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身世不急在一时,皇后把人叫来,除了因长柔帝姬和李惠郡主的美言外,还有一点——听说赵宣同意她涉足娱乐圈。

    这还是百多年来皇室头一号。

    颂之的思虑,皇后是相信的,但她仍然不理解,也不能放心。

    因为这太冒险。

    她和善一笑,没有再问生日这些问题:“听宣宣说,你之前是安排在外面读书的,前段时间,才转回到国子监……”

    噗……

    宣宣!

    听到这个小名儿,赵佑媛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个沉稳威仪又俊秀优雅的储君殿下,你居然被皇后爱称为宣宣,要是传出去,被民众知道了,该是怎样一场轩然大波啊。

    都不敢想象娱乐版块大概要被宣宣两个字刷版了。

    在皇后面前憋笑是需要何等的意志力,赵佑媛憋的好辛苦,她把手放在腿侧用力掐着自己。

    “……不妨说说,考试成绩怎么样?”

    前面的话,赵佑媛都在憋笑中忽略了,直到最后一句话,硬生生把她拉回到了现实。

    这……中国的国情难道跨越了宇宙也不变吗?就像所有人看到未成年人都爱问一句考试成绩,看到二十多岁未婚人士都爱说媒拉纤……连皇后也不例外啊!

    赵佑媛一下子就尴尬了。

    这么炙手可热的成绩,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赵宣之前曾经说过,考不好也没关系,所以学习上她只是尽力,但没有拼命。在一个科学体系完全不同的世界,她算是终于体验了一把变成学渣的辛酸感受。

    国子监的期末成绩,她在艺术和理科方面都还过得去,但文科的考试竟然是最惨不忍睹的——

    比如主课《国章》吧。

    “谈谈你对《韩非子·五蠹》此文的理解,并就此与儒家“法先王”进行论证。”

    掀桌!且不说五蠹是哪五个蠹虫她都记不全了,“法先王”是几个意思?

    下一道题。

    “结合《韩非子·问田》以朴素辩证法分析他与商鞅、申不害的学术异见。”

    ……出题老师你是法家的忠实拥趸吗?敢不敢换个题目?

    再下一道题。

    “根据《墨子·经》《墨子·非命》的认识论来阐释唯物论和唯心论。”

    ……终于换了个题,结果更加丧心病狂。

    .

    这样的题目,她能考出好成绩才见鬼了。

    于是她期期艾艾,委婉道:“禀殿下,我其实有些偏科……”我们就别说成绩了吧。

    ……

    皇后一愣,她儿子成绩好习惯了,她都要忘记晚辈会有成绩不好的这种可能了。

    可是要往娱乐圈走,要是因为成绩问题,被媒体逮到把柄,也不妥啊!赵宣用一甲成绩抬高了皇室声誉,再被赵佑媛这个学渣拉下来怎么办?

    还听说,这姑娘都开始当编剧了……

    想到这里,皇后简直不忍直视,同时心中奇怪地升起了好想看一下那个剧本的心情。

    .

    看着面前女孩子不好意思的模样,皇后只好替她开脱:“现在学科分的细,偏科也是正常的,谁没个短板呢。长柔随我,宣宣随他父亲,偏的理科。”

    就这样跟拉家常似的说起来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的偏科问题。

    赵佑媛心里疯狂地叫道——我不想听帝国两位尊贵殿下的私事!

    ……然后她面上配合皇后笑道:“太子殿下偏科还能考上太学,真的太厉害了。”

    儿子被夸奖,当母亲的自然高兴:“你别看他当初是一甲成绩入太学,他中三中四年级的时候,写作课总是不出彩,气得先帝亲自给孙子补课。”

    赵佑媛心想,真没想到赵宣那样淡定高冷的人,也有偏科被爷爷逮着补课的时候。

    “当时国内文坛泰斗们担心坏了,生怕宣宣将来一即位,冷淡他们呢……”

    皇后画风一转:“说起来,听宣宣说,你在写剧本,还想往娱乐圈走。这是你喜欢的领域吗?”

    平心而论,皇后并不希望赵佑媛走什么娱乐圈。皇室不缺粉丝,但怕绯闻。

    这个女孩子之前在外面学校的时候,因为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差点被一桩舆论给皇室惹来□□烦,虽然她解决得很利落,也因此收获了不少拥趸,但这和去做明星,被人评头论足,那是不一样的。

    只是赵宣似乎和皇帝达成了什么共识,两人竟然就安排下去了,皇后这段时间总是心神不宁,因而一定要亲眼见见赵佑媛,过了她这一关再说。今天见了人,感觉倒是还喜欢。

    “没错,之前因为我不懂事,给皇室惹来了一些舆论麻烦,这是我的责任,也应该我来收尾解决。恰好看到网上有‘野蛮校花’这种说法,就想顺应这个形象,拍电影洗白一下。”

    因为在来之前,猜测过太多皇后会问的话,所以赵佑媛已经有所准备。“皇室代言人”这个宏伟计划,现在说出口,似乎有些不自量力,她就不拿出来吓皇后了。

    皇后看她一脸坚定的模样,本来想劝她算了的话,权衡一下,还是没说。

    “皇室声誉很重要,我们维持形象,付出的是比平民数倍的自律。你愿意想办法解决麻烦,是好事,我也是鼓励的,但切记不能惹出绯闻,一朝功败垂成。”她最终只是叮嘱道。

    ====

    王家的专车很早就从家里出发了,驶入宫停车登记时,才刚刚过三点钟。

    王夫人本来是不想频频带女儿入宫惹人眼的,毕竟现在大家都在看着这个储妃之位,她三天两头去皇宫拜访,别的世家面上不说,心里肯定不会高兴。

    .

    世家之间的关系,需要非常微妙的维持。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容易打破湖面的平静,泛起涟漪。除开游离于世家体系的景安郦氏这种奇葩,其他八个世家都是同进退,规矩守得严严实实的,谁也不愿意做那个异类和出头鸟,被其他家族排挤。

    可是王梓清先前在长柔公主归国宴会上作的那出闹剧实在让王家太被动。虽然她也是一时间的冲动,可是毕竟被太子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弄得一大家子都十分尴尬,必须想办法补救回来。

    .

    王夫人打算早点进宫,免得被赵佑媛说了什么,居于更被动的位置。她坐在后座上平静地等待,却在此时,看到了另外挂着“御”字牌照,插着丽正宫官旗的专车,也开了过来。

    长柔公主隔着车窗,冲她们微笑问好。

    会在这里碰到长柔公主,是王夫人所始料未及的,想来她也是个临时插队户。不过王夫人很快调整过来了心态,十分热情地微笑回礼。

    就这一前一后间,两台车子通过了登记,驶入坤宁宫官道。

    因为担心赵佑媛单独对皇后说些什么,王夫人很想让司机开快一些。可是长柔公主的车子开的很慢,王夫人看了看时间,差二十分钟三点半……

    虽然急,可是她能开到公主前面吗!不能啊。

    于是王家的车子只能一再降速,跟在公主的专车后面。

    王夫人心想,慢慢挪也赶在三点二十前挪过去了……

    然后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司机很为难地回头道:“夫人,公主下车了。我们该怎么办?”

    王夫人:“……”

    长柔公主竟然在这里下车散步,真是急什么来什么。王夫人思忖着是讲政治地一起下车陪她呢,还是赶着去听听赵佑媛对皇后说了些什么,扔下公主不管。

    想着这里毕竟不算远,最后王夫人还是对王梓清低声说道:“我们下车,陪公主聊聊天,散步。”长柔公主的印象也同样重要,不说她毕竟有可能是未来的大姑子,她的话对皇后也有影响。

    反正,慢慢挪也赶在三点半前挪过去了……

    .

    长柔公主是在这里等着接蒙学放学的弟弟赵佑铭的,转头便见王夫人带着王梓清向她走来。

    宴会上的事情,她后来大概也听说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她向来心宽,觉得王梓清就是个没受过挫折的孩子,因此见她们走来,微笑道:“王夫人和梓清妹妹这是来觐见母后吗?”

    “是啊,梓清近来研究了一种新茶艺,我带她为中宫点茶来了。”

    长柔公主心里门儿清,怕是又冲着她那个抢手货弟弟来的。不过也没有戳穿,正寒暄,忽然一个稚嫩的童声响了起来:“姐姐!”

    一个小小的身影像企鹅一样一摇一摆晃了过来,这走路萌死人的姿势随了他爹,据说皇帝小时候也是这么走路法。

    他本来忘形地扑过来,在看到一旁的王夫人和王梓清后,立马停住,换上了一幅乖巧的面孔,两副面孔间转化的太迅速,还有一点滑稽。只见他像个小大人一样,严谨地一一问好:“姐姐下午好,姨姨……两位姨姨好!”

    “姨”一出口,王梓清的脸瞬间绿了。偏偏她还不能对皇子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笑:“小皇子又长大了,真是可爱极啦。”

    王家从前入宫次数并不频繁,赵佑铭年纪又小,自然认不得王梓清。长柔公主笑了出来,纠正道:“不叫姨,叫姐姐。”

    赵佑铭困惑地说:“老师说比我大很多就该叫姐姐……”

    王梓清倒地不起……

    长柔公主没给他解释辈分这些,只拍拍他的头:“你记得,比我小的都要叫姐姐。”

    小皇子出生这几年,长柔很少在国内,因此这段时间回国,特意每天陪他。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王夫人跟在旁边附会,一边不断看表,已经三点二十了……

    反正,慢慢挪……三点半前也挪不过去了!

    皇后到底会跟赵佑媛说些什么啊……

    .

    出于规矩,王夫人没有走到公主前面去,只迈着比四岁的赵佑铭还小的小碎步走啊……走……

    终于跟着长柔公主“挪”到了坤宁宫,皇后身边的任秘书出来,客气地请她们进宫。

    任秘书相迎,规格很高,当即王梓清就甜甜地喊了句:“任阿姨,一年半没见了,您还是那么漂亮!”

    任秘书嘴角微抿,笑得端庄含蓄。她跟在皇后身边二十多年了,国母第一秘书的权位可不是盖的,举手投足间,比很多官员的气场都强。

    “姑娘越长越好看了,这一笑,都舒服到心窝里。”

    两边都得了奉承夸奖,心满意足往内殿会客厅走去。

    ====

    赵佑媛正听着皇后叮嘱,抓紧一切机会猛刷好感度,就见她身边长随的贴身秘书任女官上来,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了两句。

    秘书有要事,走过来对领导耳语,这并不少见,赵佑媛垂眼避嫌,只是听皇后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句:“一块儿见了。”

    转头对赵佑媛微笑道:“王家本家的姑娘来了,以后大家都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要把交情处好。”这话是出于长辈很贴心的教诲,可见长柔的真诚是遗传自她,把赵佑媛当成家族里的小辈看。

    说话间长柔公主已经进门了,王梓清也跟着母亲进来,看得出她的精心装点,身上的刺绣小曲是特别订做的,荷叶花边袖衬得两条手臂如白藕般纤细柔美。她的造型顾问是从内官事厅退休下来的老人,品味不俗。

    .

    长柔公主对皇后行礼,牵着赵佑铭的小爪:“母亲,我把铭铭接回来了。”

    赵佑铭从进门时就看到了赵佑媛,有着长柔公主刚才的耳提面命,这次赵佑铭措辞很严谨,再也不敢乱喊姨了。他拉着长柔公主,伸出白白的小爪,指着赵佑媛悄悄问道:“姐姐,好看的姐姐是谁?”

    果然一家子人的审美遗传都是差不多的。

    长柔公主拍拍他的头:“这是族内的堂亲姐姐,你叫媛姐姐。”

    赵佑媛配合地冲他笑了一下。这一笑,赵佑铭呆呆地,盯着她看得目不转睛。

    王梓清心塞地想,为什么叫她不是姨,明明自己只比她大了五岁的……

    .

    皇后的目光落到王夫人身后的王梓清身上,端庄地一笑,夸道:“这孩子,真是会挑衣服,看起来水嫩嫩的。”

    她对王梓清印象不算深刻,作为一国之母,管理着内外命妇,承担着外交职责,经常会见其他国家的元首夫人和藩国王后郡主,真的很忙。能让皇后把人刻在脑海里,其实也是难得的。

    王梓清得了这句夸奖很开心,忙甜甜地一笑:“有殿下这么说,我以后都可以当母亲的造型顾问了呢!”

    她在皇后面前放得开,赵佑媛心里感叹地想,王梓清不愧是这种家庭长大的,场面话这一手比她强多了,奉承得不着痕迹。

    内官事厅负责这种接见事务的往往是礼宾处和秘书处。这不,礼宾处非常周到且严谨地将王梓清的座位安排在了赵佑媛旁边,引着王小姐往这边沙发走过来。

    因为心里早有了准备,两人都没有显露出惊讶,而赵佑媛灿烂一笑,行了个同辈见面礼:“梓清姐姐好。”

    王梓清也微笑颔首,心里五味杂陈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可能是她的反应太矜持了,王夫人趁着皇后没注意,给她递了个眼色。

    ——这时候矜贵什么,好歹是皇家宗姬主动跟她问好的,她又表现得这么不热络,让皇后觉得她对赵家倨傲吗?

    崔皇后用西方那套算命法来说是处女座,国内虽然看不上星座这一套,但是崔皇后却真的是个水至清则无鱼的性格,尤其是给宝贝儿子婚配的事情上,更是吹毛求疵,这种时候真是一点一滴都不能有了闪失啊。

    .

    其实王夫人多虑了,因为——从她女儿王梓清坐到赵佑媛身边的那一刻,吹毛求疵的崔皇后心里已经有了个对比。

    皇室挑人往往不仅是看美貌,而是家世、心胸、智慧、眼界以及面相命格。

    家世无根基压不住顶级圈子,心胸器量狭隘不配做国母,智慧不能太大却也不能太少,眼界要横向和纵向的广阔,最最重要的,面相命格不能相克、不能福薄,走到国母的地位上时,女人的命格关乎的不仅仅是自身,还承担了国家的时运。

    长相普通,这没什么。可是把长相普通的人放在一个美女旁边,这就不是一般的残忍了。

    也不知道礼宾处的人是怎么想的,太规矩死板了往往就造成这样的后果——他们只想着两位晚辈要坐左下席,忘了人和人是容易形成对比的。

    .

    幸好皇后看人是很客观综合的,并不是颜控就决定一切。等落座了,王夫人和皇后寒暄了几句,聊得开心起来后,才笑吟吟道:“梓清暑假在家里跟着我学中馈,前些日子,她还研究出了一种新茶法,她向来在茶艺上玩得精,我就带她来给殿下尝尝。”

    皇后微笑道:“这孩子有心,做了新茶还记得我。”

    王家带来的仆人已经将茶案茶具都搬到了坤宁宫门口,坤宁宫的人把这些器具搬进会客厅,王梓清行了茶礼,就开始大显身手。

    前段时间,赵佑媛在公主太子和一众世家显贵的少爷们面前露了惊艳的一手,展现了完全不同体系的音乐美学,凭空吸引了不少关注。

    但是今天,王梓清则是在一国之母面前露了她的真本事。

    优美妙曼的姿势,从她的每一个抬手,每一个捻、抹、点的动作中体现出来,千载文化的底蕴和茶艺之意境,融汇在这些仪态中,带了一种古老高贵而韵然天成的美。此刻在赵佑媛面前,王梓清心里是有些得意的。凭她再漂亮再能唱又如何?讨好最关键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赵佑媛不得不承认,此时的王梓清,哪怕她再如何貌不惊人,凭这一手装逼绝活,能秒杀自己一条街啊。

    .

    王夫人不动声色地随意道:“她一直念着殿下,说夏天到了,要研究配方,给殿下烹清心茶。这孩子在家里也孝顺,想到这两年就得给她订婚了,我真是怪不舍。”

    一旁哄弟弟玩的长柔公主此时插话道:“再过几年也未为不可,梓清还小,可以考虑清楚自己追求的是什么,不必这么着急啊。”

    她说的尽是过来人的肺腑之言,不过王梓清并不是很能理解:“再等几年有点晚,年龄大了终归有影响。”

    女人一过二十五岁状态就比不得从前,这是客观事实。可长柔公主就是典型的‘年龄大了’还不肯订婚的人,简直中枪中成了筛子。

    她正色道:“别太在意年龄大或小的问题,会这么想,就说明把自己的价值只摆在这个层面上衡量。梓清,不能受世俗影响,觉得过了哪个年纪的坎儿,就好像没抓住什么一样。”顾虑着场合,她没有把那句‘用男权社会的价值观来衡量自己’说出口。

    她说得不无道理,王梓清也无可回应,场面一时便有些冷凝。

    皇后轻咳一声,柔声道:“公主。”

    皇后一旦这么称呼长柔帝姬,就说明她接下来态度是认真的:“你是个有想法的聪明孩子,不过,很多时候,人们在评判一件事上观念不同。”

    长柔公主在涉及女性观念这方面是比较据理力争的,常常会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情。

    只是她现在被妈妈禁言了,于是看了一眼赵佑媛,希望她能说点什么。

    赵佑媛完全没想到火力焦点一下子集中到自己这里来了。

    她刚刚一直围观打酱油中,观察每个人的想法,这下接收到长柔公主强烈的电波,她知道,要想抱紧公主这根金大腿,这时候中立派是不行的,想要获得公主的欣赏,她必须得表达出明确的观点……

    同时她也不能得罪皇后……

    最好也不要得罪王家……

    一瞬间,她好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装作不存在。

    贵族真是一群事儿逼啊……

    赵佑媛艰难地措了一下辞,发现怎么说都不合适,只好换个对象:“梓清姐姐,帝姬姐姐很关心你,我有时候也会想,社会赋予女性的价值是什么,我们认为自己的价值又是什么?时间、阅历这些,男人可以把它们作为财富,我们也不能视作洪水猛兽呀。正是因为经历弥久的时间,才会更自信从容。反正在我看来,你是很优秀的,教养良好,茶艺精湛,世俗的定义不应该约束你。”

    长柔公主还在禁言状态,此刻给赵佑媛投过去一个点赞的目光。

    赵佑媛收到了她的爱心能量值,心累得要命。

    好在赵佑铭及时打断了她们,刚才听大人枯燥地聊天,没人陪他玩,这种场合还得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地坐着,终于等得没了耐心,小声嘤咛起来:“哥哥呢,我想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皇后又不能立即给他变出个哥哥来,只好哄道:“快了,大约十分钟就过来了,哥哥每天都很忙的,你见到他要笑,他才能高兴。”

    赵佑铭于是不敢瘪嘴了,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

    跟自己亲娘约的时间,赵宣就没有卡得很严,大概走之前东宫有什么事儿耽误了一下,来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

    他进门的时候,坤宁宫五个女人并十几个秘书侍者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他身上。

    赵佑铭见异思迁地松开姐姐的衣服,喜滋滋地朝着赵宣扑上去,把他身后的导训嬷嬷忘到了一边。

    .

    算一算,赵宣课多的时候住绿岛行宫,前几天又去了朝鲜,皇后已经有段日子没好好和他相处了。等赵宣行礼后,皇后已经平常地问起来了:“晚上在哪边吃饭?你父亲今晚有国宴,姐姐弟弟倒是留下来的。”

    皇后话语里隐隐的期盼,赵宣也听出来了。他抱过赵佑铭,单手托着他,说道:“就在母后这里吧,姐姐回国后,还没有这样聚在一起。”

    听了这话,皇后便微笑起来:“朝鲜那边事情处理得如何?”

    赵宣已经推断出这件事八成是冲着赵晗泽来的,结果谢清琸的堂叔倒霉被牵连。因为他原本正在着手调控经济杠杆,解决金融虚高问题,赵晗泽是骨干力量,政策制定好还没颁发,这档口就被袭击了。

    不过他并没有对皇后说这些,只温言道:“一切都好,母亲不必挂怀。”

    他挑在这个时间过来,主要是放心不下,如今看着赵佑媛和母亲相处得挺好,于是也宽心了。

    只是转眼,就看到了坐在另一边的王梓清母女。

    赵宣心想,也不知王梓清道过歉了没。这样的场合,他也斟酌着是否要发问。

    .

    王梓清的点茶已经进入了尾声,她点了共六杯茶,除了小皇子外,在座一人一杯。

    前世,宋式点茶法后来随着明朝灭亡而消失,倒是被日本引进,在十六世纪装逼发扬成了“和敬清寂”的茶道。从此日本以茶道大宗自居,忘了这个茶之道艺的本源祖宗。

    不过此间世界的“和敬清寂”又不太一样,至少日本不敢自诩大宗,有中国这个源流在,这个东海岛国永远也抬不起文化上的头颅,这也许也是这个民族千载的刻骨铭心之痛。

    日本什么都可以冠之以道之名,这个道也就显得小题大做不值钱了。但在中国,“道”一字,是神圣而不能随意使用的。从古人的“近乎道矣”,便可得窥对“道”的尊重。

    所以如今世界的茶道,和以前的日本茶道,指代的内涵还不太一样,更偏重形而上。

    文明悠远的中国人认为,茶之道,在于品尝,在于喝的人的心情,在于品茶之中体悟哲理道法。茶是给人喝的,重点不是装逼。想装高大上的逼,中国人有的是途径,但如果纯装逼而遗失了喝茶的乐趣和滋味,那就是本末倒置,是买椟还珠。

    所以这个世界深受中国影响的日本,好悬没走上本末倒置的装逼不归路。

    宋代点茶历经千年,完好地传承并发展了下来,如今味道也调制得越发清爽悠韵。王梓清的茶面,打起的茶花沫子很高,且一直没有消失,足见其水平精湛。

    .

    在递给赵佑媛茶杯的时候,王梓清瞥了一眼赵宣,发现他正看过来,似乎在好整以暇等着什么,犹豫再三,终于低声道:“宴会的事情,对不起。这个算我以茶代酒。”

    皇后正与王夫人和公主闲谈,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赵佑媛接过茶,闻言一怔,这事情她记得,只是没想到王梓清居然会跟她道歉,再顺着目光看到赵宣,就想起来他在朝鲜时,叮嘱官事厅给她安排的礼仪老师。

    一时间难以说清心中感触,便笑了一下:“没事。”

    .

    赵宣留心着她们的交谈,安静地坐在次座上,抱着弟弟,得体的微笑像个面具一样糊在脸上。看着赵佑媛接受了道歉后,就坐着独自品茶,大概是怕言多必失。

    于是他忽然起身,对着皇后和长柔公主行了歉礼,然后对着王夫人和王梓清颔首。

    “母亲,铭铭困了,我带他出去转转。”

    众人齐刷刷地,传递出了一个中心思想——赵佑铭瞪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都精神得一根根立着呢,你哪只眼看他困了?

    皇后当然也知道他是托辞,却不点破:“你哄着他好好玩玩吧,这段时间你忙,他好久没看到你了,晚上睡觉天天吵着要见你。”

    赵佑媛没想到,赵佑铭年纪小小居然是个颜控。他居然每天晚上要看着太子才能入睡!

    赵宣看到了她对弟弟肃然起敬的眼神,冲她说道:“媛宗姬也一起来,铭铭喜欢你。”

    这句话相当于是解放了赵佑媛,她感激地从座位上弹起来。

    太子这一声“媛宗姬”,唤醒了王夫人,她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

    四点过的阳光从坤宁宫的客厅窗户照进来,横亘在赵宣二人和她之间,就好像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

    .

    赵佑媛跟着赵宣走出坤宁宫。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是四点半了,盛夏的太阳落得晚,依然可见天空金霞漫布。

    赵宣牵着赵佑铭走了几步,俯下身子,拍拍赵佑铭的头:“铭铭去花园里自己玩去,哥哥姐姐有些事情,一会儿再来陪你。”说完给赵佑铭身后的宫侍使了个眼色。

    赵佑媛心里一突,“哥哥姐姐有些事情”让她心里充满了猜测,赵宣这个人太习惯不动声色,是以赵佑媛完全猜不透这个人心里想的什么。

    宫侍们抱走了还在懵懂中的赵佑铭,太子遣散了周围不多的随侍,御花园里一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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