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起来?”嬴政一愣,看着笑盈盈的扶苏,熊孩子,笑得那么开心,肯定又是要坑人。

    不过只要坑得不是自己,坑别人的话就无所谓啦,谁让他们笨笨哒,没自家儿砸聪明呢?

    “你跟朕说说,让他们怎么大不起来?”嬴政开口示意。

    “咳咳……”扶苏清了清嗓子,眼巴巴的看着嬴政,张开口说了一句,“父皇,苏儿渴了。”

    卖萌!恶意卖萌!二十多岁的人,还学大宝卖萌,真是太可恶了。

    赵高是个识趣的人,打从嬴政父子一进来,早就将茶水都放在了长案上,嬴政要用的时候,只需要一伸手就能摸到,而且永远温度适宜,不冷不热,渴着正好。

    “给!”嬴政气愤的将一杯茶放在扶苏面前,冷着脸说道:“喝了就老老实实给我说话。”

    扶苏吐了吐舌头,连“朕”都不说了,看来今天真是被自己气得不轻,自己还是不要再得寸进尺了。

    气爸爸什么的,要长远可持续性的气,还是改天再气。

    扶苏放下茶杯,收敛笑容,一本正经的看着嬴政说道:“父皇请先想想,孔家与六国遗族为何互相勾结?”

    “为何?当然是朕灭了他们的国、亡了他们的家,现在又不遵守他们的礼,他们当然会生气。”嬴政冷笑一声说道。

    “父皇,您说错了。”扶苏开口纠正道。

    “哦?你说说看,朕哪里说错了?”嬴政转过头看着扶苏,微怒一声说道。

    “孔家和遗老们虽然勾引在一起,但并非一个整体,而是各有各的原因,父皇的错误,就是将他们试为一个整体。”扶苏不急不躁,从容淡定的说道:“所以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父皇灭了遗老们的国、亡了遗老们的家,现在又不遵守儒家的礼。”

    嬴政听扶苏这么一说,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发现以前自己一直在死胡同里钻腾,就没想过这两家其实并不是那么和蔼。

    “可是就算是这样,朕也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用分封来分化他们。”嬴政挥了挥衣袖,像他这样自负的皇帝,就算知道怎么干更好,也绝对不会向敌人妥协的。

    或者应该说,早十几年,为了一统天下,嬴政还会捏着鼻子装孙子,但是随着天下一统,嬴政的自信心简直膨胀到没了边,动辙就是“朕连天下都统一了,还怕它小xxx”之类的话。

    当然,嬴政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基本上也不会没事当众说这个,只是和扶苏在一起的时候,情绪一激动总是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每每这个时候,扶苏都有一种想要吐糟的冲动。

    统一天下有什么难的?连甜咸粽子都统一不了,吹什么牛逼?

    “儿臣当然知道父皇不惧世上一切险恶,更不怕什么后人评说,可是您乐意看到那群小人,因此而名流青史,千载之后都为人传颂其忠君爱国的事迹?”扶苏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嬴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每次说他们的好话时,还会说父皇您的坏事,父皇可甘心?”

    “哼!甘不甘心,朕也是胜者,何惧他人评说?朕不怕朕不怕懂吗?”嬴政顺嘴喷了扶苏一脸唾沫星子。

    “懂懂懂懂懂,父皇您是大英雄,您是始皇帝,当然无所畏惧,可是……”扶苏上前给嬴政顺了顺毛,接着用一种特别委屈的语气说道:“可是苏儿不开心啊,苏儿委屈、苏儿难过、苏儿想到父皇会被人骂就不开心。”

    嬴政被扶苏的话感动的一脸星星状,声音特别温柔的说道:“苏儿……”

    不是嬴政感动点,随便被人一两句话就感动了,而是说话的人是扶苏。

    亲儿子亲儿子。

    “父皇,您可以不分封六国遗族和孔家,也可以不分封大秦的功臣,但是弟弟们呢?弟弟们都是您的儿子,儿臣是太子,弟弟们却只是庶民,父皇您难道不难过吗?”扶苏的话让嬴政微微一愣。

    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嬴政毒虽毒,对儿子们一惯还是挺好的,就算其他儿子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体贴和关心,但内心深处还是疼爱他们的,只是儿子和大秦的江山比起来又不算什么,因此嬴政才没有分封诸子。

    “父皇,您够理智,知道江山比儿子重,但您觉得他们能有您理智吗?”扶苏微微一笑,用诱惑性的语气说道:“就算他们本身也够理智,但万一……嗯……父皇您知道的,大多数父亲会特别疼爱幼子,幼子天真可爱、幼子之母又大多是年轻美貌……”

    “可幼子一般又多没有继承权,虽然自己在世之时能享尽荣华富贵,甚至以嫡压庶,但若自己逝去,幼子和爱妾却要沦为庶民,从此仰长子嫡妻鼻息过活。”

    “说重点……”嬴政不耐烦的用手指敲了敲长案,虽然熊孩子每一个字都说的好有道理,但特么总有一种在嘲讽朕的感觉。

    嬴政想到这里,只觉得面上有点红,眼神不自觉的瞄了一眼扶苏,见扶苏脸上并无大碍,眼睛清明看不出异样,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更觉得心中有愧。

    要不是长子实在是贴心乖巧,聪明又有能力,最重要的是,没有天真无野心,他还真不一定能定下立太子的决心。

    其实,胡亥……咳咳……那孩子傻了点,幸好遇上个好哥哥,估计荣养他一辈没问题。

    “异姓不得为王,封王不封地,推恩降等。”扶苏兴高采烈的卖弄着自己在论坛上新学来的名词。

    “你再说说,跟朕说清楚……”被扶苏缠了这么久,又被他说中心事,嬴政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听见要封王就那么激动,反而能冷静下来思考问题。

    若是有能不影响大秦江山,又能给儿子一份富贵的方法,那其实也是挺不错的。

    “异姓不得为王,即非嬴姓子孙不能为王,更具体来说,非父皇的子孙不得为王。”

    扶苏的话让嬴政连连点头,“这个朕喜欢,你继续说……”

    “封王不封地就是指弟弟们可以分封得王爵,但本人不得去封地上居住,而是要居于咸阳城之内,弟弟们的生活就靠封的税收来养活,但其他军事、财政大权依旧归天子所辖。”

    “郡县和分封并行,虽然只有一个空头王爵,不像过去的诸侯那样权力大,但子子孙孙几辈子富贵是有的。”

    “大丈夫爱权,小丈夫爱钱,人一旦沉溺于富贵乡,就会丧失雄志,就算本人有造反之心,亲人也未必有此心。”

    “父皇您优待六国遗族,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沉于富贵,而疏于复仇之心吗?”

    “给个空头侯爵又如何?不就是暂时养起来吗?也正好免得他人说父皇刻薄寡恩。”

    听过扶苏的话,嬴政摸着胡子点了点头,“那‘推恩降等’是什么意思?”

    “待诸侯死后,将封国分为数份,介时无论嫡庶子,诸子皆有继承权,而且每继承一次,爵位等级就会降上一等。数代之后,若无能力出现,早晚都会变成庶人平民。”

    扶苏的提议让嬴政很动心,但他又不敢轻意点头答应,只得开口说道:“你这个主意到是不错,不过朕还想再想想,你先出去吧。”

    扶苏告退之下,嬴政一个人坐在大书房里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把李斯叫来。”

    黑暗中,立刻有宫人退下。

    李斯当时也在酒宴之上,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后,熟知嬴政性格的李斯,自然不可能还安稳的下班回家,而是选择等在一旁,等着嬴政召见自己。

    因此,没过多久,李斯便匆匆赶来。

    “臣李斯见过陛下。”李斯跪在地上开口说道。

    “李卿请起。”嬴政挥了挥衣袖,开口让李斯起来。

    李斯起身之后,看着嬴政开口问道:“陛下可是为淳于越之事而召见臣?”

    “不错,正是为此事,不知李卿有何看法?”虽然扶苏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好主意,但是嬴政还是想先问问李斯的看法。

    在嬴政群臣之中,李斯的功劳最大,若要分封,必以李斯的封地最多最广,否则不足以群臣之心。

    因此,嬴政很想看看,李斯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是想和其他人一样得富贵,还是全心全意的忠于自己。

    “启禀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无论是五帝之制,还是夏、商、周三朝的制度,都不过是旧制而已。陛下如今开创大业,建立起万世不朽之功的雄心,岂是那些腐朽的儒生能理解的?况且淳于越所说的是夏、商、周三代的事,有什么值得学习的?无非是天下纷争、诸侯并起,才大量招揽游说之士罢。现在天下平定,法令出自陛下一人,人才皆入陛下一人之家,正是安心乐业、休养生息之时,岂容那些儒生以古讽今,诽谤当世,惑乱民心?”

    “臣李斯冒死罪进言:古代天下散乱,没有人能够统一,所以诸侯并起,说话都是称引古人为害当今,矫饰虚言挠乱名实,人们只欣赏自己私下所学的知识,指责朝廷所建立的制度。当今皇帝已统一天下,分辨是非黑白,一切决定于至尊皇帝一人。可是私学却一起非议法令,教化人们一听说有命令下达,就各根据自己所学加以议论,入朝就在心里指责,出朝就去街巷谈议,在君主面前夸耀自己以求取名利,追求奇异说法以抬高自己,在民众当中带头制造谤言。象这样却不禁止,在上面君主威势就会下降,在下面朋党的势力就会形成。臣以为禁止这些是合适的。”

    “我请求让史官把不是秦国的典籍全部焚毁。除博士官署所掌管的之外,天下敢有收藏《诗》、《书》、诸子百家著作的,全都送到地方官那里去一起烧掉。有敢在一块儿谈议《诗》、《书》的处以死刑示众,借古非今的满门抄斩。官吏如果知道而不举报,以同罪论处。命令下达三十天仍不烧书的,处以脸上刺字的黥刑,处以城旦之刑四年,发配边疆,白天防寇,夜晚筑城。所不取缔的,是医药、占卜、种植之类的书。如果有人想要学习法令,就以官吏为师。”

    “焚书?”嬴政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自家丞相是个狠人,没想到他能狠成这样。

    焚书之事若成,自己纵然少不得要背上一个千古骂名,李斯这个提议人也要成为百家之仇,少不得要被人骂几句“断子绝孙”了,因此李斯提这个主意,嬴政还真不知道是应该生气还是感动了。

    幸好有苏儿宝贝的主意在前面,不然……哼哼……

    按嬴政对淳于越这等人的想法,他们为了能青史流名、名扬千古,绝对毁家灭业、抄家灭族也在所不惜。

    这种人,心里只有自己的千秋美名,至于父母妻儿那是绝对不在乎的。

    不过他们都不在乎了,难道上位者会在乎千古骂名?真是天真!

    “李卿,朕到是另外有个看法,你来听听……”嬴政将扶苏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对李斯说了出来,只是他并不没有说这个主意是扶苏出的,而是说这个主意是自己想出来的。

    这么做,不是为了贪功,而是为了保护,就如同考试一般,是为了保护扶苏。

    还是那句老话,很多事只能由秦始皇去做,不能由秦二世去做。

    #朕今年也能拿到“感动大秦好爸爸”的成就耶!#

    过了几日,又是大朝会,嬴政开口说道:“淳于越,你可是还坚持自己的看法?”

    淳于越起身,大声说道:“陛下,复古制尊古礼才是天下之根本,还望陛下三思。”

    嬴政在心里冷笑一声,目光在其余人脸上一一晃过,开口说道:“你们还有谁赞同他?”

    就算有了主意,嬴政也想看看,自己的朝堂上,到底还有哪些人是想要分封的。

    今天可以不追究,但拿个小黑本记下来却是必须的。

    “陛下,臣以为淳于越所言,乃是无数圣贤典籍的心血之言,且言之有理,陛下当三思而后行。”说话的是王绾,目前秦国丞相之一,同时也是一直跟着嬴政,颇受嬴政信任的人才。

    有了丞相带头,后来之人纷纷站队,表示附议王绾的意见。

    万幸的是,这群附议的人大多品级不高,且都是文官,缺少武将。

    嬴政放心的舒了一口气,看来军权还是在自己手上的,闹事的也就是那群读书人而已。

    嬴政表示要容后在再议,让他再想几天。

    听了嬴政的话,众臣也没有太过怀疑,觉得他是在拖延时间什么的,毕竟分封之事乃是国家大事,陛下要多想想也是正常的。

    转眼过了数月,到了新春之时,嬴政照例回雍城祭祀天地鬼神,接着又在咸阳城举行大朝会。

    峨冠博带的大臣们济济一堂,气氛显得颇为严肃。

    司礼官员站在人群之首,宣布大朝会开始。

    按理来说,新春大朝会一般是不会有什么重大国事要办,基本上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喝酒和乐一下,说几句庆祝新春的空话套话,就可以下班回家该干嘛干嘛了。

    但是今天,嬴政却注定要给群臣一个惊喜。

    “今日朝会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嬴政接下来的四个字,如雷声一般在每个人耳中炸开,“分封诸侯。”

    “分封诸侯?”

    “陛下今日怎么?”

    彼日皇权还没有后世那样严苛,大朝会上虽然不能随便讲小话,但是有人抛出一个议题之后,其他人窃窃私语几句也是可以的,窃窃私语完了,再表示提议或反对也是行的,因此嬴政也没有生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众臣的表现。

    这个略惊讶、那个很狂喜、这个……胡亥的表情怎么了?分封诸侯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啊,他不用吓成这样吧?

    按规矩,做为秦皇的儿子,就算不是爱子,在分封诸侯的时候也会得到一个王爵的称号,只是封地好不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按理来说,胡亥应该很开心才是,他不用做一个无权无势的庶人了,怎么会吃惊成这样?而且还是有惊没喜的。

    嬴政疑惑不解。

    胡亥更加疑惑不解,要不是在大朝会上,他正想去找自家父皇咆哮一番了。

    上辈子,虽然时间比这个要晚,但还是有闹过这一出的,而且沸沸扬扬的闹得比现在要大的多。

    当时吧,还和赵高一起混的胡亥,在心里其实都是支持分封的,因为当时父皇虽然太喜欢扶苏,可自己同样也没有任何上位的迹象,可以说直到遗诏被拿出来之前,皇位这种东西他完全都没有想过。

    胡亥虽然贪玩耍外加有点傻,可他身边有个人老成精的赵高,赵高很严肃的跟他分析了《如果父皇不分封,那么父皇驾崩之后,自己的生活会有多惨》这个课题,吓得胡亥没少去嬴政面前卖萌。

    虽然胡亥不敢直言劝说嬴政同意分封,但没在赵高的帮助下敲边鼓什么的,可惜父皇对他怜爱是怜爱了,但还是没有同意分封。

    那个时候,胡亥都以为父皇不爱自己了,还偷偷怨恨了父皇好久,没想到……父皇最后还是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

    呜呜呜,上辈子的父皇,小猪想你了。

    好吧,先不回忆上辈子,这辈子的父皇对小猪依旧是极好的,可是他为什么会变了呢?他竟然同意淳于越的要求,要进行分封?这真特么是太不可思议了!

    胡亥不用回过看,也能想像出淳于越脸上此时的表情,一定是特别开心,特别狂喜,特别让人忍不住想怜爱上辈子那个淳于越三十秒。

    还有被烧掉的那么多那么多,嗯……或许还有那四百多名方士来着。

    看着轩辕台上现在依旧健康年轻的嬴政,胡亥觉得自己重生以后,情况似乎都在往好里变化,只除了一点……

    朕的皇位啊!

    父皇,您竟然立扶苏大哥为太子,您果然不爱小猪了吗?

    就在胡亥默默舔伤口,怜爱自己之时,司礼官员高叫“宣王书。”

    蒙毅沉着脸走到高台上,拿出一卷黑色的布帛,朗声念道:“秦皇封赏书,今天下一统,太平盛世,当尊王道,以为盛典,以安天下民心……”

    虽然封王封爵什么的,跟在场百分之九十的人没有关系,但不妨碍他们提起耳朵,但不妨碍他们提起耳朵,试图将蒙毅的每一句话记下来,以回去能以见证人的身份,传播第一手八卦。

    “封王者,须我嬴姓子姓、宗室血脉后人,其余人等,绝不可为王。”

    这一句话,就如同入油的冷水一般,让整个大殿沸腾起来。

    异姓不得为王,基本上就断了很多人当王的念头和想法,毕竟王和侯虽然并称,但在实际上还是有很大差别的,王是统治者,而侯只是被王分封的被统治者。

    那些大秦功臣先不说,他们也没胆量叫嚣什么的,就算是个“侯”,对他们来说也是平白捡来的;但那些梦想着重新当“楚王”、“韩王”的六国遗族却彻底蔫了;而孔门儒家,他们要的只是嬴政行分封之制,至于封得人是谁,他们也不是特别在意,脑子得多蠢才觉得嬴政必须要封六国遗族呢?当然武王灭商,除了微子启那几个带路党,也没有封纣王的后人为王啊,有个“侯”啊“公”啊就很不错了,还计较什么?

    六国遗族重的是实利,而儒家之人更在意政治上的正确性,他们不求名不求利,只求秦国能吃他们的安利,让儒家能弄倒法家,让儒家思想成为秦国的政治纲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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