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没有掀起,就已经平息了,贾琏就算不听王夫人的劝,也不敢无视九爷的警告。过了三日,就有消息说,那个刚刚怀上的孩子已经流掉了,同时,就如今的局势,贾琏问了几个问题。像是为了表彰他的听话,九爷一一作答。

    王夫人的家信来得更晚些,她提到了这件事,大概是说,事情已经解决,让元春不要担心,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影响到她。上面还写了几件琐碎的事,然后就是满满的关怀。

    说小其实也不小,都是与贾宝玉相关的。

    说他在地动之后就一直胡闹,想去林家,说了不少胡话,还好老爷有魄力,直接禁了他的足,这才没让他出去丢人现眼。

    看到这样的内容元春就脑门疼,她用食指慢慢的在太阳穴上揉了几圈,叹口气。宝玉也不小了,怎么就是长不大,就是不知道体谅家中难处呢?

    万岁爷心里就跟明镜似的,能辨忠奸,知道孰优孰劣。他不会因为宝玉而降低其兄贾珠的评价,也不会因为贾家二房出了个惊采绝艳的人物就无限的纵容。

    你优秀那是一个人的,不能带动全家。

    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元春只是看了,没再回信,她在榻上躺了半天,知道小家伙们下了学回来,这才翻身坐起。在不懈的努力之下,元宝终于打动了帅鬼,同意收他做弟子,传授林家医术,他一路都在琢磨怎么能快些学好医术骗钱,直到进入帅鬼能够监视的范围,就猛的改了口风。

    “如今这天下多灾多难,我只想早日出师,救百姓于疾病困苦之中……听皇玛法说,光是京城,就有不少被垮塌下来的房屋砸伤的人,他们多半是因为放不下藏在的家中的钱财,这才耽误了逃脱的最佳时期,不过……医者父母心,我不能因为这就歧视他们……”这番话是自言自语,却险些让一道回来的兄弟们吐了。

    “从进门开始你就神神叨叨的,说得不恶心听得都快吐了。老三你的确是入了医道,那也还是我们兄弟,是皇孙,别这么作践!你去给小老百姓看病,那是折人家的寿。”

    这话是弘暲说的,很难得,弘晟也点了点头:“二弟说得不错,你消停点,莫给阿玛找事,阖府上下包括满朝文武都知道你是个钻进钱眼子里的,他们会相信你是找回了良心?不对,铁定是认为咱府上有什么阴谋。”

    “就是这个理!万一阿玛被怀疑要造反咋办?你连金子都不要腆着脸讨好老百姓不就是这个意思?”

    ……

    元宝抬头看了看,天还是那么蓝,白云还是那么白。

    这仨兄弟还是这么实在。

    真的都是额娘亲生的吗?不是报错了?

    他这是迷惑敌人的计策,能当真?

    不要钱,重新投胎做人都不可能!为啥要跟帅鬼叔叔学医术,不就是为了更好的囤积个人财产么。为啥要说这番话?不就是为了感动他,然后快些入正题,将林家医术的核心教给自己么?

    元宝想解释,远远的就看到了帅鬼师傅,他咳了一声,说:“金子可以从别的地方赚,黎民百姓决不能不管,没了他们做支柱,咱大清朝根基怎么能稳!”

    “闭嘴吧,这话你也敢说,让阿玛听到还不削你。”

    本来就打算闭嘴了,话是说给特定之人听的,对方知道了就好。元宝没再说什么,倒是弘历,他皱了皱眉道:“黑气越来越重了,我总觉得京城要出事。”

    这话其余三个是不理解的,他们的确是能看到鬼魂,却没感觉到有什么黑气。弘历说过一次,没得到肯定就不再说了,只是悄悄防备起来。

    弘历为什么能看到黑气?

    因为他晋升到阴帅级别的时候接受了阎王的册封,算是地府的编外之人。然后他就多了一些旁人不具备的功能,比如看见团聚在京城越发凝实的黑气,或者说是死气。

    弘历的感觉一点错也没有,又过了半个月,因为发热去医馆看病的就多了起来,起初没觉得有什么,病症的确就和流行性热毒一样。医馆没有特别的措施,给病人拿了药,叮嘱他们多喝一些清热的东西,比如绿豆汤。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日,非但没人好转,去医馆的越来越多。那时候,元春就知道不对劲了,结合弘历的说辞以及帅鬼的推论,这应该是天灾之后的疫病。

    大地动的确影响到京城,因为没死几个人,所以没引起足够的重视。可是,在地动的中心,也就是北直隶地区,所有房屋全部垮塌,死的人达到了七成。

    六七八这三个月是全年最热的时候,尸体□□在外面,没入土,很快就起了斑点,疫病就扩散开来。首先是当地,然后是相隔不远的京城。

    这场疫病就是由这些尸体带来的。

    半个月时间,病毒开始在京城散播,又过了五天,情况加重,京城里五分之一的人都出现了发热的情况,老九家因为天天同阴魂老鬼打交道,对这玩意儿早就有了抗体,至少留花院这边被感染的可能性很低。为了护住家人弘历又召唤了已经忙不过来的黑白无常,对方的说法是,这场瘟疫是注定的,就算你暂时阻止下来,也会有别的意外发生,身为沟通人间和地府的特使,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当然,只是保护九阿哥府这么一处,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弘历摆出一副“我们再好好谈谈,你不答应就别想安稳工作”的架势,白无常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妥协了。

    “鬼娃也要体谅我二人的难处,这是阎王爷决定的,你坚持的话,我等就回地府去替你问上一问。”

    这样才对嘛。

    弘历点了点头就放人了。

    申请的结果也没好到哪儿去,白无常回来的时候拿了个黑色的瓶子,上面写着【瘟】字,他将这个递给弘历,然后传达了阎王的意思,大概有三个方面:

    第一,九阿哥府是受保护的,不被瘟疫牵连。

    第二,赐一瓶驱除尸瘟的灵药,早吃晚吃都来得及,只要在出现斑点之前。

    第三,这是最后的退让,绝对不会再开任何后门,就算是地府

    到这份上,弘历也不好再提要求,他将瓶子握在手中,抓了抓后脑勺说:“多谢两位大哥。”

    ……呵呵。

    他们都死了多少年,叫祖宗还差不多。

    黑白无常对了个眼神,然后就在迷雾之中走远了,不能再和这小子说下去,又阴险又贼精。

    弘历装作没看到三哥元宝期冀的眼神,第一时间将瓶子交到元春手中,并说明了用法,元春揭开瓶盖倒出来点了点数……阎王爷也真够抠门。

    其实就只有三颗,撇开已经受到保护的九阿哥府,贾家以及宫里的宜妃娘娘还没着落。元春打开超度系统的地府交易平台,逐一看过之后发现上面有限购的还阳丹,不过需要的功德值非常多,元春攒了这么久,也就只够买一颗而已。

    功德值这玩意儿,留着又带不进棺材,元春想了想,果断买下一颗。等胤禟回来,她将四个大的打发出去,又让奶娘将三个小阿哥抱到隔壁房间,吩咐鬼魂们盯着,有任何事立刻报告,这才打开描金瞎子将一黑一白两个玉瓶拿出来,放在桌上。

    胤禟看着她的动作,挑眉问:“这是什么?”

    元春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爷最近在忙什么?”

    “京城里感染热毒的人越来越多,医馆都爆满,完全忙不过来,皇阿玛找我商量由太医院配好药,户部采买,分包,直接发下去……看这情况,若不快些阻止热毒扩散,恐怕要出事。虽然太医院说并没有大碍,熬过去就成,爷心里总觉得不对,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感觉还挺敏锐,元春稍微措辞,然后说起前因后果来:“这的确不是普通的热毒,应该说,根本就不是热毒。医馆拿的药一点用也没有,太医院也是草包,这样下去,京城要出大事。”

    “春儿你……仔细说说。”

    将人撵出去本就是要告诉胤禟真相,元春坐到他旁边,叹息道:“是地动引来的祸事。”

    胤禟还是不懂,他也没插嘴,而是继续听。

    “京城这边只是塌了些房舍罢,死伤极少,万岁爷又很快颁布了应急措施,并没有出什么纰漏。问题不是出在京城,而是北直隶地动的中心地带,那边死伤惨重,又一直没有官兵去清理,这样热的天,尸体放不住,都发臭了。这不是热毒,是瘟疫,尸瘟。再有两日头一批被传染的就该起斑了。”

    瘟疫这玩意儿老九当然知道,大清朝有过那么几次影响力大的,人员伤亡简直惨重,很久都不能恢复元气。从前最多的是鼠疫,闹了几次已经有基本的防范和治疗方法,尸瘟是什么?

    元春站起来,走到桌边,将两个玉瓶拿过来,郑重的交到胤禟手里:“弘历能看到一些包括我都看不到的东西,早几天他就说过,京城里到处都是黑气,压抑得很。那是死气,这回伤亡铁定会惨重。我与儿子们合力,只堪堪能护住咱府上,若是出去,就很难说。这个黑色玉瓶里有一颗解尸瘟的药,必须在长斑之前服用,也可以预服,永久生效。白色这个瓶子更难得,这是还阳丹,普天之下只此一粒,只要肉身没有腐烂,就算灵魂被勾走,也能召唤回来,时效是人死后的七七四十九天之内。”

    胤禟不懂得瘟疫的区分,他却看得出,这回真是到危难时刻了。

    若是平常,春儿绝不会将这样的药拿出来。

    他想了想,将黑色的瓶子收起来,把白玉瓶塞回元春手里,“这太珍贵,还是留着备不时之需。”

    元春摇摇头,“在瘟疫结束之前我不出门,就不会有事,这三个小的只要不出府门,就绝对安全,那四个混球不用担心,都是开了阴阳眼整天同阴魂往来的,不会被死气缠上……当然爷也安全得很,这个倒不用担心。瘟疫奈何不了我们,再说,咱府上还有号称大清朝医术第一的林家人,不会出事。还阳丹放在我这里根本发挥不出效用,还是爷带着,没准能派上用场。”因为私心,她已经扣下了两粒药,那是要送回娘家的。

    胤禟不知道这个□□,在他看来,一粒药就是生的希望。

    额娘和五哥正好用得着。

    从元春这里得到确切情报之后,胤禟就进宫去过,他向康熙提起是不是有瘟疫蔓延的可能,毕竟,从未听过热毒还有传染性。对老九,康熙并不怀疑,他召了好几位太医同时进殿,将这种可能性说给他们听。

    邹齐朝胤禟那方看了一眼,心里信了七成。

    作为太医院第一人,他还没开口,其他几位就叽喳起来。

    “没听说谁家瘟疫会发七八天热的,早该起斑了。”

    “地动带来的灾难已经过去了,这是谣言!铁定是谣言!”

    “到底是何人说这样的话扰乱民心?请万岁爷严厉惩处。”

    ……呵呵。

    康熙毫不客气的朝胤禟那方指了指:“老九方才说起,他建议拿出瘟疫的应对措施。”

    抢答的太医一个个面如土色,这话是九阿哥说的?他吃错了药才插手管这样的事,说好的一心一意捞钱呢?

    “这,相比九阿哥并不清楚热毒和疫病的区分,咱大清朝开国以来也爆发过几次大型的瘟疫,在太医院也能找到相关记录,一般过程是,发痒——长斑——腐化——死亡。我们已经掌握了鼠疫的应对之法,就算碰巧被九爷说中,也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应付。”

    “臣同郑太医的见解相同。”

    “臣以为,九阿哥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我们做太医的自有一套判断方法。”

    你一言我一语,他们说得好不热闹,胤禟嘲讽的勾起嘴角,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自打耳光是什么感觉,这次瘟疫绝对是大清朝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老掉牙的鼠疫,而是尸瘟。四人身体发生病变传播的病毒比八竿子打不着的老鼠严重多了。发热只是前兆而已,这些第一批被“选中”的人,若能扛过发热期,并没有长出斑点,那就是平安度过了,好似天花一样,以后也不会再感染。至于那些进入第二阶段的,连抢救的机会也没有,必死无疑。

    想要对抗尸瘟,着手点就是这漫长的发热期。

    这些个大臣心里惴惴不安,胤禟却没有同他们计较的意思,这种不用两日就能揭穿真相的事,打嘴仗实在没意思。他耸耸肩:“本阿哥已经提醒过,既然太医院的大人都这么说,那就这样吧,我得提醒一句,大丈夫一言九鼎,说的话可要记住。”

    他话音刚落,邹齐往前进了一步,他拱了拱手,道:“禀万岁爷,臣以为,九阿哥说得很有道理。如今正是伏天,是疫病的高发期。虽然症状像极了热毒,会传染这一点就很值得我们思考。但凡是会传染的病,就没有轻的。”

    邹齐号称本朝医术最高者,这样说是红果果打了同僚的脸。

    几人表情变了又变,终于没忍住。

    “臣坚持之前的说法,这不一定就是瘟疫,也有可能是带有传染性的热毒。”

    康熙皱了皱眉,“真不想听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是或者不是,不一定是什么意思?让朕猜测结果拿出应对措施不成?”

    到最后还是一场闹剧,没能拿出一套方案。

    邹齐和胤禟都觉得瘟疫的可能性更大,要做好防范工作。其他太医则坚持认为瘟疫不可能烧这么久,早就该进入下一步。康熙没有章程,吩咐他们严密观察,一旦有任何新变化立刻呈报上来,同时要做好防范工作。

    乌鸦嘴就是这样的,康熙这么说了之后,当天夜里,最初发热的那批百姓就出现两极分化,其中极少的一部分人退了热,恢复正常。生育那些都进入到长斑期。

    当夜,众太医被临时召集,看到这份报告之后,他们脸色就难看了。

    白天信誓旦旦的向万岁爷保证说,一定是热毒,瘟疫没有这样的,当晚就有了新变化,还是朝着他们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去。想起九阿哥的表情,除了嘲讽还是嘲讽。

    “这……怎么会这样?”

    “真的是瘟疫不是热毒?”

    “这瞧着也不像是鼠疫啊!又是什么新花样不成?”

    “得了,别说了,都想想办法拿出个章程,省得万岁爷怪罪我等。”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回归,存稿没了,今天将就看吧。

    因为没有按照历史轨迹走,这场瘟疫是新皇登基的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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