上来。”

    先是一个神色惊惧的女子,跟个软脚虾似的站不起来,带上来便跪在地上,太子看她:“将你方才对本宫说的话再说一次。大声点。”

    顾娘子诧异的看着那个女子,正是她的贴身丫鬟倩碧——她什么时候竟然卷进去了。她立刻想到,莫不是这个贱婢竟然是告密不成,一思及此,面色顿时一凛,然后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我在,他此刻神色诡异,眼睛不时飘向三王和他身旁的侍卫,顾娘子顿时生了几分邪火,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在四处看东看西、拈花惹草,便转了身子湛湛挡住一部分。

    倩碧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只恨不得多出一个舌头来,好将话讲清楚,讲了半天众人这才听见大概:原来这婢子因为近日因为主家和娘子每夜争吵,夜夜不得安寝,都在外侍奉,出事那天晚上,她见顾我在一个人气咻咻的从帐中出来,不敢大意,便暗暗跟了去——这也是顾娘子给值夜仆役的任务之一,谁知道刚刚走到帐中外侧,便看到顾我在又面色不虞的走了回来,她远远看去,只见远处一个身影,披着厚厚的披风,衣襟上还粘了血斑,正是慕容昕。

    倩碧讲完,在地上砰砰连磕了两个头:“奴婢如有半句欺瞒,天打雷劈,永世永世都不能投胎超生。”

    方才还窃窃私语的众人便有些安静。

    “还有吗?”慕容昕挑眉看向太子,面色如常。

    陈家一个权臣便走出:“太子如果仅仅是凭着一个婢女的判断,就推测武成王是凶手,确实太过随意。既然当日顾大人也曾在场,为何不请顾大人说说他看到了什么?”

    太子补充:“本宫也就此事问过顾大人,顾大人说那日宿醉未醒,酒意昏沉,并未看到什么穿着披风之人。”

    陈大人便笑了笑:“那顾大人这酒真是好,酉时的酒,到了丑时还有余劲,吹了风也不得清醒。”

    顾我在面上似乎有难言之隐,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这看在其他人眼里,却是截然不容的指向。

    太子道:“即有了动机,也有了时间,还有人证,我却是想不到无怨无仇曾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崔小姐还会和谁有龃龉,又有谁可以这样毫不手软的毁了她。”

    他说出来后,陪在皇帝下首的常美人顿时蹙了蹙眉,借着饮茶的机会,偷偷瞟了一眼皇帝,果然,他眼底的失望和厌恶一样多。

    这个儿子,性情柔弱优柔寡断便也罢了,偏偏竟然还如此的蠢,如此蠢也就罢了,竟然还蠢在了明面上。

    常美人喝着热滚的茶,却品不出半点味道,在太子接案的时候她便提醒过他,务必小心谨慎,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且不可随意上达天听,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的来指责一个亲王,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情况下,最蠢的是,竟然用的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兵卒的话作为推测的根本。

    慕容昕负手而立,见他说完,便点了点头:“太子说完了?”

    他先走到那个还跪在前面的阿宝面前,抬脚便是一踢,清冷的声音冒着寒气:“龙阳之癖?嗯?你是说本王看上过你?”

    阿宝一骨碌倒在地上,立刻爬起来跪好:“小人不敢。”

    “不敢?本王既没有睡了你,那难不成是睡了你认识的人?或者是霜风?剑雨?”

    阿宝吓得全身打颤,他本是临时被太子之名召来,要他只需要说出自己知道的,其他一切都不用管,且事成之后,高官厚禄享之不尽,如果不来,即刻身首异处。

    威逼利诱之下,他只得铤而走险,既然已经说出来,切无回头余地:“虽然不是小人,但是这……这是军营中都知道的。”他的眼睛旋转一圈,垂下头:“那个男人,现在也在营中。”

    众人哗然,齐齐看向慕容昕身后,霜风顿时瞪大眼睛,随着众人目光一起看向他身旁的宁卿,众人了然的将目光跟着转过去,果真是有一个清秀俊俏的小侍卫。

    宁卿带了假面,看起来倒也是眉清目秀,身量柔和,只是,这般姿色勉强只能算是中等姿色,慕容昕竟然为了他——拒婚?

    那个家伙,他多少次都想着好好的收拾一顿,最好打他个大花脸,那白皙的皮肤,那耳背后的海棠花,他真是化成灰也能认出来。

    陈贵妃狐疑的看着阿宝,复又看向慕容昕,她完全不在乎太子那狗屁倒灶的一通说法,没有皇后在的太子,就是一个绣花枕头罢了。

    阿宝指认之后,慕容昕竟然没有反驳,唇间反而有了笑意。

    陈贵妃心头一塞。

    然后,只听阿宝说道:“他今日带了假面具,只要去掉,凡是在北营中服役过的,都会认出他来。”

    皇帝开口了:“把他的面具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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