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凤气喘吁吁地从花园的东苑一直找到西角,四处不见胎神华歌的身影,乾祐和顾铭君也不知所踪。正着急时,忽听有人喊道:

    “菲丽克斯小姐,你也来了?”

    聂小凤充耳不闻,拔腿要走,一名金发碧眼的美坚男子应声杵到她面前,笑眯眯道:

    “菲丽克斯小姐,我们昨天还在客栈里一块儿喝酒来着,你不认得我了么?”

    聂小凤抬头一看,来人正是日前栖息在黑店中的那批美坚学生里的一员,就是这个美坚男生在她跳下犀牛角时接住了她。当时一群人里,他与自己相处得尤其不错,不仅要走了她的名字,还说她的名字在西域文里叫做“菲丽克斯”(phoenix/凤凰)。

    这名叫做迈克的美坚男生显然对再次偶遇聂小凤感到乐不可支,托着酒杯冲她咧嘴一笑。若换了平常,他这两排健康白牙衬托在一头金发与白肤之间,本是一处风景,聂小凤眼下却没心思欣赏,扭头绕过他快步疾走,这小子却如牛轧糖般黏了上来:

    “真高兴再次见到你!菲丽克斯小姐,我们还以为你不会来胜盾城。。。。我能为你点杯果子酒吗?”

    聂小凤被问得急了,索性停下脚步,两手一叉腰道:

    “我是来找人的!除非你知道昨天跟我一起跳舞的那个小女孩在哪儿,不然就让开!”

    “我知道啊!”迈克答得理直气壮,聂小凤吃了一惊,迈克伸手向主持台西面一座高大的音乐喷泉处指去,道:

    “你说华歌小姐是么?她在那边和主办人聊天呢!”

    聂小凤抬头一看,目光未至先闻声,就听到胎神华歌的笑声哈哈哈地当空传来,再定睛看去,只见华歌身穿宛若鲜花般盛开的金黄色晚礼褶皱裙,两腿晃荡着坐在音乐喷泉的雪白基座上,手里举着一串饱满的薰木烤海鲜,一边吃,一边和面前一位披着桔红色长发的男子热火朝天地闲聊。

    那男子衣着昂贵,器宇轩昂,看上去年纪很轻,他右手捻着一杯香槟,左手举起一只托盘,盘中摆满了光秃秃的海鲜棍。

    华歌吃完手上的海鲜,随手将空棒子放在男子手中的托盘里,男子举杯朝身后微一示意,之前聂小凤在园外看到的那名叫作大卫的侍从立刻又捧上了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烤海鲜串。

    聂小凤激动得不行,几步上前推开殷勤的人群,劈手抱起喷泉座上的胎神华歌,大声道:

    “华儿!你没事吧?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歌一见是聂小凤,初是一愣,随即低头嗫嚅道:

    “小凤,你们这么快就找来啦!我本来不想拖累大家才没有马上回来找你们。。。德古拉伯爵是个好人,他只是想救他的妻子,你叫餉君哥哥千万别吃了他啊。。。。”

    “你说什么?什么德古拉?”聂小凤急得探手摸摸胎神的脑门,一切正常。

    “昨晚就是他在我们睡着以后进来把我带走的,我在伯爵的大营里醒过来,本来想回黑店找你们,可伯爵跪下求我去救他的妻子,原来他妻子的确被该隐抓去了血祖窟,昨晚那名老辅师说的都是真的,不是编故事。。。。”

    “他妻子被抓为何要你去救?”聂小凤打断她。

    “伯爵说美坚大陆上有一则流传了五千年的预言,说只有胎神能改变血族的命运。我看伯爵实在不是坏人,就听从他的安排来参加今晚的宴会。。。。”

    “这宴会有什么特别?老辅师说德古拉之妻被抓去了血祖窟,可这地方和血祖窟有什么关系?德古拉把该隐的血放在了你们的夜宵里,他怎么会有血祖该隐的血?还有,你因为一则预言就跟不认识的人走了,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聂小凤一串连珠炮地问过去,两手紧紧抓着华歌不放,胎神举着海鲜棒愣了半天,五官忽然一展,张口咬下道:

    “咩!我也不知道这地方和血祖窟有什么关系,不过我连血祖的血都喝啦,什么感觉都没有。。。”

    聂小凤忧心忡忡:“那是因为你只喝了一丁点该隐的血,舞影就承受不住,已经变异了!谁知道你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儿?不行,你不能留在这儿,跟我走!”

    说罢将华歌抱下音乐喷泉,拽着她转身向花园外大步迈去,一回头,却见巨大的血红月亮当空一跃,跳上了四方天幕的正中央。

    整片美坚大地和一座座宫殿顿时被披上了一层血红色的面纱,天地间忽然响起了巨大的共鸣声,华歌紧张地捏住了聂小凤的手。草坪上,那名被聂小凤醉酒吻过的美坚女学生一手指向天空,高声叫道:

    “快看!血月成型啦!”

    随着她的话音,平坦的草坪和花园轰隆一声塌陷下去,整座五角星形的自由盟殿像被抽掉了底盘的豆腐沙拉一样,呼啦啦地向地底深处坠下,上千人的宴会瞬间分崩离析,人们在半空中边坠落边发出始料未及的惨叫声。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鲜红的大氅从隐蔽的绿草地间一跃而出,紧紧追着下落的华歌和聂小凤,一路向地心中坠去。

    罗玄利用“异渡悾悾”钻过魔障,刚刚十方不惊地进入联盟花园,便见聂小凤抱着华歌双双随着塌陷的草地坠入了一片巨大的圆形深洞,罗玄奔到洞旁,一提气扎了下去,聂小凤和华歌下降的速度却出奇地快,仿佛被一股力量吸引着离他越来越远。

    眼看着聂小凤的水蓝裙裳逐渐变小,罗玄心急如焚,大力运起千钧坠,周身百处天穴却同时钻来一阵剿骨锥心般的剧痛,他低吼一声,只得当空收势,左右一看,只见顾铭君和乾祐也纷纷飘浮在他下方不远处,整片突然爆破而出、黑压压的巨大通地隧道间,到处都坠满了心惊胆战的年轻男女。

    聂小凤抱着华歌,想要施展神力托起坠落的自己和众人,三番施法后竟然一筹莫展,一低头,只见华歌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双手看,二人这才明白,她们的法力在这片莫名的漆黑隧道中被双双封禁了。

    是什么样的魔障,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竟连神瞾之力也能封禁?

    聂小凤暗暗吃惊,明显感觉到自己和华歌的坠落速度越来越快,一路超越本处在下方的三三两两的年轻人,隧道深处仿佛有一张巨口,正在向内拼命地嗅吸她二人。

    聂小凤抬头看去,上空飘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因为大家的坠落速度都没有她俩快,所以从底下看上去,就好像大多数人都还在天上飘着,“小凤,看!”胎神忽然大叫起来,聂小凤低头一瞧,浑身的毛孔顿时颗颗凸起。

    只见隧道底部,上下左右、纵横交错地排列着一片大大小小、足有几百万洞窟的入口,这些黑压压的洞窟紧挨密靠,一眼望不到边,如同一片巨大的蜂巢。率先坠落的人皆被吸入西面八方的不同巢洞中,每一个洞口处都堆满了成山的尸骨和盘亘交织的血肉。

    胎神华歌从来身居广擎天上,高枕无忧,何时见过这等血肉荼蘼程度连地狱都不及之的场所?巨大的蜂巢万洞前方,华歌小小的身子不由抖如筛糠。呼啸的阴风裹着强烈的腥膻味扑鼻而来,聂小凤将她的脑袋扣入自己怀中,以身裹着华歌,闭着眼被吸入其中的一个巢洞中。

    此巢洞深不见底,洞壁两旁不停伸出无数只褴褛腐化的骨手和尸头,个个鬼哭狼嚎地大力扯拽着聂小凤的衣服和头发,聂小凤抱紧华歌在窄小的洞穴中一路向纵深处坠去,感觉身体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头发被数不清的鬼手扯掉了好几缕,身上的衣服也给扯得破烂不堪。

    也不知如此坠落了多久,身下猛地一沉,又高高弹起,再一沉,再弹起,三次接触后,聂小凤发现自己的后背动不了了,睁眼一看,原来自己和华歌跌落在了一张悬织在半空中的红色大网上,这张大网就罩在巢洞的出口处,从上方落下的任何物体都会坠落在此。

    聂小凤用力眨了眨眼睛,快速地适应了周遭深不见底的黑暗,年轻人们的哭叫声不时从洞穴出口传来,身下的大网不断地上下振动,四下,五下,六下,聂小凤默默数去,前前后后共有两百多人掉进了她和华歌深陷的这个巢洞中。

    不消说,此处定然就是在南埠总郡长口中那个神出鬼没、密山叠嶂、内洞无穷的上古血祖窟了。

    眼下四周一片昏黑,东西南北全无意义,她根本不能确定自己是在血祖窟内的哪个巢穴的哪个位置,只得试着举了举自己的胳膊,确实异常吃力,这张莫名的大网上沾满了极之粘稠的东西,阻碍着任何肢体行动。

    她伸手去身下一摸,摸到了一手腥臭粘稠的浆液,手掌顿时被沾住了,聂小凤瞬间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当下恶心地“喲”了一声,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从血网上拔出手掌,拼命在自己衣服上擦拭。

    就在这时,脑门不远处传来了一把男子的声音:“菲丽克斯小姐,你没事吧?”

    聂小凤一愣,原来那名在花园中将她引向华歌的美坚男生迈克,也被摔来了这个巢洞中,她忙道:

    “我没事!你试试挪动身体,能行动么?”

    巨网上顿时传来一阵有力的挣动,片刻后,迈克气喘吁吁道:

    “不行,这张网很奇怪,上面的黏液非常难对付,一旦落网,想动一动手脚都难,除非有什么尖利的器皿,能把缠住手脚的那部分网筋切断。。。哦对了,你们等等!”

    满目黑暗中,只见迈克的影子在自己身上一阵上下摸索,无边黑色中忽然亮出了一小片弯月牙型、银光铮铮的物事,迈克喜道:

    “找到了!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便携式睿石军刀,他年轻时是北盟自由鹰团的急先锋,总是告诉我做人要留备一手!”

    一直闷声不响的华歌听到这话,总算在聂小凤怀中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聂小凤气喘吁吁地道:

    “太好了,迈克,你先切断你身下的网筋,离开之前把军刀借我一用,好么?”

    高大的迈克咧嘴一笑:“这怎么行,女士优先!”说罢便沿着聂小凤那头的网筋孳孳孳地用力切开了,还没切两下,一股冰凉的血浆“嗖”一声从网筋中贲出,同时溅上了他和聂小凤的脸庞。

    华歌被血浆擦脸浇过,身子一抖,猛地从聂小凤身上打挺坐起,轱辘滚到一边,瑟瑟发抖。

    “这是什么鬼东西?”迈克一边用力切割着粗壮粘稠的网筋一边恼火地自言自语,聂小凤身体无法动弹,只得极力扭着脑袋向华歌的方向看去。

    借着睿石军刀不断晃动的光影,只见胎神华歌抱着小脚,坐得离两人远远的,脑袋深埋在一双膝盖间,前所未有地沉默。

    “华儿,别怕!你是神瞾,这洞里什么都伤不了你的,放心。。。”聂小凤轻声安慰华歌,胎神华歌仍将脑袋埋得低低的,雪白的颈项上隐约浮出了一道青紫色的筋线,和丁香舞影身上出现的一模一样。

    聂小凤目光一颤,扭头转向迈克道:“迈克,别光顾着我们,还有你自己那头的啊!”

    “没事,你们先下去,等会我还要去救其他。。。”迈克正说着,巨网的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聂小凤和迈克双双一愣,尖叫声转眼间此起彼伏,波涛般向二人处涌来,整张大网剧烈颤抖,上下摇晃,很多人正在不远处殊死挣扎。

    网筋上的剧烈颤抖之势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男人和女人的惨烈哭叫近在咫尺。迈克咬着牙,皱着眉头加速切割着聂小凤身边的网筋,聂小凤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出了整整一只手臂来,一把攥住他绷紧的胳膊道:

    “迈克,救救自己!先切你那头的吧!”

    金发碧眼的美坚大男孩摇摇头:“来不及了,你那边是两条命。”

    “迈克!”聂小凤大叫起来,只听“噗通”一声,一枚圆滚滚、热腾腾冒着浆液的物事掉落在了两个人的脑袋间。

    聂小凤看着两人间的第三颗脑袋,年轻的花园侍从约翰的舌头从断根的喉管间被拽出了好长,弯曲而僵硬地耷拉在下巴上,整颗脑袋没有一丝血色,颈部大动脉处呈现出一圈锯齿状的青灰色断痕,这是躯壳内的血液已遭吸干的症状。

    随后,聂小凤便看到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条巨大的、腥软的、长满了颗颗黑疽和黄色锯齿的血红舌胎。

    这是一条聂小凤自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舌胎,但重点,并非这条舌胎那状若鲸鱼般、庞大得足以吞下仙兽竟日山上的一头猛犸象的巨大体型,而是它嗜食血肉的方式。

    每当它蠕动着巨大的身躯游到血筋网上一处活人堆中时,在人们的尖声嘶叫中,舌胎像一条巨蛇般高高直立起上半身,从腹部分裂出一条细长的裂缝。那裂缝在人们眼前一寸寸地打开,盘结的黏液和血丝中,裂缝两旁各探出两排腥黄挂肉、成人臂肘般粗长的层叠锯齿。这时候,它身下的人类往往已吓得在血网中蜷缩成一团,那舌胎就向左右两旁大力张开两扇长满了黑疽的胃壁,如母亲般一拥而下,将受害者整个扑在怀中。

    舌胎的身下传出一阵又一阵人类的临终惨叫,巨大的舌身趴在无边的血筋网上一抖一抖,两爿胃壁一紧一收,开始不疾不缓地吸食怀中**身上的所有体液——血,**,骨髓,肝液,胆汁、眼球、肺水,一切所能吸干的流质。待吸食殆尽后,便从头颈处的裂缝里将残余的干骸一口吐出。

    被吸光了所有体液的人类骨骸往往比平常要小上一倍,且骨架完整。在空中划过一道白森森的落弧线后,余骸便会“噗通”一声跌回血筋网上坐着,大多数残骸还保持着被吞入时的姿势。

    迈克死死盯住聂小凤剧烈颤抖的眼神,整张脸因极度紧张而显得异常扭曲,手上的军刀却分秒不停,他一边急速切割,一边哑着嗓门问道:

    “它在我身后,是么?”

    聂小凤不敢点头也不忍摇头,她揪紧了自己的衣裳,灌满泪水的双眼死死瞪着正从迈克身后缓缓落下的怪物。

    鲜红的大舌胎懒洋洋地挪到美坚男孩身后,低腹部的裂线一寸一寸向两边缓缓张开,匕首般的黄牙从柔软的舌身中一颗颗冒出了脑袋,“迈克,救自己,救自己啊!”聂小凤厉声大叫,金发男孩咬牙抿唇,愈加大力地切割着黏在她身上的血筋网,粗壮的筋网一根根断去,巨大的舌胎从男孩身后当头罩来。

    “畜生!我乃元瞾之后,谁的血肉都没我好!有种冲我来,来啊!!”

    聂小凤嘶声怒吼,使劲向空中挥舞着一只自由的手臂,巨大的舌胎在空中顿了一顿,仰头向她探来,迈克忽然停住动作,直直盯着聂小凤的眼睛,道:

    “行了。”

    聂小凤一愣,身子陡然一重,右侧的血筋网全盘剥落,她本能叫出一声,和华歌同时掉入了下方无垠的黑暗中。

    血色舌胎微微一怔,俯身盖住了迈克的金发和碧眼。

    噗通、噗通两声过后,聂小凤和华歌分别坠入了血筋网下方的深潭内。被巨舌食尽后吐出的人体残骸不断从巨大的血筋网格间一具具掉入水中,长年累月,在巢洞底部形成了一片粘稠的血潭。

    因是骤然入水,黏稠厚重的腥膻之味顿时充塞了聂小凤的五脏六腑。生怕那噬血的舌胎再次追来,她只得勉力憋着气,伸手抓过浸在深潭中一动不动的华歌,胡乱捡了个方向朝前大力游去。

    虽然在血祖窟中无法施展半丝神能,但她在人世二十多年间习得的人类武学中的闭气修为,却也不曾忘却。如此游去了小半个时辰,人类的惨叫声、哀求声和祈祷声不断从上空传来,看来这妖舌又开始吞吃血筋网上黏着的其他人,一时顾不上她俩。

    聂小凤一手搂着半昏半醒的华歌,一手在无底的血潭中不停划拨。她的泳技本不见佳,原以为落在水中是凶多吉少,却不料这片血窟深处的潭底,自上古以来便堆满了层层叠叠的人类骨骸,高度竟已接近潭面。是以只要她在血浆中运起在人间习得的轻功,一步步小心踩去,竟也能向前缓慢地移动。

    淌在水中,四下张望,只见这片洞窟四通八达,一望无垠,周遭的四面洞壁上且攀附着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内层洞穴,便是洞中有洞,狱底有间。经过一番细密的目视,聂小凤惊喜地发现在二人左前方,漆黑山壁上的两爿岩层之间,竟隐隐地透出了一线光亮。

    那光线虽极之微薄,却也给深陷绝境的聂小凤心头注入了一丝希望。

    总算一步步挪到岸边,聂小凤将周身打着摆子的胎神华歌放在岸上,双臂一撑,从血潭内爬了上来,背起华歌走到山壁脚下,放下她,刚想坐下喘口气,头顶上便传来了一阵微弱而绝望的哀叫。

    人类的求助和哀嚎声越来越低,这说明那舌妖已几近食光了残留在网上的所有人,此地绝不宜久留。聂小凤起身扯开华歌的腰带,将胎神绑在自己背上,摸索着墙壁上的凸凹山石,向洞体中腰处那条巨大的岩缝处爬去。

    岩缝内异常远邃,深不见底,好在两爿巨大的岩层之间浅浅松松,有宽有窄,也亏得聂小凤和华歌皆是娇小身形的女子,一路钻钻挤挤,拖拖拽拽,二人总算熬到了岩缝的另一头。

    聂小凤从岩缝内向外头一张望,顿时大吃一惊,随即喜出望外!这一路几十里不知前景的旅程,到底还是值得的!

    外头虽然也是一处高大空廓的巢洞,洞内却是莺红草绿、柳暗花明,高高的洞顶上恰巧裂出了一条长长的一线天,平日里,阳光便可轻易地照入这片洞穴中来。

    四周岩壁上长满了铺天连地的花裙、璎珞与榛果,一群群五颜六色的知更鸟在空廓的洞穴内来回飞舞。洞穴底部是一片清澈见底的巨大湖泊,红、粉二色的鲤鱼群在雪白的莲藕与碧绿的荷叶之间逍遥穿梭、衔食相喂。湖泊的正中央处还浮动着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绿洲。

    最令聂小凤吃惊的是,在那片绿洲之上,竟矗立着一座约莫十坪大小的橡木屋!一行笔直的炊烟正从屋顶的烟囱中袅袅而上,阵阵烹煮熏烤的人间烟火味向四周空气中淡淡弥漫而来。

    有人住在这里!

    人类是无法在血族遍布的血祖窟中生存的,而这里有人类居住,便意味着,她们找到了出路!

    眼前的景象将聂小凤激动得双足一阵发软,她忙用力地将昏昏噩噩的华歌从岩缝里拽出来,左右挪移之间,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直到下方不远处的湖面上传来一计怯生生的问询:

    “你在干吗?”

    聂小凤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来,只见一名顶多不过七八岁光景、身穿鹅黄色连身裙的小女孩正站在湖面上一条曲折修长的栈木桥中,一脸好奇地迎头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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