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木言提着炖好的汤到的时候,陈麟羽正在睡觉。他让人不要去打搅,他把保温盒放到了茶几上,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对方睡醒。

    祁陈两家是世交,陈家的老爷子,是祁木言外公的好友,两边还认了干亲。

    祁木言过世的母亲,是陈麟羽的干女儿。

    祁忻月没有过世前,逢年过节,有时间都会带着祁木言来拜访。

    老爷子睡醒被人告知,对方已经等了自己半个多小时,大骂身边人不懂事,这才匆匆下了楼。

    “小言,你来了怎么也不让别人叫醒我。”

    “反正我也没事。”祁木言笑了笑,“外公,我给你炖了汤,你要喝点吗?”

    “小言会炖汤?那我要尝尝,你妈妈她可就只会弹钢琴。”提到了自己的干女儿,老爷子有些神伤,叹了口气,“可惜忻月走得太早了,她还这么年轻,英年早逝。”

    半年前,祁忻月在一场车祸中丧生。

    陈麟羽怕多提过世的人,又引的祁木言伤心,他让佣人拿来了碗筷,盛了一碗汤喝了起来。

    “味道真好,小言,这真的是你炖的?”

    “嗯,外公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经常炖给你。”

    陈麟羽放下了碗,想到这次把人叫来的原因,正色道:“我听你爸说你从家里搬出来了?现在和以前照顾的佣人在一起?”

    他是知道忻月去世之前,有多惯孩子,他这个干外孙,一直是金贵的样养的,现在居然会炖汤了,难不成是搬出去后学会的?

    这孩子心思单纯又善良,被好友一家捧在心上,以前倒还好,现在那些惯着孩子的人都走了,养成这样的性子却未必是好事。

    好友过世多年,祁家现在就剩祁木言一个,他是无论如何都会帮忙照拂,不让你让祁木言受到委屈,以后到了地下,也好和故友见面。

    蒋志海和他说,忻月死了自己太伤心,所以想找个人尽快走出阴霾,本来都和祁木言说好了,不想人一来,孩子就搬走了。

    他开始以为祁木言只是一时置气,不想人一走就是三个月,一次没回来过。

    陈麟羽听完,二话不说把蒋志海臭骂了一顿,小孩子置气不回家,他这个做爸爸的也不主动去找!居然都三个月了!

    蒋志海连忙又解释说,孩子过得挺好,汪翠照顾祁木言长大的,不会亏待孩子,自己有派人去看,这次过来,就是想请老爷子调停父子关系。

    老爷子想了下,蒋志海还不到四十岁,再婚也无可厚非,哪怕是他也不能干涉,祁木言到底倔了些,大概是母亲刚过世父亲就另借新欢,不能轻易释怀。

    他这次把人叫来,就想劝劝孩子,毕竟对方是祁木言在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连着他也不能代替的存在。

    祁木言沉默的听完,声音淡淡的,语气却坚定,“我不想回去,也不会回去。”

    他眼神暗了暗,想到了上一世,自己手伤后,老爷子不但请了最好的医生帮他看手,还问他怎么受伤的。

    当时父亲告诉老爷子,是他自己不小心弄伤了。祁木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说话,老爷子便以为他是默认了。

    老人进来前一个小时,他的父亲跪在床头,说如果他告诉老爷子手伤是那两姐弟弄的,老爷子不会轻易罢休。

    他的父亲,和他保证那两个人不是有意的,如果自己还耿耿于怀,不如拿了他的手去抵。

    神情从来未有过的焦急,哪怕是母亲在急救室的时候,哪怕是知道他的手伤了的时候。

    他能说什么,他最终什么都没说,不能再弹琴已经变成了事实,其他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了。

    “我不会回去的,他不欢迎我。”祁木言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老人,“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还有两个孩子。”

    “你说什么?!谁有孩子?”老爷子以为自己听岔了,见祁木言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是怕是猜对了,拔高了声音,“你说他在忻月去世之前就在外面有了人?还生了孩子?他怎么敢?!拿着祁家的钱去养女人!”

    “我只想要拿回我妈妈,还有外公的东西。”

    “祁家的什么不是你的还要去拿回来?该摞位置的是他们,我说怎么三个月了蒋志海一点都不急!原来他过得潇洒!”

    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血压一直往上升,吃了降压的药才好了些,“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你受委屈,不让你妈妈受委屈!”

    祁木言也没料到,蒋志海会请动老爷子说服自己回去,现在,那个人怕是以为他只是单纯的闹脾气。

    不会知道,他多活了一世,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哀默大于心死,器官被人从身体里活活剥离的时候,他才终于恍然大悟,那个人对自己的态度。

    原来继母带来的一双儿女,是那个人的亲生孩子,那个人只把他们当一家人。

    那一刻,他就不想叫那个人父亲了。

    祁木言也知道,蒋志海并不能继承自己外公的财产,但是自己却可以。

    母亲离世后,他有代位继承权。

    何况外公之前也有立过遗嘱,把手中的股权,大多送给了他而不是母亲。大概那个时候,老人就有想着防一手。

    这也就是,那个人对自己敌视的原因。

    他没想到,这次那个人会这么安奈不住。

    “小言,这件事我让人去查,不,我亲自去问他!我答应过你外公要照顾你们母子,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今天就先住在这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居然还敢跑到我面前说你不回去,多大的担子!”

    老爷子执意让他留下来,祁木言只好打电话回去,告诉汪姨今天自己大概不回家了。

    祁木言坐在空旷的客厅里,这座位于半山的别墅,只住了老爷子和两个佣人,十分的亲近,子孙辈定期会来看望,平时少有人叨扰。

    坐了许久不见人回来,祁木言有些困了,一边的管家见了,贴心的带着他去了安排好的房间休息。

    房间就在老爷子书房的旁边,有个很大的阳台,祁木言坐在藤椅上,看着风景,竟然睡了过去。

    陈萱萱发现自己爷爷不在书房,刚想下楼,意外看到房间相通的阳台上坐着了个人。

    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那个人闭着眼睛倚着,夕阳的余晖打在对方的脸上,像是镀了一层黄色得光。

    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平静而安和,整个人仿佛和背景融在了一起,让人不忍心打扰对方的清梦。

    陈萱萱回过神,才发现阳台下面站了个人,和他同来的奚川,微微仰着头,眼神专注的看着阳台上睡着了的人。

    逆着光,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祁木言有些不自在,他睡得并不沉,睁开眼就撞入了一双黑色眸子里。

    是那种纯粹的黑,像是深海一般,让人陷入其中透不过气。

    祁木言站起来,下意识退了一步,撞到了一边的桌子,幸好被身后的人虚扶了一把,才让他没有绊倒。

    陈萱萱笑了下,对楼下站着的人说,“瞧你把人吓得,你干嘛这么盯着人?难道是因为这人格外的好看?”

    祁木言恍若未闻,他的心跳撞击着耳膜,垂下视线,不敢再去看对方。

    怎么会是这个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从绣着祥兽暗纹的袖口里伸出一只手,冰冷得握住了自己的手。

    沉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以后你就是我的妻,我会等你及冠,生死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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