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轩辕寒钰争宠
就在外面的通报之后，蓝色的身影跟着前面打着两张灯笼领路的人一起进来了，听到里面的情况，二话不说，直接从轩辕寒钰身边走了过去。
然而，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手臂一紧，回头一看，轩辕寒钰一手拉住了他。
“如果有风险，不惜一切代价，救染儿。”
南宫瑾风看着他的脸，却见他面色平静如水，只是眼底波澜粼粼，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伤痛的神色，明显下了很大的决心。不管是孩子还是染儿，他都想要，所以选择的时候……
南宫瑾风点头：“放心，不会出事的。”
又转过头去看了同样等候在一旁的雁儿一眼，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她，嘱咐道：“去准备一些吃的。”
雁儿点头，立刻走了。
南宫瑾风立刻进去了。
里面的情况如他所料想的糟糕，苏羡染几乎用尽了力气，但孩子卡住了，就是出不来。
稳婆也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一向淡定自如的她也开始害怕起来了，一边用沾满血水的手擦汗，一边颤巍巍地吩咐。只是，等发现南宫瑾风来了之后，她如释重负，立刻让开了。
“南宫大人……”
“不用说了，我来。”南宫瑾风又问：“催产汤喝下没？”
“喝了，但是……”
“穴位刺激？”
“也用过，还是没有效果。”
见他伸手，一旁有经验的宫女立刻将银针递过去。
“染儿，别紧张，我来帮你。”一边说话安慰她，一边下针。合谷穴、三阴交穴、支沟穴、太冲穴……
苏羡染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虚弱地点头，稳婆见状，又吩咐人拿来参汤给她补充力气。
然而，刚喝完之后，腹下又是一阵剧痛，苏羡染紧紧抓住了手中的东西，尖锐的指甲早已将手心划破，南宫瑾风的声音适时响起，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配合着他的话去做。
“呀，真的有效果了，孩子的头出来了。”稳婆紧紧地盯着，看到了婴儿之后欣喜若狂，接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没完全出生的孩子时这么兴奋，就连接生成功的时候也不至于如此啊。
宫女听到这句话，也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担心皇上发怒了。
“染儿，继续，你一定可以的。”南宫瑾风也在一旁鼓励她。
只是，苏羡染却突然松手，鲜血淋漓的手颤巍巍地伸过去，南宫瑾风立刻握住。
“我、我不行了，南宫大哥，用剪刀……剖腹……”声音断断续续，虚弱，若不是他俯下身子，贴近她的唇，或许根本不能听见她说什么。
“救……孩子……让他、好好、照顾他……”
南宫瑾风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大喊着：“剪刀、棉花。”
又压低了声音道：“你也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一定要坚持下去，已经到了这一步，难道你不想亲眼看看自己的孩子？”
无忧让他救染儿，染儿要他救孩子，不管他怎么选择，都是输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母子平安，都没有事。
苏羡染努力地去想他的话，但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大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有精力想这些，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蓝衣，竟然渐渐变成了一袭白衣，他眼神殷切，似乎是鼓励她坚持下去。
“钰……”
夜里越来越冷，只是凤栖宫里面的人却都是满头大汗。地上的积雪不仅没有化，反而因为晚上骤降的温度再度凝结了，地面光滑，而人走得急，不难看见有人滑倒。
一个宫女从内殿出来，端着一盆热的血水，然而脚下一滑，整盆水泼在了地面上，瞬间将雪白的地面染红了，热水渗进雪面，周围的积雪迅速消融。
轩辕寒钰冷眼朝着那边看了一眼，那个宫女立刻趴下请罪，但他没有治罪于她，只是看着地面上的那块深红色发呆。
呜咽的声音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耳膜，南宫瑾风进去之后，他越来越紧张，如果连他都无能为力，他不知道该怎样接受。
终于下了决心，大步朝着里面走去。
然而，又是一群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雁儿早已经回来了，本来想劝他吃一点东西，但看见他冷漠的样子，什么也没有说。此刻见他动了，她自然要拦住。
既是为了苏羡染，而是为了南宫瑾风。
“皇上，你不能进去。”
既然小姐不愿意让他进去，那么她自然会拦住他；而他的脾气她也知道，一旦看到了小姐的痛苦的样子，他肯定会发狂的，她自然不能让他进去干扰南宫大哥。
轩辕寒钰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将她推开，雁儿被他推得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在雪地上。只是，稳住了步子之后，又立刻上前拦在他的面前。
“皇上，小姐不会愿意在里面看到你。”
轩辕寒钰不管不顾，他一定要进去陪着她。
染儿，你一定会没事的。
再次推开雁儿，大步走到了门口，只要推开眼前的这扇门，他就可以进去陪着她了。
然而，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门，南宫瑾风温润的声音就传来，他的手停在空中，直到他将所有的话都说完，才缓缓放下去。
“如果你想看到一尸两命的场景，就尽管进来。”
“我以自己的性命保证，她和孩子都不会有事，但如果你进来的话，我就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手抖了……如果她和孩子出事了，我以命抵。”
先是威胁，再是保证他们不会出事，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轩辕寒钰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进去了。
放下手，又听得里面说了：“止血……”
南宫瑾风再也没有管他，而他也没有进去，再次退回到了原地。
突然觉得疲惫，闭上了眼睛，又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
雁儿走至他的身边，轻声道：“皇上，有南宫大哥的保证，小姐一定不会出事的，你就放心吧。”
他点头。
雁儿见他有反应了，也不免高兴，于是试探性地问道：“皇上在外面站了一晚上了吧，还是先喝碗姜汤，再吃些东西，暖暖身子，恢复力气，不然等小姐醒来了，皇上却没有力气照顾她，而小姐看到皇上这个样子，一定会心疼的。”
轩辕寒钰本来摇头，但听到她后面的话，又点头吩咐：“拿碗姜汤过来。”
雁儿立刻对着旁边的宫女招手，她就知道，只要搭上小姐，皇上一般都会同意。
宫女回来之前，雁儿将姜汤递给他，又将里面热乎的糕点摊开，放在桌面上。
轩辕寒钰大口大口地咽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喝的是什么。
滚烫的液体入喉，火辣辣的，身体也暖了，只是那颗被冰封住了的心，却怎么也暖不了。
染儿和孩子才是暖他心的良药。
然而，最后一滴姜汤入喉，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嘶哑的婴儿啼哭声：“……哇。”
像是憋了很久才释放出来，前调暗哑，可是后来的声音，越哭越响亮。
“生了！”雁儿惊叫起来。
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轩辕寒钰手中的碗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度之后，摔在地上成了碎片，而他整个人已经冲到了门口，对着里面喊着苏羡染的名声：“染儿，染儿你怎么样？”
“你可以进来了。”南宫瑾风舒了口气，拉上青衣递过来的新棉被，给苏羡染盖好。
轩辕寒钰在听到许可之后，立刻冲了进来，直接到了床边。
只是，再看到苏羡染的样子之后，整颗心都快碎了。
她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汗哒哒的黏在脸上，脖子上，而她紧闭着眼，一点反应都没有。
苍白的唇上，有着破皮的痕迹，他知道是她在疼的时候，不想叫出声来让他听见，所以才咬唇，可他宁愿她咬的是他。
苏羡染眉心微动，但这不明白的动作很快消失，似乎是他的错觉。
“染儿~”轩辕寒钰轻唤着她，只是，她再也没有反应，他的手放在她的脸上，将她脸上的汗水一点点的抹去，又将黏乎乎的头发全都理顺。
这是，稳婆已经将婴儿洗干净了，用备好的小棉衣包好，递给了南宫瑾风。孩子终于止住了哭声，紧闭着眼睛睡在他的怀里，皱巴巴的小脸还没完全舒展开来，但睡得很香，想到之前的接生经历，南宫瑾风笑了。
“无忧，恭喜了，是位皇子，母子平安。”他将孩子放在他的面前，示意他抱着，见他一直看着她，解释道：“她产后身子虚弱，只是睡着了，等恢复些力气，就好了。”
轩辕寒钰还是继续擦着苏羡染脸上的汗，擦完了之后手又移到了她的脖子上，抹去上面的水渍。
“你不看你们的孩子？”南宫瑾风提醒他。
“拿走。”他突然回头，朝着他吼了一声。
南宫瑾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却见他双眼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身子还微微颤抖着，双手上面的青筋暴起，似乎是在极力克制什么。南宫瑾风想了想，怕他忍不住出手掐死孩子，于是将孩子交给苏羡染的两个宫女。
“拿走”，他当孩子是什么？不过现在的无忧是不能够用正常的眼光看待的，他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更不能用常理来推断。染儿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最不好受。
“抱下去吧，若是饿了，找个奶娘给他喂奶。”
“是。”青衣、蓝叶小心翼翼地接过，而后行礼告退。
另外有人送来热水，还有参汤，但碍于轩辕寒钰也在，只将东西放在门口，不敢进来。
“皇上，热水来了……”见他没有答应，便只好止住话，不敢再打扰他。
“无忧，参汤来了，让她喝下去吧。”南宫瑾风将参汤递给了他。“染儿产后身体太虚弱，给她补补，会好得更快的。”
轩辕寒钰点头，接过来，一点点的吹冷，再用勺子送到她的嘴边，只是她还保持着之前的抿唇的动作，他怎么也喂不进去，每一次的汤汁都会顺着她的嘴角流下。轩辕寒钰心里更是难受，大喝了一口，覆上她的唇，将参汤渡给她。
靠近的时候，分明可以闻见她的身上的血腥味，浓重的味道让他皱紧了眉。染儿一定不喜欢身上的味道，又分几口将汤喂下，再打来热水为她擦身体。
南宫瑾风自然告退：“那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情况，立刻派人找我。对了，天快要亮了，你别忘了早朝。”
等了半晌，没见他应，南宫瑾风便摇头下去了。
雁儿还在殿外等着，一见南宫瑾风出来，立刻跑上前去追问情况：“小姐怎么样了？孩子呢？”
南宫瑾风笑着揽着她的腰，和她一起朝着外面走去，边走边道：“放心，有我在，自然不会出事啦，母子平安。”不过，他就是担心无忧会有心结，他看得出来，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
也是啊，折磨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么长的时间，任谁都高兴，可偏偏又是自己的孩子，血浓于水，等染儿醒了之后，他的心结也会解开了。
“你在想什么呢？”雁儿听到这个好消息，自然高兴，只是在看到他蹙眉的时候，心里也有不安。
南宫瑾风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家去。”
改为牵着她的手，只是，却在触到她手心里温热的物件之后，神色微变。拉着她的手，将她手心打开，吧东西拿了出来，问她：“你一直握在手里？”
摊在他手心里的东西，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也就是雁儿亲手给他做的那个香囊。不过里面装的东西已经便了，同心结还在，这一次却是用两人的头发编织而成的，雁儿写的那张纸条，也在里面，他一直都放在身上，不曾取下，只是之前和轩辕寒钰去了雪殇山庄的后山，东西才掉了出来，害得他回去找了半天。
正在找的时候，又遇见了宫里的人，说皇后难产，要他回去帮忙，当时他想，完了，若是等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再过来找的话，只怕东西早就不见了。
香囊是雁儿送给他的，意义重大，但染儿和孩子的命，却也不轻，他还是选择了赶回去，只是，在他进宫之前，那些大内侍卫赶过来了，将在雪地里拣到的东西交给他，他这才安下心来。
雁儿点头：“我怕它再次掉了，就没敢放在身上。”
“傻瓜，掉了的话，你再给我做一个。”他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越发觉得她娇憨可爱了。
雁儿摇头，手挽着他的手臂，道：“可我之前也是这么说的，掉了就在给你做一个呗，你还冒着严寒出去找，也亏了你和皇上去过的地方不多，不然的话，可算是害了小姐和小皇子了。”
南宫瑾风笑道：“如果能够找到，自然要去找的，要不是它，我们哪有现在的幸福。雁儿，当时我没有找到香囊，但无忧的人已经过来，当时我想，染儿和孩子比较重要，所以……”他还是决定坦白。
雁儿笑着摇头，两人已经出了宫，迎面走来好几个穿着官服准备上朝的大臣，等人过去了之后，她才回他的话：“你的想法没错，香囊不过是一个物件，但小姐和小皇子，那是两条人命。南宫大哥，我自幼跟着小姐，她对我从来都是以姐妹相待，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选的。何况你与皇上也是好兄弟，上一次皇上和小姐还想尽办法让我们相遇，更治好了你的腿，不管是从恩情还是友情来说，你的选择没错。”
南宫瑾风点头，但却突然伸手握着她的双肩，雁儿侧头看了看周围，发现有几个上早朝的大臣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正看着他们。雁儿脸皮薄，只被他们这样一看，脸就红了，立刻伸手推他。“这里还有不少的人呢，你快松手，你今天不也要上朝吗？还不快回家洗澡换朝服？”
他目光灼灼，直直地看着她，也不顾身边人来人往，更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握着她的肩，深情款款地说道：“雁儿，但我发誓，这个香囊比我的性命更加重要。”
雁儿发怔，半天才回过神来，胸腔里被幸福和快乐的因子填塞得满满的，他在乎香囊，也就是在乎她啊，但是还是啐了他一口，佯怒道：“胡说什么呢？我告诉过你了，这就是个不值钱的物件，在我心里，没什么比你更重要，所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以自己为重。”
“好。”他伸手抱着她，相拥的两人在街上引来更多人的注意，雁儿急忙推开他，催促着回家。
只是，再度上朝的时候，果然被南宫瑾风猜中了，轩辕寒钰没来。
众位大臣在朝堂上等了半天，直到东方晓白，也不见有人出来，大臣们都急了，要是以往的话，这个时候可能都下早朝了。
“苏大人，皇上今天是怎么回事啊？”一个等得不耐烦的大臣问苏焕清。
苏焕清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啊？但是亦不免好奇，皇上从登基以来，除了因病不能来的那三天之外，一直没有缺过早朝，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九死一生的事情。
不过，这时候，却有人将视线移到了南宫瑾风的身上，有人进宫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从宫里出来。
“南宫大人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南宫瑾风温润地点点头：“各位大人放心，皇上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请稍安勿躁。”
殿上又安静下来，大家都等着他所说的交代。
果然，不多时，一个紫衣宦官从里面出来，对着下面的众人，扯着嗓子道：“皇上口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跪下接旨。
“皇上、皇后喜得皇子，特封皇子为太子，大赦天下，减免民间赋税一年，免朝三日，特此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众臣睁大了眼睛，原来是好事，又齐呼：“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罢朝。”宦官大喝一声，而后又钻进了帘子里。
“恭喜右相了。”
殿上的气氛立刻变得活跃起来，不少官员向苏焕清祝贺着，苏焕清清俊的脸上，也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同喜同喜，谢谢。”
这一天里，轩辕寒钰衣不解带地在床前照顾着苏羡染，虽然御医都来看过，说她只是太虚弱了。没有大碍，但他仍不放心，一直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只等着她醒过来。
好在晚上的时候，她终于醒过来了。
苏羡染手指动了一下，他立刻发现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
“嘶……”苏羡染睁开眼的时候，轻轻叫出了声。
“你别动，躺着就好。”轩辕寒钰立刻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动。
苏羡染点头，一时间，四目相对，这一眼仿佛几万年那么遥远。
一个眸子清澈无波，一个眼底深邃如漆，但里面共同的情绪，是对眼前人的思念。
沉寂着，只闻呼吸声。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轩辕寒钰的问话打破了他们的沉寂。
苏羡染轻轻摇头，手想抚摸已经空了的肚子，但被他握住了。他轻轻引导着她，将她的手覆在上面，动作十分轻柔，她没有觉得痛。
但是里面已经空了，瘪瘪的，皱皱的，没有以前的饱满和光滑。
“我想看看宝宝，我们的宝宝。”
昨天嘶声力竭，现在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沙哑，但轩辕寒钰还是听懂了，点头，将她的手放下，出去一趟之后，很快回来了，又坐在床边和她说话。“青衣、蓝叶已经去抱孩子了，他很好，是个男孩。”
“像你吗？”苏羡染定定地看着他。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点头。
他根本没有见过孩子，自然不知道他长得像不像他，但之前也听人说过，孩子一般都会像父母，至于像哪方多一些，就得看以后了。
苏羡染笑了一下，但随后又嘶了一声，吸了口气。
“是不是扯到伤口了？现在别笑了，等好了就什么都可以了。”
她轻微地点头，这时候，青衣和蓝叶已经抱着孩子走过来了。“参见皇上、皇后。”
青衣在轩辕寒钰的示意下上前，将孩子放在她的枕头边，苏羡染一侧脸便看到了他们的孩子。
“呵呵。”她干笑两声。
“怎么了？”轩辕寒钰坐在床边，虽然是居高临下，但由于孩子穿着厚厚的小棉袄，整张小脸都被挡住了，他根本看不见他。
苏羡染摇头，“没怎么，原来你小时候就长这个样子。”
轩辕寒钰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也将脸凑过去，却见孩子的脸皱巴巴的，皮肤还没有完全舒展开，呈粉色的，不似婴儿的光滑细腻，小红唇轻轻嘟着，这是唯一可爱的地方。他也不由得蹙起了眉。这个，还是他的孩子吗？怎么会长得这么丑？难怪染儿也取笑他了。
“你们先下去。”不等他答话，苏羡染轻声吩咐站在一旁的两个人。
青衣、蓝叶行礼告退。
“你有话想跟我说。”
苏羡染点头，又看了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眼。
“说罢。”
“你不喜欢他？”
轩辕寒钰并不承认，摇头：“我们的孩子，自然喜欢。”
“那你怎么不看他，也不肯抱他？”苏羡染一语中的。
“我……我怕我手脚太重，伤到孩子了，染儿，你现在需要休息，不要多想。”说着，准备将两人叫回来，让她们把孩子抱走。“孩子也睡了，你也多睡一会儿吧，明天再让你来看他。”
“钰。”
轩辕寒钰脚步顿住，他没有办法无视她。“怎么了？”
“宝宝是无辜的，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
轩辕寒钰走回来，大手轻轻抚着她的脸，眼里染上了一层笑意：“不管你的事，孩子，我很喜欢，只是，最近想通了一些事情。”他抬头看着北方。
“嗯？什么？”
他用大拇指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先别问了，你好好休息，等你身子好了，我再告诉你，好吗？”
他是怕她知道了，会伤心，而御医也说过，这个时候，不能让她落泪，以免留下病根。“你喜欢孩子，就让他陪在你的身边，好吗？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苏羡染点头，又闭上眼睛，其实她最想做的，是抱抱她的孩子，捏捏他不太好看的小脸蛋，试试手感，但是现在，她真的不敢动，他也不会让她动，能够让孩子陪着她，已经算是他的底线了。
耳边的呼吸声微弱但均匀，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婴儿身上的奶香味，苏羡染勾了勾嘴角，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外面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进来，给大殿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的光芒。
苏羡染恢复了些许力气，也没有觉得身下疼痛难忍了，伸手，却没有在相应的地点摸到孩子，顿时大惊。
“啊……”
这一叫，惊醒了在床边睡着了的轩辕寒钰，他立刻揉了揉眼睛，抓住了她的手，“染儿别怕，发生什么事了？”
“孩子呢？”苏羡染一脸的紧张，倒是忘了自己不宜情绪激动。
“别急，我怕孩子晚上哭，会吵到你了，所以让奶娘抱下去喂奶了……”
还没说完，只觉得手上一紧，苏羡染双手揪着他的衣服和肉，喊着：“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她的力气不大，但轩辕寒钰却觉得手被她抓痛了，那种揪痛，一直沿着手臂，传到了心里。看着她不相信的眼神，他心里更痛，是他让她害怕成了这样？她以为他会对孩子怎么样？
“染儿，你先冷静一下，孩子没事，他在吃奶。”
“我不管，我要孩子，我要亲眼看着他活得好好的。”
“好好好，你别激动。”
再度转身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平静多了，但却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也许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她想明白了什么，也许那天他的伤痛与狠戾，被她感觉到了。
“染儿……”轩辕寒钰只好这样和她说话：“他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对他怎样？”
“可我都知道了，你那天就是嫌弃他了，还想，还想……”剩下的字，她不敢说出来。其实就算她昏迷了，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他对南宫大哥吼出去的那句话，他分明是不喜欢他们的孩子。
轩辕寒钰苦笑无语，只好上床，从后面轻轻揽住她。“染儿，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那天，我的确恨他。”
苏羡染身子一抖。
他将她抱着，放下来，让她面对着他。“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完。”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尤其是中间的部分，如刚洗过的黑曜石一般，只是，里面有掩藏不住的悲伤。苏羡染就这样看着他，一直听着他说话。
“我出生的时候，母妃也是难产。”他的声音低沉，尤其是在提到往事的时候。苏羡染不自觉地伸手抚上了他的眉心，想将里面的褶皱拂去。他将她的手拿到了唇边，轻轻啄吻一下，而后又贴在心口处，继续说道：“你可知道，当听到你痛苦的声音的时候，我有多么心疼？这里，被割伤了很多次。”
手朝着里面贴近了几分，似乎想要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胸膛按进去。
苏羡染舒开五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心口，指尖上还传来他的心跳，不由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他的节奏跳动起来。
“想到我当年就是这么折磨母妃，可她还是为了我放弃了生命，我的心更痛。只是，后来我才知道，你也准备这么做。”
她早就知道生这个孩子会有风险，可却将所有的事都放在心里，不跟他讲，事情发生大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人都瞒着他。
“你知道吗？在看到你昏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模样的时候，我恨那个孩子，恨得忍不住想掐死他，换回你的健康。当时只在心里想着，如果你要出了事，我便，真的杀了他。”
“不……”苏羡染的手猛然收紧，在他的心口处留下了几道抓痕。“你不能这么做，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苏羡染都快急哭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们的孩子呢？难道他不爱她了？
轩辕寒钰笑了笑，吻了吻她的眼角：“不会的，别激动，嗯，他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这么做？是我不对，不该有这种想法，你先安静，听我说。”
苏羡染渐渐平静下来，继续听着他讲。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皇叔当初为什么恨我、想杀我了。”轩辕怡要杀他，和他在看到孩子的那刻的心情是一样的。因为他们心爱的女人遭受了如此的痛苦，甚至还要为了孩子而放弃生命。哪怕和她有着血缘关系，在他们的眼里，爱一个人，就是让她好好的，谁也不能欺负她，折磨她。
“也终于知道了皇叔为什么没有杀我。”
“嗯？”他这是在说，他为什么没有对他们的孩子如何吗？
轩辕寒钰这一次吻的是她的唇，但只有简单的相贴，片刻之后就离开了，而后，他道：“孩子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也是你要用性命保护的，那么，同样也该是我用性命保护的，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你一定会恨我入骨。哪怕我是为了你报仇，你也不会原谅我的”
苏羡染点头，“你不能这么做，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可以恨他，报复他，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是我心甘情愿的，不怪他，不怪他。”
“我现在都知道了，对不起，不该让你担心。”
皇叔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最后才放过他了吧。轩辕寒钰只觉得，这一次真的可以敞开心扉面对皇叔了，经过这件事之后，他完全能够理解他当时的所作所为。因为那一天，他的确也差点失控了。
“染儿，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不会这样想了，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轻易做出放弃自己的决定，我真的承受不住，我会疯掉的。”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恨不能逆回时光，让这一切都不要发生，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他呢？将所有的痛苦全都丢给他。
还让他好好照顾孩子？如果她真的出了事，她让他怎么去面对孩子？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会被提醒，这是害死你妻子的人吗？
那么，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一掌劈死他。
他的眼里一片坦然，所有的情绪都放到了她的面前，苏羡染也被他的话打动，轻轻点头：“再也不会了，你以前也放弃过我，就当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轩辕寒钰猛然点头，这样最好不过了。“以后，我一定会爱他的。”
正在这时，奶娘将孩子抱过来了，孩子刚刚吃完了奶，还没有睡意，双眼睁得大大的，好奇地看着他们。可爱的模样，让苏羡染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她也能够理解他对他的不满了，小家伙折磨了她这么久，同样也是在折磨他啊。
孩子，千万别怪你父皇，他也是为了我。
苏羡染抱着孩子，将他放到了两人之间。又道：“任何一个母亲，都是自愿将姓名交给子女，当时我以为我活不下去了，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够好好抚养他，照顾他让他健健康康的长大。钰，对于当年母妃之死，你也不必在意，母妃若在天有灵，一定希望你能够忘记这件事，好好地过以后的日子。”
轩辕寒钰长吁了口气，点头：“是啊，我也想通了。在你生产的时候，我还在心里祈求母妃，让她保佑你们母子平安，没想到真的应验了。”
他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苏羡染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终于能够安心地将孩子抱起来，贴着自己的脸，轻轻摩擦着他的脸。
“对了，还没给孩子取名吧。”
轩辕寒钰道：“已经想好了，但不知你觉得怎样。”
“说来听听。”
“轩辕轻尘。”
“轻尘？”苏羡染的脸色立刻变了：“你还说你喜欢他，不行。”孩子是她的心肝宝贝，名字怎么能够这么无爱？
轩辕寒钰摇头：“你听我解释。‘轻’不是‘轻视’不看重的意思，反而寄寓深刻，有训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我只希望他以后，能够成为一代贤明的君主。”
苏羡染想了想，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于是问道：“那‘尘’字又做什么解释？”
“‘尘’是‘红尘’，合在一起，就是希望他能不被红尘的纷扰所乱，坚定一心，勤政爱民，做个好皇帝。”
苏羡染拧眉：“你一个劲的强调要小尘做个好皇帝，如果小尘做了皇帝，那你呢？”
“我啊，就带着你到处游山玩水，走遍整个大秦，我们策马江湖，走遍名川大山，访遍名流小溪，尝遍人间美食，只要你想做的，我都会陪着你。”眼睛突然一亮：“小尘？这么说，你接受这个名字了？”
苏羡染撇撇嘴：“你解释地这么牵强，我不接受还能干什么？”
轩辕寒钰拧眉，这一次，都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于是问她：“对了，我一直记得，以前我的‘无痕’未解陷入昏迷的时候，你说过要和我生孩子，还说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你取的什么？如果好的话，就用你取的。”
苏羡染嘿嘿地笑：“没有，那都是骗你的。”
“苏羡染！”轩辕寒钰立刻冷着脸瞪着她：“你敢骗我！”
她假装没有听到，只用手逗着孩子，还一个劲地叫他：“小尘，小尘，哎呀，还是小尘的名字好听，哈哈。”
轩辕轻尘挥舞着小手，回应着她，似乎对这个称呼也喜欢得紧，胖嘟嘟的小肉手伸到了她的脸上，一阵乱摸，柔若无骨的手覆在她的眼睛上，不多时，又不安分地抓着她的鼻子，过了一会儿，又揉着她的唇。
苏羡染享受地接受着他的亲近，眉眼弯弯，心情是极好的。
孩子的身上带着沐浴后的香味，还有一股奶香味，苏羡染觉得好闻，便抱着他在他的脸上亲了几下，越亲越觉得香，皮肤也比昨天看上去好了很多，于是又忍不住在他的脸上亲了几下。
“真香。”
“咯咯咯……”孩子似乎是喜欢她的亲吻，竟然笑了。
苏羡染先是惊讶了，而后亦笑开了怀，又在他的脸上亲了好几下。“你看，小尘笑了，哈哈。”
“你别太激动了，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呢。”其实他看不惯她这么对着别人笑。又不满地看着轩辕轻尘，臭小子，你爹都没让你娘这么亲，你就得意吧。
“咯咯咯……”孩子眉开眼笑，逗得苏羡染更加欢喜。
笑声似乎是对轩辕寒钰的挑衅，轩辕寒钰脸色开始变黑，对她怀里的人儿越来越没有好感，之前那么折磨染儿半天，现在却能获得她的喜爱，霸着她的吻？
“染儿，好了，你身子还没恢复，不能抱久了，手会酸的。”轩辕寒钰别有用心地劝她。
“那你抱抱他？”苏羡染没有多想，只是顺势将孩子朝着他的面前推了推。
轩辕寒钰面色一僵，而后，极不情愿地伸手将孩子抱在了怀里。只是，孩子似乎能够察觉到他的情绪，一到了他的怀里，立刻大哭起来，豆大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苏羡染心软了，想将孩子要回来。“还是给我吧，我来哄哄他就好了。”
轩辕寒钰不肯，想哄他，但表情僵硬，语气也生硬：“不许哭了。”
然而，这句话反而取到了相反的效果，小尘不仅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这哪里是哄，分明是吼嘛，苏羡染立刻瞪他：“你吓着小尘了。”
“好了，别哭，乖啊。”居然用这话来哄一个男人，轩辕寒钰觉得自己恶心极了，一脸的不情愿。
看着他别扭的样子，苏羡染反而觉得好笑，也没有坚持将小尘要回来，也许看着他们父子俩培养感情，也是不错的。于是眯着眼睛，忍住笑意看着他们。
“你亲他试试，小尘喜欢。”
“不行！”这一次，轩辕寒钰想到没想，直接拒绝。亲一个男人？这叫什么事？
从苏羡染对轩辕轻尘表现出疼爱开始，他就自动将怀里的小人划归为“情敌”之列，从没想过他是孩子，是他们的孩子，而不是男人，更不是情敌。
“那你给我，让我来。”苏羡染伸手就要将小尘抱回来。
然而，轩辕寒钰却迅速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而后又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嘴。也许是动作太快，孩子并没感受到疼爱，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轩辕寒钰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你看，他不喜欢被人亲，你以后也不要亲他了。”又不经意地抹了一下嘴。
苏羡染登时大怒：“轩辕寒钰，你是嫌我脏，还是嫌我脏？”
“我没有。”他表情很无辜，本来是想说嫌孩子，但看着她的样子，也不敢说，偏偏她的选项，也没有这个，这才想起来，小尘是她生出来的，而刚刚她又亲了他好久，口水都在他的脸上，所以她才会有此问。“我不嫌弃你，不信的话，证明给你看。”
话一说完，轩辕寒钰抽回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霸道地吻上去。
她的唇间还有着孩子身上的奶香味，也给她增添了一种风味，轩辕寒钰重重地啃咬着她的唇瓣，一来自己渴望很久了，二来是要将她唇齿间别的男人的味道除去。
火热的舌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唇瓣上面逗留，一圈又一圈地舔着她。
苏羡染无力抗拒这样的吻，想推开他，却最终变成了欲拒还迎，一手揽着他的肩，另一手在他的身上摸索着，紧贴的唇间开始溢出呻吟，“小……”
轩辕寒钰顺着微张的牙关滑进去，将她的嘴堵得死死地，这个时候，还想着别的男人？太不自觉了！誓要将她吻得找不着北，看她还敢心猿意马！不过，另一手却是将孩子抱到了一旁，以免压到了他。
总觉得这一次的吻与之前的不同，他特别用力，但身体莫名其妙地喜欢，一股股电流直朝着身体内部钻去，她全身颤栗着，但手却紧紧地勾着他，似乎想让他更加深入。
“哇……”就在如此和谐的时刻，孩子的哭声传来，意乱情迷的苏羡染突然有些清醒，立刻放开了手，推他：“小尘哭了。”
“别管他。”他吐字不清，舌依旧不舍得离开她。
孩子的哭声仍在持续，苏羡染根本无心接吻，再次推了推他，轩辕寒钰不耐烦了，恨不得用手将他的嘴堵上，只是他的手还抱着他，根本没有机会去堵他。
“轩辕寒钰！”
他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她的唇，又用舌尖在自己的唇上舔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味这种感觉。都说生了孩子之后的女人更有韵味，看来这句话是对的。
“快把小尘给我。”苏羡染伸手就要去抱孩子，只是，轩辕寒钰本就近水楼台，而且他的动作也比苏羡染快，自然抢先一步将坏他好事的小子抱在手里。
“不许哭了，在哭的话，我就……”只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轩辕轻尘挑衅般的放声大哭起来。我就哭就哭，你敢把我怎样？
“对了，你就怎样？”苏羡染挑眉问他。
敢打她儿子的主意？
“我就……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太子？”苏羡染好奇，她才醒来，自然不知道眼前的人已经雷厉风行，将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封为了太子。
轩辕轻尘似乎也在想着“太子”两个字的意思，哭声渐小，侧着头看着他们。
“嗯，已经昭告天下了。”
“这么快？”
“反正也不会有变故，就定下来。”轩辕寒钰一边拍着小尘的背，一边解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小家伙果然不哭了，反而和他亲近了一些，用肥嘟嘟的小手去摸他的脸，挂着泪水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只是，他的下颚又尖又瘦，上面还有不短的胡渣，他的手太过柔嫩，摸到他的下巴之后被扎到了，又大哭起来。
“爱哭鬼。”轩辕寒钰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题外话－－－－－－
接下来，父子争宠，看小九如何与自己的宝贝儿子斗智斗勇，哈哈
然而，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手臂一紧，回头一看，轩辕寒钰一手拉住了他。
“如果有风险，不惜一切代价，救染儿。”
南宫瑾风看着他的脸，却见他面色平静如水，只是眼底波澜粼粼，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伤痛的神色，明显下了很大的决心。不管是孩子还是染儿，他都想要，所以选择的时候……
南宫瑾风点头：“放心，不会出事的。”
又转过头去看了同样等候在一旁的雁儿一眼，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她，嘱咐道：“去准备一些吃的。”
雁儿点头，立刻走了。
南宫瑾风立刻进去了。
里面的情况如他所料想的糟糕，苏羡染几乎用尽了力气，但孩子卡住了，就是出不来。
稳婆也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一向淡定自如的她也开始害怕起来了，一边用沾满血水的手擦汗，一边颤巍巍地吩咐。只是，等发现南宫瑾风来了之后，她如释重负，立刻让开了。
“南宫大人……”
“不用说了，我来。”南宫瑾风又问：“催产汤喝下没？”
“喝了，但是……”
“穴位刺激？”
“也用过，还是没有效果。”
见他伸手，一旁有经验的宫女立刻将银针递过去。
“染儿，别紧张，我来帮你。”一边说话安慰她，一边下针。合谷穴、三阴交穴、支沟穴、太冲穴……
苏羡染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虚弱地点头，稳婆见状，又吩咐人拿来参汤给她补充力气。
然而，刚喝完之后，腹下又是一阵剧痛，苏羡染紧紧抓住了手中的东西，尖锐的指甲早已将手心划破，南宫瑾风的声音适时响起，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配合着他的话去做。
“呀，真的有效果了，孩子的头出来了。”稳婆紧紧地盯着，看到了婴儿之后欣喜若狂，接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没完全出生的孩子时这么兴奋，就连接生成功的时候也不至于如此啊。
宫女听到这句话，也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担心皇上发怒了。
“染儿，继续，你一定可以的。”南宫瑾风也在一旁鼓励她。
只是，苏羡染却突然松手，鲜血淋漓的手颤巍巍地伸过去，南宫瑾风立刻握住。
“我、我不行了，南宫大哥，用剪刀……剖腹……”声音断断续续，虚弱，若不是他俯下身子，贴近她的唇，或许根本不能听见她说什么。
“救……孩子……让他、好好、照顾他……”
南宫瑾风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大喊着：“剪刀、棉花。”
又压低了声音道：“你也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一定要坚持下去，已经到了这一步，难道你不想亲眼看看自己的孩子？”
无忧让他救染儿，染儿要他救孩子，不管他怎么选择，都是输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母子平安，都没有事。
苏羡染努力地去想他的话，但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大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有精力想这些，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蓝衣，竟然渐渐变成了一袭白衣，他眼神殷切，似乎是鼓励她坚持下去。
“钰……”
夜里越来越冷，只是凤栖宫里面的人却都是满头大汗。地上的积雪不仅没有化，反而因为晚上骤降的温度再度凝结了，地面光滑，而人走得急，不难看见有人滑倒。
一个宫女从内殿出来，端着一盆热的血水，然而脚下一滑，整盆水泼在了地面上，瞬间将雪白的地面染红了，热水渗进雪面，周围的积雪迅速消融。
轩辕寒钰冷眼朝着那边看了一眼，那个宫女立刻趴下请罪，但他没有治罪于她，只是看着地面上的那块深红色发呆。
呜咽的声音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耳膜，南宫瑾风进去之后，他越来越紧张，如果连他都无能为力，他不知道该怎样接受。
终于下了决心，大步朝着里面走去。
然而，又是一群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雁儿早已经回来了，本来想劝他吃一点东西，但看见他冷漠的样子，什么也没有说。此刻见他动了，她自然要拦住。
既是为了苏羡染，而是为了南宫瑾风。
“皇上，你不能进去。”
既然小姐不愿意让他进去，那么她自然会拦住他；而他的脾气她也知道，一旦看到了小姐的痛苦的样子，他肯定会发狂的，她自然不能让他进去干扰南宫大哥。
轩辕寒钰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将她推开，雁儿被他推得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在雪地上。只是，稳住了步子之后，又立刻上前拦在他的面前。
“皇上，小姐不会愿意在里面看到你。”
轩辕寒钰不管不顾，他一定要进去陪着她。
染儿，你一定会没事的。
再次推开雁儿，大步走到了门口，只要推开眼前的这扇门，他就可以进去陪着她了。
然而，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门，南宫瑾风温润的声音就传来，他的手停在空中，直到他将所有的话都说完，才缓缓放下去。
“如果你想看到一尸两命的场景，就尽管进来。”
“我以自己的性命保证，她和孩子都不会有事，但如果你进来的话，我就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手抖了……如果她和孩子出事了，我以命抵。”
先是威胁，再是保证他们不会出事，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轩辕寒钰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进去了。
放下手，又听得里面说了：“止血……”
南宫瑾风再也没有管他，而他也没有进去，再次退回到了原地。
突然觉得疲惫，闭上了眼睛，又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
雁儿走至他的身边，轻声道：“皇上，有南宫大哥的保证，小姐一定不会出事的，你就放心吧。”
他点头。
雁儿见他有反应了，也不免高兴，于是试探性地问道：“皇上在外面站了一晚上了吧，还是先喝碗姜汤，再吃些东西，暖暖身子，恢复力气，不然等小姐醒来了，皇上却没有力气照顾她，而小姐看到皇上这个样子，一定会心疼的。”
轩辕寒钰本来摇头，但听到她后面的话，又点头吩咐：“拿碗姜汤过来。”
雁儿立刻对着旁边的宫女招手，她就知道，只要搭上小姐，皇上一般都会同意。
宫女回来之前，雁儿将姜汤递给他，又将里面热乎的糕点摊开，放在桌面上。
轩辕寒钰大口大口地咽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喝的是什么。
滚烫的液体入喉，火辣辣的，身体也暖了，只是那颗被冰封住了的心，却怎么也暖不了。
染儿和孩子才是暖他心的良药。
然而，最后一滴姜汤入喉，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嘶哑的婴儿啼哭声：“……哇。”
像是憋了很久才释放出来，前调暗哑，可是后来的声音，越哭越响亮。
“生了！”雁儿惊叫起来。
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轩辕寒钰手中的碗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度之后，摔在地上成了碎片，而他整个人已经冲到了门口，对着里面喊着苏羡染的名声：“染儿，染儿你怎么样？”
“你可以进来了。”南宫瑾风舒了口气，拉上青衣递过来的新棉被，给苏羡染盖好。
轩辕寒钰在听到许可之后，立刻冲了进来，直接到了床边。
只是，再看到苏羡染的样子之后，整颗心都快碎了。
她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汗哒哒的黏在脸上，脖子上，而她紧闭着眼，一点反应都没有。
苍白的唇上，有着破皮的痕迹，他知道是她在疼的时候，不想叫出声来让他听见，所以才咬唇，可他宁愿她咬的是他。
苏羡染眉心微动，但这不明白的动作很快消失，似乎是他的错觉。
“染儿~”轩辕寒钰轻唤着她，只是，她再也没有反应，他的手放在她的脸上，将她脸上的汗水一点点的抹去，又将黏乎乎的头发全都理顺。
这是，稳婆已经将婴儿洗干净了，用备好的小棉衣包好，递给了南宫瑾风。孩子终于止住了哭声，紧闭着眼睛睡在他的怀里，皱巴巴的小脸还没完全舒展开来，但睡得很香，想到之前的接生经历，南宫瑾风笑了。
“无忧，恭喜了，是位皇子，母子平安。”他将孩子放在他的面前，示意他抱着，见他一直看着她，解释道：“她产后身子虚弱，只是睡着了，等恢复些力气，就好了。”
轩辕寒钰还是继续擦着苏羡染脸上的汗，擦完了之后手又移到了她的脖子上，抹去上面的水渍。
“你不看你们的孩子？”南宫瑾风提醒他。
“拿走。”他突然回头，朝着他吼了一声。
南宫瑾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却见他双眼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身子还微微颤抖着，双手上面的青筋暴起，似乎是在极力克制什么。南宫瑾风想了想，怕他忍不住出手掐死孩子，于是将孩子交给苏羡染的两个宫女。
“拿走”，他当孩子是什么？不过现在的无忧是不能够用正常的眼光看待的，他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更不能用常理来推断。染儿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最不好受。
“抱下去吧，若是饿了，找个奶娘给他喂奶。”
“是。”青衣、蓝叶小心翼翼地接过，而后行礼告退。
另外有人送来热水，还有参汤，但碍于轩辕寒钰也在，只将东西放在门口，不敢进来。
“皇上，热水来了……”见他没有答应，便只好止住话，不敢再打扰他。
“无忧，参汤来了，让她喝下去吧。”南宫瑾风将参汤递给了他。“染儿产后身体太虚弱，给她补补，会好得更快的。”
轩辕寒钰点头，接过来，一点点的吹冷，再用勺子送到她的嘴边，只是她还保持着之前的抿唇的动作，他怎么也喂不进去，每一次的汤汁都会顺着她的嘴角流下。轩辕寒钰心里更是难受，大喝了一口，覆上她的唇，将参汤渡给她。
靠近的时候，分明可以闻见她的身上的血腥味，浓重的味道让他皱紧了眉。染儿一定不喜欢身上的味道，又分几口将汤喂下，再打来热水为她擦身体。
南宫瑾风自然告退：“那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情况，立刻派人找我。对了，天快要亮了，你别忘了早朝。”
等了半晌，没见他应，南宫瑾风便摇头下去了。
雁儿还在殿外等着，一见南宫瑾风出来，立刻跑上前去追问情况：“小姐怎么样了？孩子呢？”
南宫瑾风笑着揽着她的腰，和她一起朝着外面走去，边走边道：“放心，有我在，自然不会出事啦，母子平安。”不过，他就是担心无忧会有心结，他看得出来，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
也是啊，折磨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么长的时间，任谁都高兴，可偏偏又是自己的孩子，血浓于水，等染儿醒了之后，他的心结也会解开了。
“你在想什么呢？”雁儿听到这个好消息，自然高兴，只是在看到他蹙眉的时候，心里也有不安。
南宫瑾风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家去。”
改为牵着她的手，只是，却在触到她手心里温热的物件之后，神色微变。拉着她的手，将她手心打开，吧东西拿了出来，问她：“你一直握在手里？”
摊在他手心里的东西，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也就是雁儿亲手给他做的那个香囊。不过里面装的东西已经便了，同心结还在，这一次却是用两人的头发编织而成的，雁儿写的那张纸条，也在里面，他一直都放在身上，不曾取下，只是之前和轩辕寒钰去了雪殇山庄的后山，东西才掉了出来，害得他回去找了半天。
正在找的时候，又遇见了宫里的人，说皇后难产，要他回去帮忙，当时他想，完了，若是等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再过来找的话，只怕东西早就不见了。
香囊是雁儿送给他的，意义重大，但染儿和孩子的命，却也不轻，他还是选择了赶回去，只是，在他进宫之前，那些大内侍卫赶过来了，将在雪地里拣到的东西交给他，他这才安下心来。
雁儿点头：“我怕它再次掉了，就没敢放在身上。”
“傻瓜，掉了的话，你再给我做一个。”他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越发觉得她娇憨可爱了。
雁儿摇头，手挽着他的手臂，道：“可我之前也是这么说的，掉了就在给你做一个呗，你还冒着严寒出去找，也亏了你和皇上去过的地方不多，不然的话，可算是害了小姐和小皇子了。”
南宫瑾风笑道：“如果能够找到，自然要去找的，要不是它，我们哪有现在的幸福。雁儿，当时我没有找到香囊，但无忧的人已经过来，当时我想，染儿和孩子比较重要，所以……”他还是决定坦白。
雁儿笑着摇头，两人已经出了宫，迎面走来好几个穿着官服准备上朝的大臣，等人过去了之后，她才回他的话：“你的想法没错，香囊不过是一个物件，但小姐和小皇子，那是两条人命。南宫大哥，我自幼跟着小姐，她对我从来都是以姐妹相待，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选的。何况你与皇上也是好兄弟，上一次皇上和小姐还想尽办法让我们相遇，更治好了你的腿，不管是从恩情还是友情来说，你的选择没错。”
南宫瑾风点头，但却突然伸手握着她的双肩，雁儿侧头看了看周围，发现有几个上早朝的大臣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正看着他们。雁儿脸皮薄，只被他们这样一看，脸就红了，立刻伸手推他。“这里还有不少的人呢，你快松手，你今天不也要上朝吗？还不快回家洗澡换朝服？”
他目光灼灼，直直地看着她，也不顾身边人来人往，更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握着她的肩，深情款款地说道：“雁儿，但我发誓，这个香囊比我的性命更加重要。”
雁儿发怔，半天才回过神来，胸腔里被幸福和快乐的因子填塞得满满的，他在乎香囊，也就是在乎她啊，但是还是啐了他一口，佯怒道：“胡说什么呢？我告诉过你了，这就是个不值钱的物件，在我心里，没什么比你更重要，所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以自己为重。”
“好。”他伸手抱着她，相拥的两人在街上引来更多人的注意，雁儿急忙推开他，催促着回家。
只是，再度上朝的时候，果然被南宫瑾风猜中了，轩辕寒钰没来。
众位大臣在朝堂上等了半天，直到东方晓白，也不见有人出来，大臣们都急了，要是以往的话，这个时候可能都下早朝了。
“苏大人，皇上今天是怎么回事啊？”一个等得不耐烦的大臣问苏焕清。
苏焕清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啊？但是亦不免好奇，皇上从登基以来，除了因病不能来的那三天之外，一直没有缺过早朝，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九死一生的事情。
不过，这时候，却有人将视线移到了南宫瑾风的身上，有人进宫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从宫里出来。
“南宫大人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南宫瑾风温润地点点头：“各位大人放心，皇上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请稍安勿躁。”
殿上又安静下来，大家都等着他所说的交代。
果然，不多时，一个紫衣宦官从里面出来，对着下面的众人，扯着嗓子道：“皇上口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跪下接旨。
“皇上、皇后喜得皇子，特封皇子为太子，大赦天下，减免民间赋税一年，免朝三日，特此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众臣睁大了眼睛，原来是好事，又齐呼：“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罢朝。”宦官大喝一声，而后又钻进了帘子里。
“恭喜右相了。”
殿上的气氛立刻变得活跃起来，不少官员向苏焕清祝贺着，苏焕清清俊的脸上，也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同喜同喜，谢谢。”
这一天里，轩辕寒钰衣不解带地在床前照顾着苏羡染，虽然御医都来看过，说她只是太虚弱了。没有大碍，但他仍不放心，一直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只等着她醒过来。
好在晚上的时候，她终于醒过来了。
苏羡染手指动了一下，他立刻发现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
“嘶……”苏羡染睁开眼的时候，轻轻叫出了声。
“你别动，躺着就好。”轩辕寒钰立刻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动。
苏羡染点头，一时间，四目相对，这一眼仿佛几万年那么遥远。
一个眸子清澈无波，一个眼底深邃如漆，但里面共同的情绪，是对眼前人的思念。
沉寂着，只闻呼吸声。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轩辕寒钰的问话打破了他们的沉寂。
苏羡染轻轻摇头，手想抚摸已经空了的肚子，但被他握住了。他轻轻引导着她，将她的手覆在上面，动作十分轻柔，她没有觉得痛。
但是里面已经空了，瘪瘪的，皱皱的，没有以前的饱满和光滑。
“我想看看宝宝，我们的宝宝。”
昨天嘶声力竭，现在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沙哑，但轩辕寒钰还是听懂了，点头，将她的手放下，出去一趟之后，很快回来了，又坐在床边和她说话。“青衣、蓝叶已经去抱孩子了，他很好，是个男孩。”
“像你吗？”苏羡染定定地看着他。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点头。
他根本没有见过孩子，自然不知道他长得像不像他，但之前也听人说过，孩子一般都会像父母，至于像哪方多一些，就得看以后了。
苏羡染笑了一下，但随后又嘶了一声，吸了口气。
“是不是扯到伤口了？现在别笑了，等好了就什么都可以了。”
她轻微地点头，这时候，青衣和蓝叶已经抱着孩子走过来了。“参见皇上、皇后。”
青衣在轩辕寒钰的示意下上前，将孩子放在她的枕头边，苏羡染一侧脸便看到了他们的孩子。
“呵呵。”她干笑两声。
“怎么了？”轩辕寒钰坐在床边，虽然是居高临下，但由于孩子穿着厚厚的小棉袄，整张小脸都被挡住了，他根本看不见他。
苏羡染摇头，“没怎么，原来你小时候就长这个样子。”
轩辕寒钰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也将脸凑过去，却见孩子的脸皱巴巴的，皮肤还没有完全舒展开，呈粉色的，不似婴儿的光滑细腻，小红唇轻轻嘟着，这是唯一可爱的地方。他也不由得蹙起了眉。这个，还是他的孩子吗？怎么会长得这么丑？难怪染儿也取笑他了。
“你们先下去。”不等他答话，苏羡染轻声吩咐站在一旁的两个人。
青衣、蓝叶行礼告退。
“你有话想跟我说。”
苏羡染点头，又看了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眼。
“说罢。”
“你不喜欢他？”
轩辕寒钰并不承认，摇头：“我们的孩子，自然喜欢。”
“那你怎么不看他，也不肯抱他？”苏羡染一语中的。
“我……我怕我手脚太重，伤到孩子了，染儿，你现在需要休息，不要多想。”说着，准备将两人叫回来，让她们把孩子抱走。“孩子也睡了，你也多睡一会儿吧，明天再让你来看他。”
“钰。”
轩辕寒钰脚步顿住，他没有办法无视她。“怎么了？”
“宝宝是无辜的，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
轩辕寒钰走回来，大手轻轻抚着她的脸，眼里染上了一层笑意：“不管你的事，孩子，我很喜欢，只是，最近想通了一些事情。”他抬头看着北方。
“嗯？什么？”
他用大拇指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先别问了，你好好休息，等你身子好了，我再告诉你，好吗？”
他是怕她知道了，会伤心，而御医也说过，这个时候，不能让她落泪，以免留下病根。“你喜欢孩子，就让他陪在你的身边，好吗？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苏羡染点头，又闭上眼睛，其实她最想做的，是抱抱她的孩子，捏捏他不太好看的小脸蛋，试试手感，但是现在，她真的不敢动，他也不会让她动，能够让孩子陪着她，已经算是他的底线了。
耳边的呼吸声微弱但均匀，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婴儿身上的奶香味，苏羡染勾了勾嘴角，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外面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进来，给大殿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的光芒。
苏羡染恢复了些许力气，也没有觉得身下疼痛难忍了，伸手，却没有在相应的地点摸到孩子，顿时大惊。
“啊……”
这一叫，惊醒了在床边睡着了的轩辕寒钰，他立刻揉了揉眼睛，抓住了她的手，“染儿别怕，发生什么事了？”
“孩子呢？”苏羡染一脸的紧张，倒是忘了自己不宜情绪激动。
“别急，我怕孩子晚上哭，会吵到你了，所以让奶娘抱下去喂奶了……”
还没说完，只觉得手上一紧，苏羡染双手揪着他的衣服和肉，喊着：“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她的力气不大，但轩辕寒钰却觉得手被她抓痛了，那种揪痛，一直沿着手臂，传到了心里。看着她不相信的眼神，他心里更痛，是他让她害怕成了这样？她以为他会对孩子怎么样？
“染儿，你先冷静一下，孩子没事，他在吃奶。”
“我不管，我要孩子，我要亲眼看着他活得好好的。”
“好好好，你别激动。”
再度转身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平静多了，但却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也许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她想明白了什么，也许那天他的伤痛与狠戾，被她感觉到了。
“染儿……”轩辕寒钰只好这样和她说话：“他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对他怎样？”
“可我都知道了，你那天就是嫌弃他了，还想，还想……”剩下的字，她不敢说出来。其实就算她昏迷了，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他对南宫大哥吼出去的那句话，他分明是不喜欢他们的孩子。
轩辕寒钰苦笑无语，只好上床，从后面轻轻揽住她。“染儿，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那天，我的确恨他。”
苏羡染身子一抖。
他将她抱着，放下来，让她面对着他。“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完。”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尤其是中间的部分，如刚洗过的黑曜石一般，只是，里面有掩藏不住的悲伤。苏羡染就这样看着他，一直听着他说话。
“我出生的时候，母妃也是难产。”他的声音低沉，尤其是在提到往事的时候。苏羡染不自觉地伸手抚上了他的眉心，想将里面的褶皱拂去。他将她的手拿到了唇边，轻轻啄吻一下，而后又贴在心口处，继续说道：“你可知道，当听到你痛苦的声音的时候，我有多么心疼？这里，被割伤了很多次。”
手朝着里面贴近了几分，似乎想要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胸膛按进去。
苏羡染舒开五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心口，指尖上还传来他的心跳，不由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他的节奏跳动起来。
“想到我当年就是这么折磨母妃，可她还是为了我放弃了生命，我的心更痛。只是，后来我才知道，你也准备这么做。”
她早就知道生这个孩子会有风险，可却将所有的事都放在心里，不跟他讲，事情发生大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人都瞒着他。
“你知道吗？在看到你昏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模样的时候，我恨那个孩子，恨得忍不住想掐死他，换回你的健康。当时只在心里想着，如果你要出了事，我便，真的杀了他。”
“不……”苏羡染的手猛然收紧，在他的心口处留下了几道抓痕。“你不能这么做，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苏羡染都快急哭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们的孩子呢？难道他不爱她了？
轩辕寒钰笑了笑，吻了吻她的眼角：“不会的，别激动，嗯，他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这么做？是我不对，不该有这种想法，你先安静，听我说。”
苏羡染渐渐平静下来，继续听着他讲。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皇叔当初为什么恨我、想杀我了。”轩辕怡要杀他，和他在看到孩子的那刻的心情是一样的。因为他们心爱的女人遭受了如此的痛苦，甚至还要为了孩子而放弃生命。哪怕和她有着血缘关系，在他们的眼里，爱一个人，就是让她好好的，谁也不能欺负她，折磨她。
“也终于知道了皇叔为什么没有杀我。”
“嗯？”他这是在说，他为什么没有对他们的孩子如何吗？
轩辕寒钰这一次吻的是她的唇，但只有简单的相贴，片刻之后就离开了，而后，他道：“孩子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也是你要用性命保护的，那么，同样也该是我用性命保护的，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你一定会恨我入骨。哪怕我是为了你报仇，你也不会原谅我的”
苏羡染点头，“你不能这么做，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可以恨他，报复他，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是我心甘情愿的，不怪他，不怪他。”
“我现在都知道了，对不起，不该让你担心。”
皇叔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最后才放过他了吧。轩辕寒钰只觉得，这一次真的可以敞开心扉面对皇叔了，经过这件事之后，他完全能够理解他当时的所作所为。因为那一天，他的确也差点失控了。
“染儿，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不会这样想了，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轻易做出放弃自己的决定，我真的承受不住，我会疯掉的。”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恨不能逆回时光，让这一切都不要发生，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他呢？将所有的痛苦全都丢给他。
还让他好好照顾孩子？如果她真的出了事，她让他怎么去面对孩子？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会被提醒，这是害死你妻子的人吗？
那么，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一掌劈死他。
他的眼里一片坦然，所有的情绪都放到了她的面前，苏羡染也被他的话打动，轻轻点头：“再也不会了，你以前也放弃过我，就当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轩辕寒钰猛然点头，这样最好不过了。“以后，我一定会爱他的。”
正在这时，奶娘将孩子抱过来了，孩子刚刚吃完了奶，还没有睡意，双眼睁得大大的，好奇地看着他们。可爱的模样，让苏羡染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她也能够理解他对他的不满了，小家伙折磨了她这么久，同样也是在折磨他啊。
孩子，千万别怪你父皇，他也是为了我。
苏羡染抱着孩子，将他放到了两人之间。又道：“任何一个母亲，都是自愿将姓名交给子女，当时我以为我活不下去了，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够好好抚养他，照顾他让他健健康康的长大。钰，对于当年母妃之死，你也不必在意，母妃若在天有灵，一定希望你能够忘记这件事，好好地过以后的日子。”
轩辕寒钰长吁了口气，点头：“是啊，我也想通了。在你生产的时候，我还在心里祈求母妃，让她保佑你们母子平安，没想到真的应验了。”
他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苏羡染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终于能够安心地将孩子抱起来，贴着自己的脸，轻轻摩擦着他的脸。
“对了，还没给孩子取名吧。”
轩辕寒钰道：“已经想好了，但不知你觉得怎样。”
“说来听听。”
“轩辕轻尘。”
“轻尘？”苏羡染的脸色立刻变了：“你还说你喜欢他，不行。”孩子是她的心肝宝贝，名字怎么能够这么无爱？
轩辕寒钰摇头：“你听我解释。‘轻’不是‘轻视’不看重的意思，反而寄寓深刻，有训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我只希望他以后，能够成为一代贤明的君主。”
苏羡染想了想，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于是问道：“那‘尘’字又做什么解释？”
“‘尘’是‘红尘’，合在一起，就是希望他能不被红尘的纷扰所乱，坚定一心，勤政爱民，做个好皇帝。”
苏羡染拧眉：“你一个劲的强调要小尘做个好皇帝，如果小尘做了皇帝，那你呢？”
“我啊，就带着你到处游山玩水，走遍整个大秦，我们策马江湖，走遍名川大山，访遍名流小溪，尝遍人间美食，只要你想做的，我都会陪着你。”眼睛突然一亮：“小尘？这么说，你接受这个名字了？”
苏羡染撇撇嘴：“你解释地这么牵强，我不接受还能干什么？”
轩辕寒钰拧眉，这一次，都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于是问她：“对了，我一直记得，以前我的‘无痕’未解陷入昏迷的时候，你说过要和我生孩子，还说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你取的什么？如果好的话，就用你取的。”
苏羡染嘿嘿地笑：“没有，那都是骗你的。”
“苏羡染！”轩辕寒钰立刻冷着脸瞪着她：“你敢骗我！”
她假装没有听到，只用手逗着孩子，还一个劲地叫他：“小尘，小尘，哎呀，还是小尘的名字好听，哈哈。”
轩辕轻尘挥舞着小手，回应着她，似乎对这个称呼也喜欢得紧，胖嘟嘟的小肉手伸到了她的脸上，一阵乱摸，柔若无骨的手覆在她的眼睛上，不多时，又不安分地抓着她的鼻子，过了一会儿，又揉着她的唇。
苏羡染享受地接受着他的亲近，眉眼弯弯，心情是极好的。
孩子的身上带着沐浴后的香味，还有一股奶香味，苏羡染觉得好闻，便抱着他在他的脸上亲了几下，越亲越觉得香，皮肤也比昨天看上去好了很多，于是又忍不住在他的脸上亲了几下。
“真香。”
“咯咯咯……”孩子似乎是喜欢她的亲吻，竟然笑了。
苏羡染先是惊讶了，而后亦笑开了怀，又在他的脸上亲了好几下。“你看，小尘笑了，哈哈。”
“你别太激动了，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呢。”其实他看不惯她这么对着别人笑。又不满地看着轩辕轻尘，臭小子，你爹都没让你娘这么亲，你就得意吧。
“咯咯咯……”孩子眉开眼笑，逗得苏羡染更加欢喜。
笑声似乎是对轩辕寒钰的挑衅，轩辕寒钰脸色开始变黑，对她怀里的人儿越来越没有好感，之前那么折磨染儿半天，现在却能获得她的喜爱，霸着她的吻？
“染儿，好了，你身子还没恢复，不能抱久了，手会酸的。”轩辕寒钰别有用心地劝她。
“那你抱抱他？”苏羡染没有多想，只是顺势将孩子朝着他的面前推了推。
轩辕寒钰面色一僵，而后，极不情愿地伸手将孩子抱在了怀里。只是，孩子似乎能够察觉到他的情绪，一到了他的怀里，立刻大哭起来，豆大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苏羡染心软了，想将孩子要回来。“还是给我吧，我来哄哄他就好了。”
轩辕寒钰不肯，想哄他，但表情僵硬，语气也生硬：“不许哭了。”
然而，这句话反而取到了相反的效果，小尘不仅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这哪里是哄，分明是吼嘛，苏羡染立刻瞪他：“你吓着小尘了。”
“好了，别哭，乖啊。”居然用这话来哄一个男人，轩辕寒钰觉得自己恶心极了，一脸的不情愿。
看着他别扭的样子，苏羡染反而觉得好笑，也没有坚持将小尘要回来，也许看着他们父子俩培养感情，也是不错的。于是眯着眼睛，忍住笑意看着他们。
“你亲他试试，小尘喜欢。”
“不行！”这一次，轩辕寒钰想到没想，直接拒绝。亲一个男人？这叫什么事？
从苏羡染对轩辕轻尘表现出疼爱开始，他就自动将怀里的小人划归为“情敌”之列，从没想过他是孩子，是他们的孩子，而不是男人，更不是情敌。
“那你给我，让我来。”苏羡染伸手就要将小尘抱回来。
然而，轩辕寒钰却迅速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而后又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嘴。也许是动作太快，孩子并没感受到疼爱，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轩辕寒钰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你看，他不喜欢被人亲，你以后也不要亲他了。”又不经意地抹了一下嘴。
苏羡染登时大怒：“轩辕寒钰，你是嫌我脏，还是嫌我脏？”
“我没有。”他表情很无辜，本来是想说嫌孩子，但看着她的样子，也不敢说，偏偏她的选项，也没有这个，这才想起来，小尘是她生出来的，而刚刚她又亲了他好久，口水都在他的脸上，所以她才会有此问。“我不嫌弃你，不信的话，证明给你看。”
话一说完，轩辕寒钰抽回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霸道地吻上去。
她的唇间还有着孩子身上的奶香味，也给她增添了一种风味，轩辕寒钰重重地啃咬着她的唇瓣，一来自己渴望很久了，二来是要将她唇齿间别的男人的味道除去。
火热的舌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唇瓣上面逗留，一圈又一圈地舔着她。
苏羡染无力抗拒这样的吻，想推开他，却最终变成了欲拒还迎，一手揽着他的肩，另一手在他的身上摸索着，紧贴的唇间开始溢出呻吟，“小……”
轩辕寒钰顺着微张的牙关滑进去，将她的嘴堵得死死地，这个时候，还想着别的男人？太不自觉了！誓要将她吻得找不着北，看她还敢心猿意马！不过，另一手却是将孩子抱到了一旁，以免压到了他。
总觉得这一次的吻与之前的不同，他特别用力，但身体莫名其妙地喜欢，一股股电流直朝着身体内部钻去，她全身颤栗着，但手却紧紧地勾着他，似乎想让他更加深入。
“哇……”就在如此和谐的时刻，孩子的哭声传来，意乱情迷的苏羡染突然有些清醒，立刻放开了手，推他：“小尘哭了。”
“别管他。”他吐字不清，舌依旧不舍得离开她。
孩子的哭声仍在持续，苏羡染根本无心接吻，再次推了推他，轩辕寒钰不耐烦了，恨不得用手将他的嘴堵上，只是他的手还抱着他，根本没有机会去堵他。
“轩辕寒钰！”
他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她的唇，又用舌尖在自己的唇上舔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味这种感觉。都说生了孩子之后的女人更有韵味，看来这句话是对的。
“快把小尘给我。”苏羡染伸手就要去抱孩子，只是，轩辕寒钰本就近水楼台，而且他的动作也比苏羡染快，自然抢先一步将坏他好事的小子抱在手里。
“不许哭了，在哭的话，我就……”只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轩辕轻尘挑衅般的放声大哭起来。我就哭就哭，你敢把我怎样？
“对了，你就怎样？”苏羡染挑眉问他。
敢打她儿子的主意？
“我就……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太子？”苏羡染好奇，她才醒来，自然不知道眼前的人已经雷厉风行，将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封为了太子。
轩辕轻尘似乎也在想着“太子”两个字的意思，哭声渐小，侧着头看着他们。
“嗯，已经昭告天下了。”
“这么快？”
“反正也不会有变故，就定下来。”轩辕寒钰一边拍着小尘的背，一边解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小家伙果然不哭了，反而和他亲近了一些，用肥嘟嘟的小手去摸他的脸，挂着泪水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只是，他的下颚又尖又瘦，上面还有不短的胡渣，他的手太过柔嫩，摸到他的下巴之后被扎到了，又大哭起来。
“爱哭鬼。”轩辕寒钰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题外话－－－－－－
接下来，父子争宠，看小九如何与自己的宝贝儿子斗智斗勇，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