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门外,翻身下马的许祺,来不及前去给母亲行礼,以钻进了身旁严密的马车。随后在跟进的兄长许褚帮助下,抬出了一块简易门板做成的担架。

    此刻担架上垫着厚厚的被褥,褥上包裹严实,如同木乃伊的姜麒静静的在里面躺着,一动不动。从那转瞬暴露在空气中的蜡黄脸色看,姜麒好是病的不轻。

    主人公姜麒出现在了马车外,当即引起了小小骚动,千呼万唤始出来,着两月来的焦点人物终于暴露身姿,不少好事者难免激动。

    特别是看到姜麒是被抬出来的,议论声随即更响。

    此刻要不是有执金吾卫拦着,说不定不少人想去看看他到底死没有。

    不过可惜,没有时间给看热闹之人细看。刚一下车,经历巨变,已然坚强的姜麟温柔的给盖上一层御寒毯子后,姜家子弟兵以举起盾牌,将没有知觉的姜麒捂的严严实实。

    再回头,那担架在大汉典韦的开路下,早急冲冲的飞进了侯府府门,那速度快的恐怕姜家家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着也没办法,从进入函谷关便昏迷的姜麒,哪怕他想给热情的洛阳百姓挥挥手,也实在没有着份力气。

    当然,或许我们也可以说,姜麒的护卫是被行刺吓着了,不敢在此久留,不然谁敢保证着围观之人中没有亡命徒。

    姜麒入府,族人跟进,很快热闹的府门变得冷清。

    既然主角都走了,随即围观之人无论有没有目的也在议论中先后散去。有着时间看着空荡荡的姜府大门,还不如去茶寮讲讲今天的见闻。

    由此可以想象,明天繁华的洛阳城,定流传出上百段姜麒轶事。

    人群散去,渐渐冷静的街道,除了不断巡视的羽林卫兵,只有那拐角处,一辆久久停留的马车比较凸显。

    车内一双美丽的瞳目,一直没有离开那消失的身影,直到泪水打湿脸庞。特别是听到身旁丫鬟说出,刚才有一着婚服之女子跟入后。

    不过不管车内之人有否歹意,如今以驻扎几百名羽林卫,也不怕有人行刺。

    侯府内,眼下虽然下人尽去,然面对姜麒居然是被抬入的,任然一下有些鸡飞狗跳的样子。

    没想到是着结果的姜家人都慌张了,最初听到姜麒被行刺,他们虽然想到可以会有人因此身死,但谁想到连姜麒都挺尸了。

    在姜家上下,姜麒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的武艺高强谁人不知。如今搞成着样,不少人以自行补脑,想象当时那是多激烈的战斗。

    只是,事实与想象差距太大,家人心目中英勇的姜麒,并非死战而伤,他就是个彻彻底底,抛弃同袍的贪生怕死之徒。

    在姜麒府中住过一些日子,许祺兄弟倒是不用指引,小跑着抬着姜麒便直奔其屋。

    只是那急匆匆的样子,可苦了提着裙摆的女眷。

    特别是没看到儿子伤的多重的姜母,更是一边抹泪,深一脚浅一脚的大跨步跟着。还好此刻身旁还有许久未见的女儿和来莺儿左右搀扶着,不然一路跑来,不知道要摔倒多少次。

    说来着府院大了也不好,作为一家之主,姜麒的寝房自然是后院的主屋,哪怕他入住后就想将之让与母亲,但一直没有成功。

    一路小跑,直到有些气喘吁吁,侯府最大的院落才迎来它的主人。

    早知道姜麒着两日要回来,整个院子昨日便被乌堡派来的下人打理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两株移植来的腊梅花香,沁人心脾。

    可惜精美的院落,眼下无人有心欣赏,当姜麒被抬上卧榻之后,匆匆跟进的一大帮人,当即将安静、祥和的院落占的满满当当。

    自然下一刻,风尘仆仆的姜家子弟兵便成了焦点,他们身旁或多、或少的都围满了姜家人,除了关切,更多的还是想知道他们的经历,姜麒是如何受的伤。

    当院落中议论声起之时,跑的快挤入卧房的姜家人,在看清了姜麒那张满脸蜡黄、血气不足、出气多进气少样子后,一应女眷更是低声垂泪。

    “怜儿你哥哥为何会如此!那武艺高强,是何人伤他。”比之没有主见慌神的妇人,作为家主姜群在慌乱中还没有失去理性,赶紧拉过姜麟问道。

    很显然,这个问题是大家都想知道的,当即就连啼哭的妇孺也将目光转移了。

    “哎!是怜儿没有照顾好兄长。哥哥并非战时受伤。当日传旨宦官低到军营传旨后,兄长气急攻心,染上重疾。着一路回来,天寒地冻兄长又染上风寒。本来兄长身体强壮不过卧榻休息便可,谁知在过函谷之前,却被宵小偷袭,兄长着单衣带领我们突围。刚到函谷关外便晕倒了,高热一日方退,现以昏睡两日有余。”在家人的关切目光中,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姜麟伤心道。

    “没有找医工治疗吗?如何会如此严重!”听闻,一旁面色凝重的其大舅父姜海道。

    “舅父有所不知,在函谷关军中医官会诊,皆束手无策。而我军中本随兄长归来的医工长,又战死在了函谷关外,故此,方才快马加鞭而回。早在军营,医工长便说兄长积劳成疾,不可再劳。没想今日会如此。”不等姜麟回答,还擦着汗的许祺接话抢答道。

    “是谁伏击你们的知道吗?朝中都说是张让着恶贼。你们可抓住俘虏。”听到连医工都战死了,扶手于旁的三舅姜喜追问道。

    “除了跟着姜彪兄长去离石的,还有在天水分开的族人,过长安的我们一队五十余人,就只剩十几口子了,要不是兄长当机立断,恐怕……”说道被人偷袭,许祺左右看看,随即苦笑道。

    一听有如此多子弟兵战死,屋中悲凉之气更甚,有些没找到亲人身影的族人,听此噩耗更是转身泪奔而去。

    只是光顾着伤心,在场者却没注意说话的许祺,口气似乎不怎么正常。

    “父亲现在不是悲伤之时,着宫中不是派遣太医令来了吗?快快让他为伯孝诊治呀,如今伯孝生死攸关,可耽误不起。”比之族人的悲伤,儿子安全的姜霞多少要清醒些,看着还在榻上的侄儿,赶紧提醒感伤的父亲道。

    “对对对!快、快去,正广快去,将许太医令请来。”被女儿点醒,刚有些分心的姜群才回过神来,眼下可没有时间感慨,赶紧让长子去请人。

    “姐姐不要但心了,伯孝会好起来的。”待兄长急忙离开,姜霞回首扶起瘫坐于榻上的姐姐安慰道。

    “姐姐知道,我儿是不会轻易被击垮的,他小的时候都能大难不死,此刻小疾如何能伤他。”拉着儿子没有知觉的手掌,姜母看着一动不动的儿子自我安慰道。

    “母亲放心,哥哥会好起来的。”一旁满脸风尘的姜麟也掏出手绢给母亲擦擦眼泪,劝解道,那从容的动作,似乎成熟了不少。

    此刻或许是因为太伤心,一向心思敏捷的姜母,面对女儿如此大气的安慰,居然安心领受,末了还握着女儿的手相互鼓励。

    着去找太医的姜海去的快回的也快,其实着太医许承,大早就奉命在府中等候了,刚一听说姜麒回来了,以跟了过来,只是没有通传,他不好自行靠前罢了。

    当然许承今日如此积极,背后有没有人指使就见仁见智了,如今洛阳想知道姜麒病情的可不少。

    许承入得寝房,当下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当即眉头就簇了一下,待近前看到盖着厚厚被子的卧病之姜麒更是摇头叹息。

    “许太医,怎么而来,可是我儿病重?”许承入内,当即就是焦点,其一举一动更是引人联想,见其摇首,姜母不免其实紧张了。

    可以想象,如若给皇帝看病的太医令都这幅叹息的表情,那还有好。

    不过还好,许承没有说出欠抽的话,只是左右看看后捻着白髯道:“姜夫人,如今姜君侯染疾,虽然诸位皆关心,然如此多人围观只会影响其病情,快快散去,再开门窗透气,为好。”

    着常识性问题,倒是不用过多解释,大家都懂,当即一家之主姜群赶紧招呼着众人离去,只留下几个亲近之人守候。

    待拥挤之屋亮堂,许承方才座于卧榻旁的软榻上,在药箱中取出脉枕后,切起脉来。

    一指、两指再到三指、四指,从医半世纪的许承眉心越来越簇,待其换手,又看过姜麒舌苔、眼瞳后,更是凝眉深思。

    可想而知,见到许承此模样,一旁在此守候的人感想如何。

    最后还是受不了折磨的姜霞,开口道:“太医,伯孝如何了??”

    被人打扰,许承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再次切脉后,方才睁开了久眯的双眼。

    睁眼看着十多道期待的目光,捻须又半响,许承着才示意众人却别处相告。

    随着许承来到与卧房相连的外厅,期待的声音着才响起:“诸位要有心理准备,君侯之脉很乱,近段时间恐怕都要卧床休息了。”

    “那我儿会有生命危险吗?”对于许承的回答,显然不太相信的姜母,赶紧追问道。

    “夫人放心,虽然病情严重,然君侯身体强健,暂时无碍,待老夫开出药方后,慢慢调理会好起来的。”许承左右看看后,安慰道。

    “那许大人,为何伯孝如今还昏睡哪?”思维还算清醒的姜群疑问道。

    “从姜君侯的脉象看,应该是积劳成疾加感染风寒而为,此病来的急去的慢,如今只有待服两剂药后,再看情况。”许承缓缓讲道。

    “那有劳先生了,待伯孝醒来,我姜家上下定感谢,先生大恩。”尽管觉得许承可能没有说实话,但姜群还是随后一礼道。

    “君侯放心,易阳侯为国如此,务说陛下让下官尽心医治,就是任何医者也不会看到病患痛苦的。待老夫回宫后再与其余太医商讨,看有无更好的医治方法。”面对姜群的行礼,虽然如今姜家已然失势,但许承还是恭敬的还礼道。

    随后许承也不啰嗦,来到案前边奋笔直书,很快一剂药方便出现在了白绢之上。

    见到药方出来,刚还扶着母亲的姜麟赶紧上前接过,殷勤的拿过方子招呼着去抓药,并送许承出府。

    待太医确诊而去,姜麒又躺着没有知觉,屋中还留着之人也先后出屋,各自说话去了。慢慢的也接受了姜麒重病的事实。

    不说三三两两各自说话的族人,热情的引导许承走过两个回廊后,今天出奇冷静的姜麟见左右无人,出人意料的拦住了许承道:“许大人,上次洛儿出生就多亏了你,大人对姜家的恩情,怜儿深记,然今日大人为何要隐瞒哥哥病情。”

    对于姜麟大小姐之身相送,许承先以感觉好奇,此刻对于姜麟动作、言语,许承不免有些尴尬:“小姐何意?老夫为何要隐瞒易阳侯病情。”

    “先生,或许不知,我家哥哥也粗懂医术,怜儿以跟着学习许久,前些日子在军中也是医工,哥哥病情如何,怜儿知道一些。”对于许承闪烁,姜麟更加确定道。

    “既然小姐都知道了,何必多问。”见姜麟不像诈他,许承沉默片刻叹息了一声。

    “大人是太医令,宫中太医之首,从医多年,在大汉可谓执牛耳者,怜儿才疏学浅,故想大人明言。”姜麟听许承松口,赶紧追问道。

    “好吧…那老夫便不满小姐了,小姐应该给君侯切过脉,方才老夫反复检查,君侯脉搏气若游丝,有逆行之像,此虽非绝脉,然却是病危之像。”许承浅行两步,沉声道。

    “如此严重,还有救否?”一听病危,姜麟不敬激动的问道。

    “小姐要有准备,君侯之病很是严重,或许有折之像。但小姐知道君侯从小习武,身体易于常人,虽然病重,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救治可能,就如方才所言,先服两剂药再观测。”许承实言道。

    “那请先生费心了,哥哥之病就烦劳先生了。”听许承语气没有隐瞒,姜麟赶紧一礼道。

    “小姐客气了,明日老夫再来复诊。小姐不用再送了,老夫还要回宫复旨。”能说的全都说了,许承还礼道。

    随着许承慢慢消失于回廊尽头,收回眼神的姜麟竟没有了方才的紧张,哪怕是知道了兄长病重的噩耗。随后更是,让人意外的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可惜,着笑容没有出现许久,待姜麟回屋的路上听到几句窃窃之言后,一股愤怒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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