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切实际。

    稍微抛开感情的掣肘,理性地想一下,就知道他对眼前的人的感情是多么的不应该。

    他看见她在船上的睡颜时会有一种悸动的感觉,在得知她被困于西沙时会有强烈担忧的冲动,在看到她与谢清琸亲密相交时又会觉得酸涩难平。

    就算他从前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他也知道这一定不是普通的感情或者说亲情能解释的。

    对,喜欢,可是它如此的荒谬,荒谬到让他忍不住拷问自己。

    换成随便一个人,他就没这么困扰了。

    可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们是一族亲眷,即便国家立法没有对此有过限制,即便婚姻法允许三代以外旁系血亲可以通婚,民间也多有远亲通婚,但放在皇室,这就是前所未有。

    他扪心自问,自己在从前耐心教育赵佑媛时,也曾经告诉过她,即便身份可以畅行无阻,行事也一定要有原则。

    所以如今,他无法说服自己,因为放任这种感情的肆意蔓延,就是自我放弃了某些原则。所谓一步退,步步退。

    所以,这样的念头,也只能是暗笑自己想岔了。

    那么以后对于赵佑媛……他想,终究只能拿她当亲妹妹一样好好呵护,不再去介意她的感情世界,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于她,于这个家族,都是好的。

    这一瞬间的清醒,于是原本在看完赵佑媛和谢清琸在海岛上那一天的录像后,他今天一直想问明白的“‘你是否是喜欢他”,在这一刻,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你如果想要,我就好好成全你。如果这是对你好的方式。

    ·

    “殿下怎么不讲了?“

    赵佑媛正在心里认真记要点,听得入神,就见赵宣有一会儿的停顿,背着阳光,俊秀的容颜神情莫辨。

    她觉得赵宣最近是奇怪,但感觉也告诉她,这跟自己有关。

    这让她一直犹豫是否该直接发问。

    无暇多想,赵宣突然对她微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有两分怅然又有些释怀,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刚刚讲到……若无太子妃,皇后便亲自设宴,同时接见几国使节团女眷。”赵宣继续道:“之前这些都是针对行政使节团的。”

    “除此以外,还有艺术交流团和军事交流团的访问。也是你应该出席的场合了。“

    ·

    因为人流量实在太大,这时候大宋皇室成员全都要上阵了,因为赵宣明显不可能抽出空来参加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他就是倚栏卖笑也接待不了这么多人啊。

    有道是家族团结互助,赵佑媛虽然是作为一个皇室没有封号的女眷,但也要上这样的国际外交场所的。

    “‘不过你是新人,一般而言,不会给你太难的任务,这只是个多听多学的场合而已。多看两次就好了。”看她已经提前紧张了起来,赵宣颇为好笑地给她吃了一个定心丸。

    ·

    女性皇室成员,一般是在长公主或公主的带领下参加朝贡国艺术团和中国艺术团的交流会的。其他没有会议和觐见的国家使节团,也都会来参加或欣赏这些节目。

    与朝贡国的艺术代表团进行交流的,通常是大宋梨园皇家艺术团、大宋中央教坊歌舞团、大宋太常寺掌祭清典礼乐院等。然后是一些宗主国的超一线明星,也会在这个时候露脸,这对他们在朝贡国的票房、唱片市场很有帮助,所以不少明星提前一年就会盯准这个时候,进行运作。

    男性皇室成员则都要出席军事交流团的访问,表达大宋皇室对这方面的重视。一句话,不管文艺还是军事,哪方面都不会冷落小弟们的。

    总而言之,整个三月,对于大宋的皇室而言,是鸡飞狗跳的忙碌的三月。

    ·

    “也就是说……“赵佑媛顿了一下,冷汗道:”刚刚讲了那么多,这还只是三月?!”

    “对啊,重头戏其实在四月。”

    赵佑媛:“……”给跪了。

    ·

    到了四月的时候,经过一个月的预热,十年大朝贡仪式才终于正式开始。

    四月初一,皇帝出面,祭天地,祭国基,颂《告天延祚书》和《为万民祈福书》。

    这倒不是真的信神,而是在长达千百年的传统中,早已经形成了固定的仪式,如果废弃这样重大的国家仪式,就会被认为是礼崩乐坏。

    以前一个社会研究评论员曾经说过:如果到了中华废弃祭天地大典的那一天,一定是中华要灭亡了。

    四月初二,朝贡国万国朝礼大典,全球直播,朝贡国体系内所有国家休公假一天。

    四月三日,朝贡国大会,会议上一百多个国家挨个作简短发言,颂祝宗主国万福齐天,然后汇报国内近十年的情况,感谢宗主国的恩荫和福泽。

    四月四日,朝贡国大会结束,宗主国将对每一个国家的政策进行简单宣布。这是朝贡国们努力几年才拼来的机会。

    四月五日,皇帝出面,各国跟随,参加宗主国安排的重点项目参观。这些项目五一不是时代前沿,令人只有瞻仰的份(增加对宗主国死心塌地的崇拜)。

    从四月六日开始,是宗主国举办的一些专业领域方面的论坛和峰会,持续十六天。

    与此同时,金陵国际会展中心将举办朝贡国博览会,各国在三月份时就开始在里面搭建展馆,群众们直接去各朝贡国国家馆就可以购物和领略外国风情,各国艺术交流团也会在博览会上演出,正式对公众开放。

    ·

    四月这个时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举国狂欢,无数人从全国各地赶来,为了一睹这场盛会。

    而在这时,朝贡国体育运动会和军事友谊交流赛也开始了,如果说三月份的时候,电视上充斥的都是皇后太子亲王公主和外国政要的新闻——那么整个四月份电视上就全是朝贡国体育运动会直播、军事友谊交流赛直播和朝贡国博览会艺术表演。

    这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分水岭。

    ·

    可想而知这是怎样热闹的一场视觉盛宴,比奥林匹克体育竞赛周期更长的体育赛事、157个朝贡国的军事对抗演习、艺术文化表演、博览会……不管男人女人大妈小妹,全都沉浸于此了。

    所以说,在这种全球盛会之下,国民自豪感极度爆棚,大家都分分打了鸡血一样,谁还有闲心去看你的电影啊。就算是蓝明尉挑大梁的电影上映,也得分分钟扑街啊。

    ·

    赵佑媛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因为赵宣给她讲完这一切后,随即宣布,给她安排了外交礼仪讲师,接下来,她除了要拍电影以外,额外地还要单独接受皇室成员外交礼仪培训了……

    真是一群事儿逼啊……

    赵宣没有太多停留,在给她带来这几个重磅消息后,他还要处理公务,就马上要离开皇家医院了。

    临行前,他觉得赵佑媛似乎心情不佳,又安慰道:“你别怕电影没赶上贺岁档,就担心没有票房。总要对皇室有信心。再说——157个朝贡国都得买你这个面子,怕什么。“

    他的话不无道理,不管是皇室的运作能力还是民众期待度,这部电影自横空出世就注定了会万众瞩目。

    并且,如今的赵佑媛,可是朝贡国王室们的救命恩人啊,她主演的电影,王室们敢不买账吗?

    公费报销也得让电影院坐满了人啊。

    赵佑媛忧伤地看着他点点头。

    她这样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又戳中了赵宣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于是忍不住——他俯下身去,抱住了她。

    并不用力,也没有任何旁的心思,仅仅是这样环着,汲取一些心灵上的舒缓。

    被他靠近,身上淡淡的迦南香气传来,赵佑媛整个身体都感觉僵住了,大脑也处于放空中无法思考……

    心却莫名地跳快了。

    ·

    而后赵宣退开,又恢复了先时那样淡然从容的神情:“你好好休养,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赵佑媛目送着他的身影离开,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又跳到床下,跑到窗前,看着他下楼进了专车,车队穿花拂柳,离开了皇家岛湖医院。

    她趴在窗户上,望着车队离开的地方发着呆,直到手机铃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

    即便电影赶不了贺岁档,它的拍摄日程依然不能说宽松的。

    这一通电话就是北工传媒集团给她专门安排的经纪人打过来的,平时经纪人不太敢轻易打扰她,不过马上开机在即,不管怎么样赵佑媛都得来开一次碰头会,和演员们见个面,再听导演讲一些计划安排。

    “没问题的,我最近几天就要出院了,碰头会和开机仪式都可以参加。”赵佑媛答应得很干脆,完全没有经纪人以为的那样摆皇室的谱。

    当下经纪人也非常喜悦:“谢谢宗姬,祝您早日康复,我这边把日程安排一下。”

    ·

    于是两天后日程安排了下来,定在了五天后开会。

    赵佑媛也收拾一下准备出院,不过在这之前,她决定先去看望一下谢清琸。

    她因为和宗室彼此的关系不深,住院后来看望她的都是其他获救的同窗和他们的家人们,这几天应付得也有些疲累了,便一直没和谢清琸联系过。

    ·

    他们俩的疗养区隔得挺远,疗养医院的别墅楼是以十天干为头字,共六十栋,赵佑媛在庚区,谢清琸在甲区,隔了整整半个医院。也不知道当初安排住院的人搞的什么鬼。

    没有给谢清琸打过招呼,她过了门口的警卫检查后,直接进了别墅里。

    底楼是做指标检查和主治医师、护士、随从居住的地方,二楼则是心理观察、康健和疗养室。赵佑媛推开疗养室的门,铺天盖地的阳光从宽大的花园露台上扑面而来。

    疗养室里没有人,床上空荡荡的。

    厚重的窗帘拉开在两侧,天蓝色的窗纱被风吹得飘渺轻舞,显得特别静寂。

    窗台上摊开一本书,被风吹地书页翻翻作响。赵佑媛走过去拿了起来,是一本《妙法莲华经》,她目光停留在中间用笔隔开的那一页:

    一切诸法,空无所有,

    无有常住,亦无起灭,

    是名智者,所亲近处。

    颠倒分别,诸法有无,

    是实非实,是生非生。

    ·

    成为世界第一大宗教的佛教,因为中国的强大影响力,大乘佛教占据着主导地位。佛经并不像前世那样稀少,其实常去别人家做客,应该都能看到基本佛道之类的书籍。

    不过年轻人能沉下心神去看的,毕竟还是少。反正赵佑媛是绝对没心情去看的。

    书的主人,谢清琸正坐在轮椅上,沐着风在阳台上浇花。倒不是他贵气,一点擦伤就坐轮椅,而是他们这种人,受一点点小伤都是要被非常谨慎对待的。

    在听到卧室传来的声音,他转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赵佑媛身上,错愕后便是莞尔一笑。逆着阳光,这笑容在她眼里,生出了几分空灵的意味。

    他将水壶放在手边,赵佑媛的目光顺着看过去,那些花草被谢清琸照料得很好,水珠在阳光下散发出五彩光泽,透着勃然的生机。

    赵佑媛走到露台的条木板上,拿过水壶,帮他向架子高处的花盆里洒水,口里问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没有什么大碍,其实早该恢复了,御医说要再观察。你应该是很好了。”

    谢清琸微微一笑,在半空中伸出手:“你没有事情,我很高兴。”

    赵佑媛把手覆在他的手上,温凉的触觉一瞬间传入心底。在这片静谧的阳光下,有种岁月静好的甜美。

    “我明天就要出院,下周电影开拍。你若康复后,也可以来片场看看。”空了一会儿,赵佑媛才问道:“那天我给你讲的事情……有头绪么?”

    ·

    “‘那件事情,”谢清琸偏侧过头,话语里有了一丝停顿:“后来我仔细想过,他们的目的,暂时难以推论。谢氏没有什么机要,是值得他们如此缜密谋划的。”

    如果说真的对谢氏的产业有所图,那么用更直接的方式显然比较快。

    见他似乎也没有线索,赵佑媛陷入沉吟:“‘既然目的未明,就无法倒推幕后人。我们不妨猜猜是谁下的任务。我猜测是刑玉。”

    这个猜测比较容易达成,因为刑玉发来的几个暗号,跟他自己的教义,那完全是一脉相承的,说他不是穿的地球人都要笑。

    在看到他的教义后,赵佑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把二者联系在了一起。

    然而,这个猜测也被谢清琸否定了。“‘应该,也不是他。”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一片翠绿的叶子,沿着它细密的纹理:“如果是刑玉的手笔,他不会这么循序渐进……他的行事风格更谨慎大胆。他的出手,向来都是一鸣惊人。而你接到的这个命令,显然是有着长期谋划的成分。”

    他不认为刑玉是一个看得上这种漫长布局的人。

    这番分析让赵佑媛陷入了一种深层次的迷惑,之前似乎迎刃而解的线索,又变成了一团乱麻。

    “居然……还另有其人?”

    “并且,我猜测,是有人埋伏在上层圈子的。”

    这个消息对赵佑媛来说有点重磅炸弹,虽然谢清琸本人是不甚太在意。

    在他的价值观念里,有敌人觊觎才是正常的,才能证明一个世家背后的价值。而一旦察觉到了敌人的存在,那么情绪上的忧怖也是没用的。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有底气而不倨傲,就可以囊括他一切的态度。

    而赵佑媛做不到他这样的认知,在人生上辈子里,作为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出来的女孩子,会有敌人在背后盯着你,用阴谋诡计算计你,简直想想就坐立难安。

    他们俩就是典型的因成长环境不同行成的价值观差异,导致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

    因为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复杂,赵佑媛告别出门时还有些心不在焉,堪堪与一个气质高华优雅的女人打了个照面。

    这个女人眉目古典,神色间一派淡然,从容貌到气质,和谢清琸有五六分相像,赵佑媛一瞬间猜到了她的身份。

    应该是谢夫人无疑了。

    那女人在看到她后,微微一怔,继而和善微笑:“是清琸的朋友么?我猜是媛宗姬吧。”

    赵佑媛现在的身份很好猜,一来她是圈子里的新面孔,二来谢清琸近来同母亲说话时,难得会重复提起一个人,谢母会上心也是难免的。

    赵佑媛看着眼前的女人,常年优渥的保养使她的容颜驻留在三十出头的模样。衣着倒是简单随意,皮草外套搭配绿色缠枝莲牡丹马面裙,膝襕和底襕的织金在绿色的缎面上显得柔和而精致。身上除了一个玉镯子,再没有其他的首饰。

    这边通俗意义上的良玉并非是慈禧以后炒出来的翡翠,而是传统审美中的和田玉。赵佑媛在国子监上的玉石鉴赏课也堪堪就是个入门级,不过看到镯子上的金色,猜测了一下应该是羊脂玉籽料。

    这种镯子放在前世没个两百万是买不到的,而且往往有价无市,在这个崇和田玉的世界里只能更贵。

    她也笑了一下,行了个晚辈礼:“伯母好,我来看望谢清琸,看他没事,我也放心了,正准备离开。”

    谢母的审美颇有点不走寻常路,在东方审美盛行全世界的这种情况下,竟然是烫了卷发的,当然她应该是有专业的造型师,波浪都泛着光泽,卷曲着优雅的弧度,仪态在举手投足间都经过了精心的修饰打量。

    她闻言送出了几步,欣慰道:“好孩子,那天的事情我听清琸说了,真是要谢谢你。以后多来家里坐坐,清琸也开心着呢。”

    “没问题,我和清琸是朋友,肯定会常来找他的。”

    送走了赵佑媛后,谢母走进房间里,看到窗台上摊开的经书,她的眼中又浮现一丝隐忧。

    婉泱死后,她就只剩这一个儿子了,所以也收起了早年爱玩的心思。但是儿子始终不习惯与她亲近,并且依然保持着幼年养成的性格,这也让她十分无奈,总觉得他不如同龄孩子乐趣多。

    刚才看到赵佑媛在的时候,清琸的反应要好一点,至少表现出了一些对同龄人该有的亲切,现在,她倒是寄希望媛宗姬能够多和他交流几番,往同龄人的范畴里带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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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舞天下电影公司,《我的野蛮校花》开拍前碰头会被定在了这里。

    下午赵佑媛在经纪人陪同下,一身清爽地来到大堂底楼,胡导演已经在楼下等待她多时了,对于这个皇室演员,他们保持了充分的敬意,很讲政治。

    倒是赵佑媛随和一笑:“胡导不要这么客气,以后在剧组里,我还有赖您的指导,可千万别顾及这些礼节。”

    她的意思胡导演也听懂了,当场表示道:“这个宗姬您放心,工作是工作,我对影片的细节要求很高,会很严格的。”

    他这样说赵佑媛才放心,她虽然以前上镜演出过,但那跟几百号人的大荧幕剧组完全不能比,要是导演不敢严格要求她,那电影拍出来都能想象到观众的吐槽一片了。

    男一号蓝明尉也在一堆人的陪同下赶到了,他显然身上的大牌气场强得多,带着墨镜,轮廓俊美深邃,一路走来对胡导演和赵佑媛打着招呼,礼数周到游刃有余。

    ·

    一行人一起上楼,在走到电梯拐角处时,突然听到一个女人字音上扬的嘲讽声。

    “‘对不起!”

    一个凄楚可怜的女声传来,赵佑媛等电梯闻声瞅了一眼,看清场面后却有些讶异。

    道歉的人是袁丽羽。

    多月不见,她几乎把这人忘到脑后去了。当初北工传媒集团问她处理意见,她给的要求就是别把人逼死了,兔子急了还咬人,让她不瘟不火地这么走着吧,别来碍眼就成。

    后来袁丽羽果然不来碍眼了,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此刻再看到这个人,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经历了太多形形□□的人之后,再看这个人倒是不觉得多么厌恶,人生百态,有刑玉那样心思莫测的疯子,有王梓清那样脑子突然犯浑的小姐,自然也就有一心想要往高处爬,不择手段的人。

    赵佑媛更多的是替这个人感到可悲。

    ·

    娱乐圈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这在哪个世界都一样,因为它的性质决定了它只能是这样竞争激烈让人压抑,甚至产生攻击性的地方。

    所以没有地位的不起眼的新人,踏入这个圈子,要是没有强硬的靠山,那妥妥是要受气的。

    袁丽羽也没脱开这个范畴,她当初签约时还有着中学生的天真,如今在这个世态炎凉的圈子里看了三个月,也就看明白了当初自己的幼稚和狭隘所在——

    人一定要能认识到从前的愚蠢,才能说明如今的进步。

    尽管袁丽羽在这里做小伏低,却依然摆脱不了被欺负的命运。她自然是很希望雄起的,可惜没有这个本钱和气势。

    虽然她能够偶尔去何有霖面前晃一下,但对方显然对她不太上心,她也不可能因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去劳动这位大人,只能默默地吃苦受气。

    在九皋中学时期,被一路捧上天的荣耀,在这种地方,都是十分可笑且脆弱的。那种由高到低强烈的落差,让她几乎感到了崩溃。

    她正垂着头拼命道歉,察觉到一旁有人看着她,转头目光便和赵佑媛对上了。

    赵佑媛站在百亿传媒当家一线影帝蓝明尉的身边,对面是五陵著名电影导演胡一谨。而刚刚故意找茬欺负了她的那位视后,在看到他们经过时,瞬间变了颜色,好像走串了片场一样,展现出了演员的本色:“胡导,明蔚哥,好久不见呢。”

    她脸上带着得体从容的微笑,凑上去向胡导以及蓝明尉打着招呼,尽管对方可能与她并不熟。可是这个圈子就是这么的假,再陌生的交情也能在虚假的笑容后攀起来。

    胡导和这个女明星是有过合作的,蓝明尉也曾经和她合拍过广告,当下就给她介绍了被晾在旁边的人:“这位是媛宗姬,我们这次来是约了何先生,商量些事情,宗姬是我们新片的主演。”

    赵佑媛要拍电影,朝贡国体系内所有娱乐杂志报刊都报道过了,圈子里没哪个人不知道。那个女明星这时才发现这个梳着丸子头,穿着u领小半臂超短裙,素面朝天的女孩就是鼎鼎大名的媛宗姬。

    要说这媛宗姬,这几个月可是常常占据头条,舆论关注度不比明星差。

    首先她长了张耐得□□评的脸,这是一切的基础。

    后来先是闹出□□,再又惊天逆转。然后和出租车司机合影的照片在网络广泛流传,大家盛赞她平易近人(在公众的印象里,身为宗亲竟然打车是非常亲民的)。最近上流社会一群学生在西沙群岛夏令营时被绑架,媛宗姬勇敢挺身而出,把恐怖分子引开,让同伴去恢复和军方的通讯(媒体无法探知详情,屏蔽牵星一事是机密)……种种事迹,把这女孩推上了人气宝座。

    漂亮、勇敢、有地位,刷满人生正能量,皇室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

    女明星马上热情道:“媛宗姬久仰了,我叫路萱萱,不知道我演的片子有没有有幸被您看到过。”

    蓦然想到,听高层说袁丽羽当年得罪宗姬挺深,这才被公司下令不温不火地扔着,而今天她教训袁丽羽恰好被宗姬遇到……算是无形中增加了不少印象分吧。

    宗姬的大腿啊,可要好好抱紧!

    在她热切的目光下,赵佑媛点点头——人真是太奇怪了,情不自禁地她就染上了赵宣对待下面人的态度。她目光转向一旁:“她怎么了?”

    这个她指的自然就是袁丽羽了。

    袁丽羽心中涌上了极度的羞耻感,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让她无地自容,她低着头,不愿去与这些人对视。

    那女明星笑道:“她不太懂规矩,我教了她几句,哪知道这么不顶说呢。”这句话一面是向宗姬表态,她也是看不惯袁丽羽的;一面也是在胡导和蓝明尉面前解释自己不是欺负人。

    “她知道错了就行,让她回去吧。”赵佑媛一语双关,平静道。

    那个女明星闻言愣住了,感觉脸上有点**辣的。

    不是听说这人得罪过宗姬吗?怎么她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可是周围的人对宗姬姿态都毕恭毕敬的,她也只能从善如流,马上变换了态度:“妹子,以后新人规矩还是记好。我也是为你好。你也得谢谢媛宗姬。”

    袁丽羽在一片人的目光下,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谢谢路姐的提点,我以后一定注意。也谢谢宗姬。”

    看着赵佑媛的时候,却是真的十分感动的样子。

    电梯这时候来了,赵佑媛也没工夫关注这里,走进了电梯。

    她方才发话不仅是因为她现在朝着公众人物的方向发展,就要在人前做出大度涵养的姿态,否则今天的事情指不定被别有用心的传为她指使人欺负袁丽羽呢。

    另一方面,也是她对自己没什么威胁性,犯了错教训她是必须的,但是没犯错的话,找茬也是没必要的。就事论事。

    ·

    这样想着,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在看到屏幕上来电显示那一刻,她有些诧异。

    长柔公主先前在她住院那会儿已经来看过她一次了,如今会给她打电话,应该不是探问病情。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疑惑地接起来,电话那边爽利的女声传来:“媛媛,听说你最近要拍电影了是吗?”

    这个在皇室已经不是秘密了,老慧亲王气得都不想说话,赵宣还是搬出来景行大长公主给他做的思想工作。

    “是啊,公主殿下,有什么事吗?”她试探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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