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这个院子虽说不是她的初衷,但如今修整好后,秦桐这样四顾一看也觉得甚合心意。

    廊檐屋脊层层栋栋,一如既往的显露着荣国府的气派辉煌,又在粉壁白墙下植了一溜儿的红梅,虬枝伸展颇具大家风骨,门两侧是整整齐齐的仆人房,又有清雅精致的暖阁,宽敞亮堂的花厅,齐整簇新的书房,设施齐全的小厨房,百平米的院落铺着青石围着中间姹紫嫣红的小花园·······

    秦桐正扶着肚子欣赏自己的新居呢,就看到周瑞家的鬼鬼祟祟的猫着腰进来了,秦桐只觉得眼前一派乌鸦“呱呱”地飞过去了,不等她行礼,秦桐就没好气得问道:“你说你好歹也是个正经的管家娘子,手底下也管着几十号人呢,这个鬼样子是成何体统?让别人看着,还以为我让你去做什么坏事去了呢。”寡妇门前是非多,所以她身边的人甭管做没做坏事,出来进去必须都得要求堂堂正正挺胸抬头,要不,得多给她招话题啊·······

    周瑞家的心里藏着事正忐忑不安着呢,被新主子这么一呵斥,她直接给跪下了。秦桐·······抱着肚子瞪着几米远外的砖雕影壁,心里忍不住的腹诽:论家里有个影壁的重要性!

    肚子越来越重,秦桐也不耐久站,遂直接说道:“说吧,又干什么蠢事了?”就周瑞家的这个心虚惊慌的样子,她都能想到她又要给人擦屁股了。

    果然,秦桐这边话音一落,周瑞家的就开始哭诉上了:“大奶奶,您大慈大悲,快救救奴婢当家的吧,他被刁民扣押住了。”

    秦桐深深地吸一口气,暗下决定,等她把孩子生完,她就要想法子把周瑞一家给撵出去,别的不说,就凭这个回话的态度,说一半藏一半,还只说对自己一方有利的,还求她给救人!哪来的这么好事,秦桐懒得再多说,直接转身向屋里走去,不出意外的,被拦住了,秦桐面无表情的瞪她。

    周瑞家的吓得头一缩,知道瞒不过去了,左右一看,发现离最近的一个小丫鬟也有小十米远,遂心一狠眼一闭,小声说道:“太太让我家当家的在外放印子钱了,前两天有几家到期了,当家的就去催债,也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竟起了冲突,拉扯间撞到了一个老汉,然后,我家当家的就被那家人给留那儿了。大奶奶,我家当家的是奉太太的命去办差的,可没做坏事啊,都是那群刁民的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他们竟想着抵赖不认账,如今还敢藐视贾家的权威,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大奶奶,您可得为我家当家的讨回来这口恶气啊。”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几句话时,周瑞家的都快攀扯上了秦桐,吓得秦桐赶紧后退几步躲开了纠缠过来的手,她如今抱着大肚子自己都快站不稳了,哪还经得起这个阵仗?

    秦桐眼一瞪,沉声呵斥道:“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你且冷静下吧。”说罢,制止看着情形不对要上来的银碟,接着说道:“你还有理了?还敢放印子钱,还敢败坏太太的声誉!太太大家闺秀名门贵妇,怎能做出这样的事?必是你等刁奴背主求利!你且等着吧,等我腾出手来再收拾你们两口子!还有,你且闭紧嘴吧,别穷嚷嚷了,否则,让老太太知晓了,你知道后果的!”说罢,也不管还瘫倒在地的周瑞家的,招呼着自己的两个心腹丫鬟就直奔王夫人住处。这个事,无论如何,她还是要知会王夫人一声的。

    为了标榜自己的“孝顺”是从一而终表里如一的,即使再忙,秦桐也会抽出空来亲手为婆婆大人洗手作羹汤,所以,王夫人的病一直持续发作中,且还由于病得久了,一天中倒有大半时间是意识不清中,甚至皮肤都开始隐隐的泛青了,但即便如此,当听说此事后,也没妨碍正好处于清醒状态的王夫人大发雷霆:“还有什么好说的?此等刁民,无视我荣国府,还敢扣押咱们贾家的人!你还不派人去疏通官差,把那些贱民通通给我抓起来!”

    秦桐深吸一口气,她都觉得自己要被这对蛮横不讲理的主仆给气得要早产了,身体不舒适,心情那更不好了,于是,秦桐也毫不客气的冷嘲道:“报官?太太莫非是糊涂了?吵嚷开让人都知道荣国府的太太放印子钱了,不说太太的娘家还有没有脸面,就是贾家老少爷们以后也不用出去见人了!”扭扭身子,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秦桐继续说道:“我这儿还有心替太太遮掩着,太太倒是毫不羞涩呢,那行,咱们府里再没有老太太更尊重的了,那儿媳这就去告知老太太了。”说罢,撑起身体,作势就要离开。

    王夫人大惊,也顾不上气愤平日里和善温顺的儿媳为何忽然变得尖锐了起来,此时她只想留住要离开的儿媳:“纨儿,你看你这孩子,怎么性子这么急躁!你听我把话说完,你也知我这身体还没好利索,并不能做事,这事啊,娘还得交到你手上。娘跟你说,虽说咱府上家大业大的,但偶尔也有捉襟见肘的时候,娘这样做也是为了贾家。且这事虽不光彩,但悄摸的做,谁又会知道呢?咱们女人家,赚点脂粉钱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你这情形更需要多攒点钱,你现在吃喝都有公里出,不用发愁,可等孩子一出世,那是花钱如流水,还有以后,孩子要读书要交友要有聘礼娶媳妇,等等的事情你哪来那么多钱应付?咱们为人母亲的,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得长远一些才好呢。”说得太急太快,王夫人终于支撑不住的摔回被褥里,她只觉得自己在天旋地转中。

    秦桐在心内一叹,王夫人有再多的不是,但是一颗慈母心绝对是真挚可贵的,只是,这事她可不要接手,且不仅不能接手,她还要给终结掉,想罢,秦桐坚定地说道:“太太为子孙计的慈心让儿媳很敬佩,但在这事上,儿媳绝不重蹈覆辙,有句老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且这事一个弄不好就会出人命的,儿媳要为了孩子积阴德,所以,太太别怪儿媳了,儿媳会为太太处理好首尾的,太太放心吧。”

    王夫人不敢置信的瞪着这个她印象里一向乖顺听话的儿媳,竟不知在何时已变得如此锋芒毕露忤逆不孝,缓了半天才恨声说道:“珠儿若泉下有知,知道你这个孽畜竟这样忤逆我,必会休了你的!”

    秦桐也不想再多说了,只把王夫人掀开的被子重新给盖回去,到了外间,对值班看守的小丫鬟说道:“太太睡了,你在这儿好好守着,不要让人进去打扰了。”听到小丫鬟应声,秦桐点点头,又来到了东廊正房内,这里周瑞家的正在被罚跪。

    看到珠大奶奶进门,周瑞家的赶紧膝行过去,磕头认错道:“大奶奶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抱着沉重的肚子走来走去,这让秦桐感觉十分的疲惫,实在是不想再跟周瑞家的啰嗦了,直接开口说道:“你起来吧,我刚汇报过太太了,太太也说这事切不可再继续了,你去告诉你家周瑞去,再不要收账了,只把账本凭证拿回来销毁掉,那些之前有过纠葛的,列副单子出来,要一一给予补偿,切忌要封住他们的嘴,我先把难听话撂这儿了,日后再出现任何事,我只拿你们夫妻两个问罪!”说罢,想了想,秦桐又加了一句:“你带我去太太的私库瞧瞧,我拿些银两给你们。”

    周瑞家的一颗心是忽上忽下,惴惴不安忐忑不已,听到最后,更是差点要把一颗心给跳了出来,但是对上珠大奶奶那一双清幽的黑瞳,周瑞家的立马安定了下来,太太已经不堪用了,还是抱紧新主子的大腿来得重要,况且她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还是乖乖配合争取宽大处理吧,遂老实说道:“太太的私库钥匙一般都是太太自己藏着的,但奴婢偶然间得知,钥匙就藏在梳妆盒的底层下。”

    秦桐点点头,说道:“你跟我来。”这个周瑞家的,以后可得把她好好安置起来,知道的太多了!

    拿到钥匙,又在周瑞家的带领下,秦桐最后来到了王夫人的小佛堂!秦桐心里明白了,估计这里就是王夫人藏私房钱的地方了。做戏就要做全套,秦桐拈香拜佛,一个动作不落下的全部认认真真的做完,她本是无神论者,但如今她都能穿越,可见抬头三尺有神灵的话还是有点意思的。最后秦桐宣称累了,要到静室里休息一下,所以,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了周瑞家的在旁服侍。再于是,清场完毕后的两人进入了王夫人的小私库。

    怎么说呢,到了这里,秦桐才对王夫人的品味有了深刻的了解,简而言之就是大俗!除了古董玉器,贵重的头面首饰,就是成箱的金块银元宝,噢,一旁还有两大盒的银票。秦桐只能说她这个婆婆真是个实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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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秦桐正在生孩子、算起来,这个也是她生的“二胎”了,心理上应该有经验了,可是上一回生史烨时,因为前途还没着落,整个生产过程她一直在十分忧心孩子的性别问题,所以,注意力被转移后,感觉上好像也没那么疼了,可如今,她在专心致志一心一意的生孩子!

    可真疼啊,疼得她都把现任死鬼丈夫贾珠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完了,可孩子还是没生下来,秦桐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背字要栽在第七世上了,就听到稳婆一声大吼:“看到头了!大奶奶,再使劲儿!”吓得秦桐一哆嗦,就感觉一股暖流滑了出去,然后又听到那个稳婆又开吼了:“生出来了!大奶奶呢?晕过去了?”没,她只是被你惊到了······

    由于孩子的妈正当权,所以即使贾家第四代的这个嫡长孙有着令人尴尬的遗腹子身份,但他的洗三还是引来了荣国府上下的重视,当然,孩子的嫡亲外祖家也来了相当够分量的人物,不仅李守中携老伴儿来了,李守中的长子夫妇和年幼的次子都来了。

    贾政难得的笑开了颜,长子不幸英年早逝,但却有一脉相承,也算是了了遗憾了,又有,那个小不点是他的嫡长孙,不仅是他的血脉传承,也是贾家兴旺之兆啊!于是,在宴桌上,贾存周少有的不再克制,连番地向亲家公举杯敬酒,因为这位的闺女生了他的嫡长孙么。

    内室里,秦桐在与便宜娘亲和嫂子相谈甚欢,当然,这个甚欢是打了折扣的,由于李守中严谨刻板的性格,带累的李家的家庭氛围都有些压抑,所以,在这个喜庆的时刻,李太太依旧延续了一贯的风格,只是矜持的浅笑,淡淡的嘱咐,要不是那双眼在看向她时那掩饰不住的慈爱关切,秦桐都要怀疑原身其实不是李太太亲生的了。

    打住脑海里欢腾的胡思乱想,秦桐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一个小木盒子交给便宜娘亲,说道:“这里面是五千两的银票,是女儿进贾家门以来攒的私房钱,女儿思量着,兄长和三弟求学会友打点官场,都需要用许多的银子,所以,这是女儿的一点儿心意,娘亲收好,万莫推辞。”李家现在太弱了,必须得尽快扶植起来啊,要不以后她有妯娌打擂台了,靠山强不强稳不稳,可是一个决定她成功与否的重要因素呢。

    李家大嫂大喜过望,李家虽有房舍田庄,但其家资也只能算是乡绅级别的宽裕之家,平日里吃用物资遇到稍微稀罕点的都要酌量俭省,只是自家内里怎样都可以,若是碰到需要另外打点花用的就让人着急了,尤其她的夫君不久之后又要一次考评了,若是这次再评个优等,她夫君就可以顺利的再官升一级了呢,小姑子这银两给的正是时候!只是看到婆婆那纹风不动的身影,李家大嫂深深地吸一口气压下去了那种呼之欲出的激动之情。

    李太太把木盒又塞回闺女手里,慈爱的摸摸闺女的头发,说道:“我儿命苦,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但好在女婿还给你留下了一个指望。这钱你自己收好,你们娘儿俩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去了,家里不用你担忧,有你父亲和兄弟们呢。我儿照顾好自己,已经是孝敬娘的了。”

    她疼爱儿子,但闺女也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她怎么能不心疼?他们为人父母的,瞎了眼给闺女找了个短命鬼的夫君,闺女不怨他们,已经是她闺女的孝心了。又有,闺女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在这个贾家大豪门里辛苦挣扎,其中艰辛可想而知,若还把闺女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拿走,真是要剜她的心了。

    许是刚生了孩子,内分泌还没有调整好,情绪波动大的秦桐差点就感动的落下泪来了,这个便宜娘亲是真的真心疼爱她的,但秦桐还是把木盒又放到李太太手里,说道:“娘亲,女儿很好,婆婆病了后,家里就女儿我管家了,谁还敢欺负我呢?这钱虽是给哥哥和弟弟用的,但他们好了,不也是我好了么?女儿在这里可还需要娘家人的支持呢,是不是,嫂子?以后哥哥若位高权重了,嫂子可要提醒哥哥莫要忘了妹妹啊。”

    听到此,李家大嫂赶紧表态道:“娘,您看妹妹,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样淘气!你哥哥有多疼爱你,妹妹还不知道?要嫂子说,若你哥哥真有妹妹说的那一日,你哥哥就是不记得我了,也不会忘了妹妹你的!”这话虽有谄媚讨好之意,但其真实度是绝无水分的,李家两兄弟对唯一的这个妹妹/姐姐那都是真心实意的。

    李太太听到儿媳如此说,抿了抿嘴,又看闺女是真的很坚定,也只好把木盒子揣到怀里放好,心中却暗下决定,以后要常督促两个儿子奋力上进,更要时常提醒两个儿子莫要忘了他们的姐妹,闺女对家里的一片心意可千万不要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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