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光柱将两人送回行宫的龙榻上。

    薛云舟看着贺渊的脸,摸摸自己手上不再紧致光滑的皮肤,懵了很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刚刚好像做了个梦,梦到我们回到现代,忘记了这里发生的事。”

    贺渊皱了皱眉,面露沉思:“我也梦到了。”

    这时一道机械女声打断两人的思绪:“系统重启成功,请问两位是否再次选择回归?”

    这声音太熟悉了!

    薛云舟瞪直了眼:“不是做梦!”

    贺渊握住他的手,语速飞快地提醒道:“你拖延时间,我去给孩子们写个留言。”

    薛云舟太明白这坑爹系统的尿性了,赶紧跟着跑过去给他磨墨,一边磨一边跟系统东拉西扯胡说八道。

    “你是哪里来的?开发你的人是谁?”

    “你是女人还是人妖?会做算术题吗?会背唐诗吗?”

    “你猜我们想不想回去?你猜你猜你猜猜猜~”

    ”要不你给我们唱首歌吧,你系统里有没有曲库?”

    “我觉得你这个版本很低端啊,是才开发出来的吗?”

    系统全程都用同一句话无波无澜地回复他:“请问是否选择回归?”

    薛云舟:“我觉得可以给你起个名叫祥林嫂1.0,你觉得怎么样?不喜欢?那起个科技感的,复读者1.0,这个总可以吧?啧,二哥,这系统真的很笨啊!”

    系统突然话音一转:“用户暂无回应,按照落叶归根原理,默认选择回归。通道开启中,倒计时开始,10,9,8……”

    薛云舟:“……落叶归根原理是个什么鬼?怎么又多了倒计时功能了?”

    贺渊当机立断,扔下手中的笔和写了一半的信,拉起他迅速奔回龙榻。

    在系统念到“1”之后,两人再次双双消失在光柱中。

    ***

    医院病床上,谭洲睁开眼,还没来得及适应新环境,就让一大波汹涌而来的记忆流塞满了脑子,头痛欲裂,痛得他忍不住抱住脑袋在床上左右翻滚。

    护工被惊醒,发现谭律也醒了,正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急忙跑过去按下呼叫铃。

    脚步声纷至沓来,医生护士陆续赶到,病房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我没事,等会儿给我检查。”谭律拨开身边的白大褂,疾步冲到薛云舟床边,心焦地紧紧盯着医生在他身上迅速且有条不紊做着各项检查的双手,颤着嗓音问,“他怎么样了?”

    一段时间过去,医生抬起头:“除了头部,身体其他各项指标都恢复了正常水平,头疼的原因还需借助仪器进一步确诊,先把他送到……”

    话未说完,就见谭律扑上来抓住谭洲的手:“你怎么样了!谭洲?谭洲?”

    谭洲已经停止了挣扎,按住他的医生护士们见他情况稳定,大松口气,陆续收回手,后退一步给他们留下说话的空间。

    谭洲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目光失焦,整个人有些虚脱,过了好久才把那些强行塞进他脑子里的记忆理顺,又花了点时间辨别这是自己固有的记忆,还是外来意识入侵,在对记忆成功找到认同感之后总算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这系统也太渣了,真想把开发者拖出来暴打一百遍!

    他睁开眼,对上谭律担忧的目光,看着谭律久违的面孔,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二哥!我们总算回来了!”

    谭律愣了一下,以为他说的是劫后余生,没多想,抬手摸摸他脑门上的汗,皱着眉从旁边抽了张湿巾过来给他擦了擦:“现在怎么样了?”

    谭洲对他不怎么温柔的动作有点不满,哼哼唧唧道:“没事了。”

    医生趁机又上前检查了一通,谭律见他没再露出痛苦的表情,放下心来,也配合着躺回自己病床上让医生检查。

    之后谭循赶到医院,给他们办理了出院手续,领着他们坐上车,唠唠叨叨说了一路的近况。

    谭律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目光落在谭洲身上,不着痕迹地上下左右丈量一圈,心想:瘦了。

    谭洲看他就看得很坦然了,看完还非常满足地叹了口气,感慨道:“恢复年轻的感觉真好!”

    谭律皱眉,疑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什么毛病?

    谭洲转过头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没骨头似地歪过来靠在他身上,枕着他的肩膀笑嘻嘻道:“还是原装脸看得舒服!”

    谭律让他突然而来的亲近弄懵了,全身紧绷,肌肉僵硬得好像石头,也不知是不是脑子出现瞬间空白的原因,竟然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谭洲抬手挡在唇边,压低声音问道:“二哥,当时走得仓促,你留言写完了没?”

    谭律莫名其妙:“什么?”

    “留言啊!给儿子闺女的留言。”

    谭律越听越糊涂,皱眉看他,又因为两人靠得太近太刺激神经,迅速将目光移开:“儿子?闺女?”

    谭洲眨眨眼,有些磕巴起来:“对……对啊,儿子,闺女……你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

    谭律不得不再次将目光移到他脸上,对他这种反常的黏糊举止归因于车祸后缺乏安全感,自认找到原因后迫使自己定了定心神,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谁的儿子?谁的闺女?”

    谭洲瞪大眼看着他,一时忘了压低音量:“我的,儿子,闺女,我给你……生的……”

    前面开车的谭循猛地踩下刹车,笑趴在方向盘上,闷咳道:“几年没回国,想不到你们年轻人现在这么会玩。”

    谭律却面色凝重起来,一把将谭洲推到椅背上,掌心贴上他额头试了试温度,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再复述一遍。”

    谭洲不可置信道:“不是吧?你没恢复记忆?那你不记得你做过皇帝了?不记得我给你生过龙凤胎的事了?”

    车内陷入一片死寂,半晌后,谭循扭着僵硬的脖子回头看过来,似乎是为了确认他在开玩笑还是说胡话。

    谭洲左看看右看看,心知收回前言已经不可能了,只好抬手捂住一脸被驴踢到懵逼的表情,狼嚎了一嗓子:“卧槽!说好的系统重启呢?什么坑爹玩意儿!”

    谭律转头飞快地对谭循说道:“哥,快掉头回医院!”

    “别别别!”谭洲捂住脸,闷声闷气道,“我脑子没问题,刚刚逗你们玩的!”

    谭家亲兄弟俩毕竟共用了一部分基因,有时候固执得如出一辙,在这件事上脑回路惊人一致地将他的胡言乱语定义为“伤了脑子出现后遗症”,不由分说地将他押到医院又做了一次更全面更细致的检查,包括生理和心理。

    谭洲被迫跟各种仪器来了一轮亲密接触,又拿着医生给的五花八门的题目做得头晕眼花,最后出来时感觉自己没问题也要出问题了。

    医生拿着检查报告一脸疑惑:“谭洲先生身体和心理上都没有任何异常,说实话,我觉得你们俩恢复得这么快才是最不正常的。”

    谭洲趴到谭循肩膀上,有气无力道:“大哥,我可以解放了吧?”

    谭律在旁边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过了一会儿转过来见他还趴在大哥身上,心里顿时酸得翻江倒海,冷着脸训斥:“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成什么样子!腰板挺不直吗!”

    谭洲埋着头勾着唇角笑起来,抬起半张脸斜睨他一眼:吃醋了!叫你装大尾巴狼!

    谭律被他挑衅的眼神激起怒火,面色阴沉:“站好了!回家!”

    谭洲压根不听他的,还火上浇油地对谭循进行单方面勾肩搭背,苦着脸卖惨:“能走了吧?我好饿!”

    谭循还在很不放心地翻看检查报告,闻言点点头在脑袋上拍了拍:“行了行了,没问题就好,回吧。”说着放下报告转过头来,看到谭律黑得好像从煤堆里爬出来的脸,无奈道,“小洲这会儿精神不稳定,你把你那张扑克脸收收,别刺激他。”

    谭洲默默站直身子,脸上就像贴着一张空白a4纸:说来说去还是认定我脑子有病,好气!

    回去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车开到一半的时候,谭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关切道:“小律,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谭律猝不及防,被他问得一阵心虚,板着脸言简意赅:“没有。”

    谭洲一直在偷瞄他的神色,闻言转过脸窃笑。

    谭循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小动作,立刻转移询问目标:“小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们出车祸那天,后备箱摆满玫瑰花,那天你生日,你们肯定一起出门的,你是不是亲眼看着他买花摆花了?”

    谭律闻言诧异地扭头看向谭洲,目光由震惊到严厉。

    谭洲这次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老夫老夫的,被发现也没什么,想告白也是分分钟的事,不过二哥太深藏不露了,要不是穿越了一趟,估计他到老都发现不了二哥喜欢自己的事实,现在难得有机会观摩二哥暗恋自己的样子,当然要多看几眼安慰自己曾经百般煎熬的内心。

    谭律已经脑补了一出校园青春恋爱剧,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还要故作威严地摆出家长气势:“你早恋?”

    谭循一听顿感失望:“唉,你看看,小洲都恋爱了,你要抓紧啊!”

    谭律充耳不闻,继续盯着谭洲,势要讨个说法:“什么样的女孩儿?人品过得去么?是真心的还是玩玩的?她对你好不好?”

    谭洲听着听心疼起来,突然不敢看二哥的眼睛,怕在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看到压抑的痛苦,他这会儿觉得自己是真混蛋了,暗恋是什么滋味他太清楚,要是这会儿有人告诉他二哥跟别人谈恋爱了,他估计想死的心都有。

    “没,我没谈恋爱。”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抬眼飞快地朝谭律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那冷硬外壳下随时都有可能破裂的心,心里顿时像灌进了冷风。

    谭律以为他神色闪躲是在撒谎,眼神都有些暗淡了,虽然依旧板着脸,却再也提不起怒气,涩声道:“你没必要瞒我,我又不是封建家长。”

    谭洲对这句话严重保留意见,不过这会儿不是吐槽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摆正神色:“我真的没谈恋爱,我也不喜欢女孩儿,我喜欢……我喜欢……”

    卧槽猪脑子啊!时机不对!大哥还在车上!半只脚跨出柜子外面是要闹哪样!怎么收回去?!

    那两个人谁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话中的深意。

    谭循再次刹车停在半路,转过头震惊地看着他,半张着嘴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推了推摇摇欲坠的眼镜,看向谭律:“我没……听错吧?”

    谭律心里沸腾得厉害,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回答他的问题,只能一脸空白地怔在那儿,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谭洲被他们俩激烈的反应弄得紧张起来,有些坐立不安。

    下一刻,谭律似乎找回了思路,又绕回原来的问题上:“所以,这花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洲咬了咬唇,拥有老夫老夫记忆的他本来可以轻轻松松出柜、轻轻松松表白的,可他发现当着大哥的面一切都变得艰难起来,这里已经不是男人能生孩子的世界了,他这样的人群暴露在阳光下会遭到无数的不解、非议甚至辱骂。

    光想想有人指着二哥的鼻子骂一句“死基佬”,他就痛苦暴躁得想把人往死里揍。

    另外两个人还在等待他的回答,他咽了咽口水,深吸口气:“我……我准备跟人表白的……没来得及实施就出了意外。”

    谭律靠窗一侧的手握紧成拳:“谁?什么样的人?”

    “一个……男人。”谭洲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人很好,对我特别好。”

    不要再逼着我剧透了!会暴露的!怕大哥受不了!

    谭律深吸口气,胸腔里似乎有猛兽横冲直撞,恨不得立刻将他那人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全部挖出来,然后跟自己比较比较,看看哪点胜过自己,可后来再一回想自己这些年对谭洲的冷言冷语,突然就无力了。

    对他特别好,这一点,我没有做到。

    这一路回去,再也没有人开口。

    谭循唉声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谭律陷入混乱的思绪中拔不出来,只有谭洲保持着清醒理智的头脑,然后用清醒理智的头脑一遍遍骂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清醒理智,竟然脑子进水了打算在车里告白。

    猪啊!做了几十年老夫老夫看把你嘚瑟的!脑子被系统吃了啊!

    到家的时候已经天亮,谭律没有露面的心思,谭循也想着让他再休息休息,就匆匆忙忙去了公司。

    一楼有保姆在忙着做早饭,二楼只有两个人,寂静无声。

    谭洲打开房门探头看了看,确定大哥真的走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握着门把手试着转了转,成功打开门之后踮着脚尖走进去。

    谭律躺在床上,腰间盖着一床薄被,闭着眼,神情冷峻,一如既往地睡觉都威严十足。

    谭洲看了却弯起唇角偷偷笑起来,他以前都没发现,二哥装睡的样子明明可爱到爆啊!

    既然你装睡,那我就配合你演出吧。

    谭洲蹭到他床边蹲下,轻轻拉住他的手,试探地喊:“二哥?”

    谭律没有任何反应。

    他凑过去看了看,心想装的还挺像,接着又蹲回去,压低声音开启自言自语模式:“二哥,之前在车里,我话没说完,因为大哥在,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没敢多说。我喜欢的人是个男人,比我大十岁……”

    他顿了顿,假装没有发现被自己握着的那只手有一瞬间的肌肉紧绷,接着道:“事业有成,身高腿长颜值高,魅力值爆表,就是整天板着脸,老喜教训我,对我特别严厉,但我还是喜欢他,我知道他其实对我很好,我生病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要着急,我高兴的时候他没什么表现,但我知道他心里也在跟着高兴。我这辈子就喜欢他一个人,不仅这辈子,还有上辈子,下辈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我……唉,我也就趁你睡着了才有胆子……我,我还是走吧……”

    谭洲戏做足了,站起身就往门口走,刚搭上门把手,身后就传来一阵哐里哐当的响动,接着铺天盖地的熟悉气息随着一股劲风袭来。

    谭律扑过来将他紧紧抱住,哑声道:“别走!你把话说清楚!”

    谭洲头抵在门框上笑了一下,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谭律的感情太浓烈,就像一股无形的强大磁场,他本以为自己会对这种情节免疫,想不到却受到磁场的影响,一瞬间似乎相依相伴的几十年从未存在过,他又回到了当初爱而不得的青年时期,和现在的谭律用同一个频率呼吸,心绪起伏,难以平静。

    谭律将他转过身,与他额头相抵,闭着眼深吸口气:“你喜欢谁?”

    谭洲心跳剧烈起来,抬手环住他的的腰背,直视他暴风骤雨的双眼:“我喜欢你,喜欢二哥,喜欢谭律。”

    谭律再也说不出话来,抱着他的头对准他的唇重重吻下去。

    谭洲很没出息地瞬间腿软。

    唇舌缠绵之际,空中陡然响起“噼里啪啦”声,就像有哪根电线短路冒起了火花。

    这声音太熟悉了!

    谭洲浑身僵硬,在心里比了个大大的中指。

    泥煤啊!能不能让人亲完再回去啊!

    下一刻,机械女声响起:“程序出错,系统重启中,请稍后。”(83 .83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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