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玉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是她自己挑的,不过是个二甲的进士,正在翰林院,家中也一般,不过胜在是读书世家,想来更懂礼讲理一些,相比于其他急于联姻的家庭,陈卓然将这些事情看的淡了许多,多半都看女儿的心思。

    陈妙凡定的是原先李侯府的李宣华,这是陈太太亲自看的,李家败落失势,能嫁给陈妙凡对于李宣华而言已经非常难得,陈太太的心思却不大看的分明。

    陈妙凡的婚期将近,陈卓然也早早的从衙门回来。

    “.....给护国公主必须要下个帖子,怎么也是亲戚,礼数上先不能错了。”

    陈卓然这样说,陈太太也点头,打算张口感慨几句。

    没想到陈婉茹走了进来,跪在了地上:“父亲母亲,女儿想嫁给晋王。”

    陈婉茹对于康其泽的心思陈太太早早的就知道的,陈卓然皱起了眉头,陈太太也沉默了下来。

    陈卓然少言宽厚对儿女纵容多过管教,若不是因为乱世,儿女们只怕已经早早的成亲,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扶起了陈婉茹:“你要嫁给晋王是看重他的权势还是他这个人?”

    “父亲觉得这有区别?”

    陈卓然到笑了笑:“你可想的明白?”

    陈婉茹挺直了脊背:“女儿早就想明白了!”

    陈卓然拍了拍陈婉茹的肩膀:“只要你高兴,父亲愿意舍了这张脸去同皇上求。”

    一定程度皇上其实还是希望他们这些新贵团结的,他的大女儿和儿子寻的人家都很一般,要这个女儿嫁的好,皇上未必不答应,在说,这件事情,皇上还未登基旧朝的时候就已经提过,不算突兀。

    听说晋王会从槐树街上过去,进宫向皇上献俘,一定程度上而言,晋王回京标志着这几年的战乱终于结束,南魏迎来了真正的太平盛世,京都便如过年一般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喜气,尤其是槐树街上两边的酒楼茶馆早早的就被人抢定一空,为的就是一睹战神的风采。

    薛凤君的意思苏梓萱也不用去街上看了,又是熟人没有什么意思,苏梓萱却觉得这样的热闹不可错过,早早的叫人在忘仙楼的二层定了位置,带了茂哥和玲珑一起。

    康其泽进京这一天,连天公都作美,进了冬日还没有哪一日像今天这样暖和晴朗,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大军还没有进城街道上早已经站满了人,从楼上向下看,几乎人满为患街道上挤的水泄不通,小贩们也乘机出来做生意,巡城兵马司的人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比过年的气氛还要热闹。

    包间的门被打开,玲珑同茂哥说笑着走了进来。

    “没想到糖人捏的那么好看,一会下去要是那师傅还没走,我们买上几个拿回去送人。”

    茂哥将新买的热气腾腾的糖炒板栗,五香花生,猪油饺饵、鸭子肉包烧卖、鹅油酥,大包小包的吃食放在了桌子上:“那东西也就看着好,吃起来粘牙还腻得慌,稍微大一些的都不会喜欢。”

    玲珑嘟了嘟嘴不理会茂哥衷心的建议,坐在了苏梓萱身边:“姐姐,瞧瞧,这都是我挑的小吃,保管好吃的很!”

    南京小吃众多,苏梓萱早早就领略过,玲珑却看了稀罕。

    侍女们将吃食分了盘子装起来,摆在桌子上,苏梓萱捏了个板栗:“你要是喜欢我常带你出来吃,在叫上茂哥拎东西。”

    玲珑欢呼了一声:“我就知道姐姐最好。”

    又对坐在一旁向下看的茂哥得意的吐舌头,茂哥看上去对玲珑这幼稚的举动并不放在心上,看到下头人头攒动出看到了旌旗,这才欢喜了起来:“晋王的人马过来了!”

    前头的的欢呼了起来,后面的人便也知道即将要看到晋王骚动了起来,苏梓萱站起来立在了窗口。

    康其泽被亲兵骑马簇拥在中间。

    大红色健硕的高头大马上,康其泽银白色的铠甲折射着萧飒冰冷的光,就如他的眼神一般好似染上了无数亡灵的气息,但百姓们看不见,他们只看见那高高在上的男子英俊非凡,只知道这男子保家卫国功不可没,欢呼声震耳欲聋。

    连那楼上躲着的姑娘们也偷偷向下扔帕子,仿佛选婿一般激动紧张。

    陈婉茹站在楼上挤在一堆女子中间握紧了双手,目光热切的追随着康其泽,但康其泽看不到陈婉茹他始终都注视着前方。

    苏梓萱也看着康其泽,听说他在战场手段狠辣,瓦拉家眷几乎不留活口,对待俘虏也极其残忍,士兵们对他又怕又爱,连民间也有一些不好的说法,只是有些人忘了,打仗就是杀人,即便装的在仁慈,那也假的。

    康其泽却忽然看向了苏梓萱,马匹走动的太快,苏梓萱觉得自己看到了康其泽嘴角的一丝笑意,只是太快又好似根本没有。

    大殿之上,皇帝也是格外的舒畅高兴,不管康其泽的脸色多么冰冷颇有些皇上热脸贴了康其泽冷屁股的感觉,可皇帝还是丝毫不在意,笑拉着康其泽:“朕有幸得你相助,实在是南魏之幸,你跟凤君二人就是朕的左膀右臂,离了谁也不行。”

    康其泽和薛凤君对视了一眼。

    皇上的声音依旧很热情:“爱卿立此大功,说说,要朕赏赐些什么?”

    康其泽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跪在了地上:“臣得以大胜全仰仗皇上庇佑,不敢居功,若皇上能允臣娶护国公主为妻,臣愿意卸甲归田!”

    大殿之上死一般的沉寂,就好似刚刚的一锅沸水,刹那之间成了死水,大多数人都看向了那个高居文臣首位的薛凤君,年轻的薛凤君还是那样淡淡的,好似目下无尘又好似远离尘世,对康其泽的话置若罔闻。

    皇上怔了怔又大笑了起来,亲自扶起了康其泽:“这世上就姻缘最最说不清楚了,陈爱卿刚刚替女儿求你做婿,你又来求护国公主,你不在京中可能不知道,凤君同公主好事将近了!”

    左膀右臂争一个女子,这女子还是对南魏大有功劳的护国公主,说起来皇帝一个也不想不能委屈,只好将陈婉茹的事情扯了出来解围。

    又有人看向了陈卓然,眼里就露出几丝看好戏的意思,皇上不敢得罪那二位,只好扯出陈卓然,听说陈卓然的长女已经定下了亲事,那说的这个应该就是小女儿,听说也是个小美人,只是跟护国公主只怕比都没法比,估计明日就成了京城里的笑话。

    陈卓然低着头一言不发,因为皇上并不怎么关心他的心思。

    康其泽看起来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好似早早的就知道一般,看向薛凤君:“文王不说两句?”

    皇上也不好太过挡着。

    薛凤君竟然笑了笑:“梓萱是个了不起的女子,难道会因你心悦与她就变了心思?”

    这话说的皇帝也有片刻的恍惚,苏梓萱若不愿意谁又有能耐去勉强她?说到底喜欢薛凤君承认薛凤君是苏梓萱自己的意思,跟别人无关。

    皇上笑着携了康其泽和薛凤君的手:“走吧,宴席已经备好,同公主的事情还要你们各凭本事,她不同意,你们谁说的话都不顶用!”

    总不能叫两人在大殿上打起来,只要不太过,传到民间也是一桩美谈。

    街道上人太多,马车一时半会也过不去,陈婉茹坐在马车里觉得有些冷,掀起帘子向外看,却听到人群又骚动了起来,自动让出一条道给一辆马车过。

    “快看!那是护国公主的车驾!”

    “公主!公主!”

    有人欢呼起来,苏梓萱掀起帘子微笑着朝外面的平民百姓招手,街上又沸腾起来!

    “公主果然貌若天仙!”

    “公主太貌美和善了!”

    陈婉茹冷笑着放下了帘子,等着苏梓萱的马车经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民间关于苏梓萱的传说传神乎其神,将苏梓萱几乎塑造成了正义和貌美的化身,如今便是世家们提起,谁又不说苏梓萱貌美权势倾天,跟薛凤君康其泽一流相比,甚至更多了许多优势和便利,前一段时间公主府办了个赏花宴,能去的人谁又不拿出来炫耀。

    街道上终于安静了下来,人群也渐渐散去,陈婉茹的马车终于动了起来。

    宫里的宴会一直到晚上才散了,苏梓萱正逗着豌豆玩,小豌豆几乎每一天都有不同,相比于昨天她坐的更加稳当,拨浪鼓拿在手里摇的直响,基本上也不会出现甩在脸上的情形,苏梓萱接了奶娘手里的南瓜糊糊喂给豌豆,豌豆吃的特别带劲,小嘴咂的巴巴响,时不时还愉悦的挥动一下小手。

    苏梓萱笑的不行,跟着的妈妈们知道苏梓萱对豌豆宠爱,虽说皇家的孩子小小的时候这些咂嘴的事情就要及时制止,但苏梓萱说孩子大了自然而然就会明白,用不着小时候太过严厉,妈妈们也不敢强辩。

    薛凤君是沐浴换了衣裳过来的,身上只有淡淡的皂荚香,他坐在苏梓萱和豌豆跟前,揉捏着小豌豆的小手:“她瞧着又胖了些。”

    苏梓萱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心事重重的?”

    薛凤君一笑道:“有吗?这么明显?”

    苏梓萱抿嘴笑:“难道不应该吃醋了心里不舒服,或者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眼光不错,有人跟你抢?”

    苏梓萱会知道这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是皇后宫中的人来送的话,苏梓萱很意外,上一世陈婉茹和康其泽伉俪情深,这一世竟然因为她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因为这事,陈婉茹恼羞成怒恨上了康其泽都有可能,以后还能不能成夫妻只怕难说。

    豌豆吃完了嘴里的呀呀的叫着来扯苏梓萱的手,示意苏梓萱继续,苏梓萱笑着抱起了她,给她擦了擦嘴,豌豆不乐意的在苏梓萱怀里扭来扭去,一直冲着那还没端走的碗喊,薛凤君接了过来,将拨浪鼓又递给了豌豆,豌豆才暂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哪里还有这别的想法,我只怕你被人抢走了,这样吧,要不我们早早成亲算了,将这些牛鬼蛇神都打发走。”

    苏梓萱好笑的不行:“能进我的公主府,像在自己家里一般的,也就你一个,你还担心什么?”

    薛凤君连抱孩子的本事都见长,豌豆在他怀里一会就迷糊了起来,连拨浪鼓都不要了,安静的趴在他的肩头,大眼睛也眯了起来,一副马上要睡着的样子。

    薛凤君长出了一口气,悄声说话:“为免得夜长梦多,我将家里的事情处理了,就叫皇上赐婚,总之这次我说了算!”

    这样的薛凤君没了那高高在上的光环,像个普通人家最普通的父亲,却叫苏梓萱觉得格外温暖,只觉得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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