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幽如果挑唆我和凌翊的关系,很容易让这种脆弱的合作关系瓦解。

    我想了一会儿,抬首看凌翊,“大姐唐鸢你并没有见过,她在我出生不久就走了。我在想也许你遇到了她,却不知道她是唐家人。”

    “也有可能,毕竟她的名字已经从生死簿上消失了。”凌翊牵住了我的一只手,举头看向了苍穹,嘴角溢出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那么她会藏在哪儿呢?难道是那朵尸香魔芋的花蕊中吗?”

    天空中景象太过壮观了,我都看愣住了。

    无数的黑色的蝴蝶如同倾巢而出一样,汇聚成了一股巨大的黑色,在空中仿若织就成一张网随时都能将幽都吞没。

    可是那张网似乎只是存在威慑作用的,忽然之间又变成了龙卷的形状。

    蝴蝶越聚越多,如同大雁迁徙一般,突破了幽都的天际,一只接着一只的离开。周围空气中的蝴蝶在这一次集体的迁徙中,消失的一只都不剩。

    只剩下唐二傻抓到瓶子里的那些,它们好像牢笼里的囚犯,渴求一般的看着天空。

    “紫幽……紫幽把蝴蝶都叫走了?”我倒抽了一口气,看着成群结队的蝴蝶离去,心里明白这是紫幽在展现诚意的手段。

    有了这些蝴蝶,幽都之主其实早就名存实亡了。

    那些戴着紫令牌活下来的魂魄,早就在紫幽的操控当中了。

    我口袋里掏出了那枚仿佛用卡纸做的紫色令牌,谁知道这些令牌如同受到了某种感召,变得四分五裂了。

    最后变成了粉末,随着天风席卷而走了。

    凌翊的手在口袋里一摸,然后掌心压在了我的掌心之上,我感受到他手里是一张紫令牌,“你觉得紫幽是那么容易轻易放手的存在吗?这些蝴蝶离开了幽都,但绝不是回时间盒子里去。”

    “去……去阳间了?”我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寒毛倒竖,紫幽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把幽都还回来了,却打算利用这些诡异的蝴蝶蚕食人间吗?

    凌翊没有回答我说的话,低声道:“别让这些蝴蝶看到你的令牌,更别让自己失去保护,只有这些令牌在你身边,才能保护你不受袭击。”

    我傻愣愣的对着凌翊点点头,紫幽只向我们展现了一部分的诚意。

    更大的利益,让紫幽不得不加大筹码。

    现在,她的筹码是阳间。

    “现在,该是把唐俊带回家的时候了。立刻开这么久,不回家看看,实在不放心呢。”凌翊牵着我的手,走到了唐俊的面前,轻轻的笑了笑,“唐二傻,跟我回家好不好。”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唐俊看到凌翊邪笑的面孔,显得有些害怕,在凌翊的面前退后了半步。

    他似乎要躲着凌翊,眉心却被凌翊点了一下,凌翊脸上带着蛊惑人心的表情,“我是你的妹夫,是你的亲人,请……跟我走……”

    唐俊虽然变成傻子了,可是身上天罡正气极重。

    怎么可能轻易就受到凌翊的蛊惑?

    双眼迷茫了一下,却更多地保持了清醒,凌翊不等他反抗凌空以血为媒,画了个符咒硬生生的压在他的眉心。

    那符咒是顶级的控心术,无形之中就在眉心形成了一根线。

    眉心的那根线正与凌翊手腕上的线相连,唐二傻不知不觉的就跟着凌翊去任何地方,像个行尸一样的跟着我们。

    凌翊收服了唐二傻,便领着我们离开后院。

    经过后门的时候,同白浅擦身而过,白浅在这时候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指头上的戒指褪下。

    闪电般的塞进了凌翊的掌心,凌翊一下就握紧了这样东西。

    他虽然反应迅速,但是明显对白浅此举十分意外,回头看了一眼,“什么意思?”

    “阳间马上要有好戏看了,秋天到了,可是蝴蝶却越来越多了。是不是……很有意思呢……”白浅看着天空中还没有完全消散的,如同一团有一团乌云一样的黑色蝴蝶,脸上的笑意若有所思。

    可是他却没说,为什么把执掌幽都的戒指还回来。

    不仅我看不穿他,我想就连凌翊,也不明白这个老不死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是此地不宜久留,凌翊没有多家追问,领着从阴楼走出。

    我们走的并不是阴街那条路,那条路只能进不能出,从来就没有见到十三支路的公交车从那条路返程。

    那条路在路标上,还有个名字,叫做莫回头。

    眼下,我们走入了的是一个布满荆棘的树林,树林里树叶都掉光了。漆黑一片当中,偶尔还能看见三两只带着岩浆翅膀的黑色蝴蝶。

    这条返回阳间的路,我是走过的。

    当初简烨就是从这条路赶到幽都,然后让红绳把我带回去。

    一路上地面上落满了枯叶,脚踩下去软绵绵的,偶尔还能踩到枯枝一样的东西。但是我清楚,那些都是白骨,这里是阴阳两界的交界地。

    是唯一阳间真正的领土,和幽都领土衔接的地方。

    也是阳间的尽头!

    这里没有路,也没有任何方向,只能凭借着对阳间的执念穿过凌乱的树林直接返回阳间。如果没羁绊在阳间,出去以后应该会出现在酆城和幽都的边界。

    因为当时我是被缠在简烨肉身上的红线带回去的,所以轻易就错过酆城,来到江城简烨的身边。

    “怎么会走这一条路?”我看到丛林中黑色的如同鬼怪一般的树影,以及黑暗中翩翩而非的蝴蝶,感觉到了头皮发麻。

    阴森森的风吹来,让人觉得有些紧张。

    我虽然并不是害怕鬼魅,但是恐惧黑暗和未知,是人类的本能吧?

    不管我变得多强大,都不可遏制的心头发毛。

    凌翊笑了一下,突然就单手将我悬空抱离地面,“怎么?小七也有觉得害怕的时候……”

    “我……”我一下就被噎住了,转过身去,搂住了他,“是有点怕,这座丛林没有方向,一般魂魄在这里会迷失掉自己。”

    这句话落下,周围怨声四起。

    鬼物幽幽的说话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凌翊另一只手腕缠着线的手,也托住了我的后脑勺,“小丫头,我还挺喜欢你害怕的时候的,这样你就会搂着我不松手了。放心,一切都有我,我只是带你去见一位我们的老朋友。”

    “老朋友?”我反问了一句,抬起了头来。

    恰好见到树丛的深处,有一个巨大的树洞,树洞旁边不满了青色的萤火虫。青色的光芒照亮了树根盘根错节的树洞,树洞被盖成了小房子的模样。

    小房子还是双开门的,还有古色古香的木窗子。

    只是门边上,挂了个骷髅头显得怪恐怖的,加上萤火虫飞进去,愣是搞得有些幽森。

    我指了一下那所房子,“那个老朋友,是……是住在那里面吗?”

    “是啊,第一次送他来这里的时候,他才那么一点大。”凌翊似乎在追忆着什么,语气轻慢柔和。

    我忽然明白过来,他说的这位老朋友是谁了,“找他干什么?”

    “小丫头,你知道给幽都找阴阳代理人来办事的这个方法,是谁第一个想出来的吗?”凌翊低声问我。

    我一惊,“不会是他吧?可是外面盛传是你……”

    “他和最大的一支阴阳代理人,蒋氏一族关系极为密切,身上又颇有资产。眼下的他,可不容小觑。”

    凌翊走到了小屋的门口,将我从怀中放下,轻轻的敲了几下门。

    半晌都没人来开门,弄得我还以为屋子里并没有人,谁知道凌翊抬脚就把那扇老旧的木门一脚给踹开了。

    房子里面幽暗,却很美。

    飞满了无数的星星点点一般的钴蓝色的萤火虫,一个男子坐在门口的木桌前,椅子的后两腿着地。

    双脚翘到了桌面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他睫毛很长微微还有些卷曲,看着书中内容的时候,唇角还会微微上扬妩媚的笑起来。看样子是对书中内容,看的十分投入。

    我被唬了一跳,鸷月这种一天有二十四小时,宁可照镜子二十五个小时的自恋的人。竟然能去,那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啊。

    发现我和凌翊来到此处,他身姿轻盈一跃,便跳到了门口。

    眯着眼睛就看着凌翊,眉头轻轻的蹙起,“早就听说你活过来了,看来你真是千年王八万年龟的命,灰飞烟灭都弄不死你。”

    “想我吗?鸷月。”凌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他风姿绰约的在凌翊面前站定了一会儿,眼圈越来越红,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凌翊,“谁说我想你了,臭哥哥,我巴不得你死。巴不得你不再回来,让你永远后悔自己离开。”

    臭哥哥?

    我只感觉自己被雷劈中了一样,是外焦里嫩,这他喵的是在撒娇吗?

    “小月,你如果不喜欢管理幽都,便可以不管了。”凌翊温柔的就好像慈父一样的搂住鸷月的身子,眼中却是闪过算计一般狡黠的目光。

    鸷月美艳绝伦,却在此刻娇滴滴的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幽都之主的位置,你算你想要老天也不会给你了。”凌翊一脸的坏笑,似乎已经给鸷月挖好了大坑了,“不过你在离开幽都之前,还得帮哥哥做一件事。”

    “姓芈的你果然是没什么好事来找我,差点就被你这个诡计多端的骗了,你来找我准没好事。”没想到鸷月也变得机敏了许多,身子如同跳蚤一样的就摊开了。

    他眼角上还挂着楚楚可怜的泪滴,黛眉轻轻颦蹙着,“你!给我等着,我去泡茶。”

    就见到鸷月转身走到了另一件屋子里,屋子里的确是传出了茶叶的清香,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凌翊在破旧的长桌前,拉出了一张椅子,坐在桌旁慢慢等着。

    我伸手触摸了一下鸷月丢在桌上的,那本用牛皮纸包的的书,有些欣慰的说道:“没想到鸷月还会了,你的离开,让他的心性,变化挺大的。”

    “大个屁。”凌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俊秀的远山眉轻轻一跳,“我跟你打赌十亿冥币,他看的是本漫画书。说不定……还是名侦探柯南。”

    名侦探……

    柯南!

    我心想不会吧,鸷月半个幽都之主,不至于去看漫画书吧?

    但是我的想法是错的,随手翻开了那本书,真的是黑白色的漫画。不过画风并不是什么名侦探柯南的画风,看着有点点像是x战记。

    “看来你得欠我十亿冥币了。”我翻开漫画,给凌翊看,“这个画风,应该不是名侦探柯南吧。”

    凌翊摊了摊手,“我的人都是你的,所有的资产也在你的名下,你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拿走。”

    突然之间,竟然是无言以对啊!

    我面对凌翊耍无赖,只能无奈耸肩。

    他招了招手,让我坐到他身边去,手掌便放在我的大腿上,好像是霸道的领主要占领自己的领土一般。

    仔细观察这所用树洞改造的房子,真的是太精致了。头上有用萤火虫照亮的吊灯,三五个书架,衣柜,还有木床。

    关键的是,这所屋子还是洛可可风格的圆顶。

    凌翊此刻的坐姿跟鸷月简直就是一般无二,两个人不愧是亲兄弟,双脚翘的都十分的优雅,“小丫头,这是他儿时的故居。以他喜欢锦衣玉食,爱享受的风格,是不可能长时间住在这里的。”

    “那现在怎么?”我有些不明白。

    凌翊手指头在我的膝盖上敲了敲,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大概是想念阳间锦衣玉食的生活了,才特意搬到幽都和阳间的交界,想距离阳间更近点。”

    “不,我觉得你说错了。”我认真的看着他,“他应该是想离你近点,而不是离阳间近点,他听说你还活着的消息一定比谁都开心。凌翊,鸷月还是很爱你的。”

    “不要!我有一个紫幽爱着,就已经很头疼了。”凌翊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的表情颇为无奈,唇角的笑意却不自觉的溢出来了。

    他笑得花枝招展,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么好笑。

    我一侧头,才看到鸷月一脸阴鸷的站在旁边,手里还端了个托盘,“果然,你……你这个混蛋。你……你果然从小就把我当拖油瓶,只要需要我的时候,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托付给我。”

    鸷月的手腕在颤抖,妩媚的小脸也被气的煞白。

    我无奈之下想站起身来,安抚一下鸷月,结果大腿却被凌翊狠狠的摁住了。大腿的肌肉本来就敏感,这么一摁之下,我差点弹起来了。

    那种感觉,又痒又麻的,身子都有点兜不住。

    “看来拖油瓶生气了,倒茶吧。”凌翊似乎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另一只手桀骜的敲了敲桌面。

    见鸷月依旧不动,面色才沉了下来,“不许耍小孩子脾气。”

    鸷月经过一次凌翊灰飞烟灭,不能说个性上脱胎换骨,但至少已经将凌翊视为手足兄弟了。

    眼下竟然是忍气吞声的倒茶,先将倒好的茶杯放在我面前。

    又走到桌边,没好气的丢在凌翊面前,“小心呛死你。”

    “鸷月,如果这一口茶呛不死我,那么就请你召集全部的阴阳代理人来这里见你。”凌翊一把抓住了鸷月的皓腕,嘴角是一丝温笑,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了十几张从断头奶奶那里要来的紫色令牌丢在桌上,“然后,把这些都发下去。”

    “幽都大乱,整个幽都全都分崩离析了,阴阳代理人就更不会听我的。”鸷月的目光冷魅的看着凌翊,看样子大有争锋相对的意思。

    凌翊往嘴里塞了一根烟,淡漠的将视线看向前方,“我不喜欢任何人推三阻四的浪费时间,鸷月你和蒋无心的关系很不错,当我不知道吗?”

    这一下,凌翊身上煞神一般让人恐惧的气势,一下就释放出来了。

    狠狠的吸了一口烟,便将烟头摁在了桌面上,喝下了那杯还在冒着阴气的茶水,冷然道:“蒋无心在这些人当中威望很强,只要他开口,这几张紫令牌能发出去。”

    “就算我能调动一部分阴阳代理人,那你这些令牌发给他们做什么。”鸷月双手抱胸,微微有些狭长的双目一眯,妖冶的看着凌翊。

    凌翊扬唇笑了,“你这傻小子怎么这么笨啊,当然是让阴阳代理人诛杀那些地狱蝴蝶,见一只杀一只……”

    “那怎么……怎么杀得完?”鸷月眉头紧蹙,更加不信任的看着凌翊,“才你这十几张令牌,根本杀不来,那样多的蝴蝶。”

    凌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自斟自饮起来,“一开始这些蝴蝶的数量不会太多,因为会有大量的蝴蝶因为不适应阳间的阳气,自己死亡。”

    鸷月眸光一沉,似乎听明白了凌翊的意思,却补充了一句,“一开始是能应付的来,可是到最后,这种东西肯定会越来越多。能够适应阳气的地狱蝴蝶,不是变异了,就是适应能力极强……”

    鸷月这话我明白,他想表达的就是,过了前期蝴蝶不适应阶段。

    到了中后期那些蝴蝶适应了阳间的阳气,会跟在幽都一样,遍布的到处都是。最后整个阳间就会笼罩在,被地狱蝴蝶包围的恐怖之中。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个紫幽当着人前好似很好说话一样,说要跟我们合作,结果却坏到了骨子里。不动和我们有关的幽都,反倒去弄阳间。

    我们不是救世主,阳间入侵跟我们其实没关系,根本就没法拿这个跟紫幽谈条件。更何况表现的越在乎阳间,紫幽就越把阳间的生灵当做成筹码。

    “那就要看你接下来怎么让原有的阴阳代理人的数量扩大,令牌不够可以伪造,可以去偷去抢。”凌翊站起身来,就好像严父训斥自己的孩子一样,“办法都是用脑子想出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用不着我手把手教你吧。”

    鸷月被训斥过头了,难免叛逆,“你……你凭什么教训我,我就不帮你做,你能怎么样?”

    “你不做也得做,鸷月,这是你的使命。”凌翊没有生气,反倒是轻轻的笑了笑,一边帮鸷月整理衣领,一边语重心长的说着。

    他放下茶盏,朝一旁蹲在地上玩鸷月房间里捡到的陀螺的唐俊招了招手,“来,二傻,我们回家。”

    唐俊被他控制了心智,老老实实的顺着红线,走到了凌翊身后,“回家咯……好开心,回家要吃好吃的了……”

    鸷月气的在原地颤抖,凌翊早就牵着我的手到了门口。

    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鸷月,依旧是笑着说话,“你可以选择逃避使命,但是我们大家的性命,都掌握在你的手里。”

    鸷月忽然追上来,拦在了我们面前,眸光灼灼的看着我们,“你……你先别走!”

    “怎么了?”凌翊挑眉。

    鸷月妖媚的脸上带着一丝的为难,半晌才说出来,“别死,如果你和嫂子都死了,我就没有亲人了。”

    “谁说你没亲人的,白浅不就是?”凌翊轻轻的推开了鸷月阻挡在前面的身子,脚下好似缓步而行。

    却转眼间就进入了又深又密的丛林,瞬间又带着我走到了人流穿梭的大街上。

    果然,条条大路通罗马。

    去幽都的办法,也真是不少。

    凌翊没有直接领着我回家,而是走在这样的街市上,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出来阳间到底是几点几分。

    不过街道上人群拥堵,想想应该是到了下班的高峰期。

    走在人群中,已经能看见有三三两两的黑色的蝴蝶在人群中飞舞。不过数量尤为稀少,并不像幽都那样飞的到处都是。

    那三两只蝴蝶,在我们眼前飞了几下。

    居然有两只都当着我们的面,掉落在地上,变成了一股黑烟。

    市中心大厦的大屏上正报道着新闻,“我市长时间未见降雨,紫氏集团联合气象部门提供资金,为市民带来一场久违的秋雨……”

    这种歌功颂德的新闻,以前开来并没有那么讨厌。

    此时此刻,站在大屏之下的我,眉头紧蹙,“凌翊,我们在那个小屋耽搁的那段时间,外面起码……过了有三两天了吧?”

    阳间和幽都的时间换算,有些复杂。

    却能够大概估计一番,在紫幽离开之后,地狱蝶就开始往阳间走。然后,我和凌翊就去了鸷月那里。

    那一段时间,其实也就几个小时吧。

    可是阳间起码过了得有两三天了,想必那些蝴蝶都快适应过来了。

    “雨已经下过了,因为见不到太阳,缺少阳气。所以,在江城的地狱蝶应该活下来不少……”凌翊观察着飞舞在人群中,刚才三只之中,最终活下来的那只蝴蝶。

    这蝴蝶是灵体,几乎没人看的见。

    它似乎翅膀受了点伤,跌跌撞撞的就在一个下班的白领的脖子上停住了,长长的口器刺入了细腻的肌肤。

    肌肤被刺破之后,这人明显感觉到疼。

    手中的黑色公文包都被他失手丢在了地上,双手同时捂住了脖子,那蝴蝶来不及跑。生生的被活人手中的阳气,给捂死了。

    从那人的手指间滚落下来,掉落到了地上。

    翅膀断裂,灰飞烟灭。

    那人似乎感觉到疼痛减轻,才纳闷的松开了后脖颈,捡起了公文包嘴里喃喃道:“难道是因为最近太累了,才会莫名其妙的神经痛?”

    我看到在这人的脖子上,被口气咬的那个地方。

    皮肤下面好像被墨水染布一般的晕染了一块黑色的乌青,而且随着他不断地往前走去,走上过街的天桥的时候,那个被口器要过的伤口,已经扩大到了巴掌大小。

    凌翊看着那人脖子上扩大的东西,双眼一眯,“不妙啊。”

    “他……他脖子上的是……是什么东西?”我看紧张的看了一眼凌翊,凌翊拉住我的手淡声道,“追上去不就知道了……”

    “好。”我应了一声。

    心情却变得无比沉重,难怪凌翊要带我先来江城的街上了解情况,我们必须尽快知道那些蝴蝶造成的危害。

    一旦这些蝴蝶搞起破坏来,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我跟着凌翊快步的走到了天桥边,这里人流比较拥堵,还有很多露宿在桥下的乞丐。他们都是破衣烂衫的,脸上也蓬头垢面的。

    对着路边的行人,一个劲儿的磕头,放下全部的自尊就为了求那一块两块的零钱。

    江城是大城市在这里乞讨,以前似乎能挣很多钱。不过现在因为乞丐实在太多了,职业乞丐也不少,大家都学聪明了。

    这里乞讨的人,恐怕赚的还没有南城普通的真的物价可归的乞丐赚的多。

    这样冷的深秋时节,他们衣不蔽体,浑身颤抖的就在天桥下面不断的颤抖。甚至还有一个还穿着夏天的t恤,看着就让人觉得于心不忍。

    那t恤还有点像是我初中学校的校服,没想到在江城也有人穿南城初中生的校服,总归给人几分亲切感。

    我身上刚好带了钱,猫着腰在碗里放了十块钱,却恰好看到了桥洞深处躺着的那个穿t恤的男子。

    他混身上下,似乎都染了黑色的东西。

    我对阴气比较敏感,他身上的那黑色的东西绝非是什么不干净的污垢,绝对和刚才被蝴蝶咬过的白领一样。

    “凌翊,你看,他好像也被地狱蝴蝶咬了。”我指着那个身上被黑色,染的只剩下了几寸好皮的,如同花猫皮毛一样的皮肤。

    我的声音刚落下,跪在我面前的乞丐便抬起了头。

    那张脸早就面目全非,被太阳晒得又干又皱,而且也染上了一些黑色的不知名的东西在脸上的皮肤下面。

    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简烨!

    他一脸错愕的看着我,然后又立刻低下了头,似乎想假装不认识我。

    但是他身后,那个女人认出我来了,“芒芒吗?你是芒芒……吗?你可不可以多给我们一些钱,孩子的爸爸病了。虽然很多事都是我们做的不对,可是我们也做了那么多年的世交不是吗?”

    “伯父病了吗?”我看清楚了天桥底下那个浑身都染了黑色的,还穿着我们初中校服的男人,竟然是简烨的父亲。

    那个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现在居然半死不活的躺在天桥下面。

    看了这一幕,换谁都会于心不忍的,“您能把他从下面抱出来吗?我……我丈夫会一点的医术,先让我丈夫看看,可以吗?”

    简烨的妈妈已经完全顾不了许多了,拖着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下的草席,就把他弄到了我们的面前。

    我本来要先给简家爸爸诊脉的,可是凌翊一下就推开了我的手,自己先触摸了一下他的脉搏。

    刚接触到简家爸爸的脉搏,他的指腹上便立刻犹如沾到墨水一样的染了一层黑色。而且那一层黑色,还在他的指腹之上扩散。

    那东西好似有生命一样,对凌翊的手指头不断侵蚀。

    凌翊凝视一会儿,跟我说道:“看见没有,这是恙,高度传染性的阴气。解决起来并不难,用清水洗干净就好了。”

    “只要洗干净就好了嘛?”我惊讶的问道。

    凌翊点点头,“洗干净了就好,除非内心邪念太多的,才会一直聚集在身体里。不过,如果没有及时洗干净,还是会死的。”

    我明白过来了,这些染在人身上的“恙”并不致命。人身上有阳气,阳间的水也有阳气,所以这些地狱蝴蝶,不会能像掠夺幽都魂魄一样的掠杀活人。

    真正致命的,是被口器吸走的精气。

    精血被吸多了,人自然会死。

    凌翊给简家爸爸号过脉搏之后,温温的对简烨的妈妈一笑,“他并没有什么事,就是太久没有洗澡,太久没有吃饱饭。”

    “那我一会儿就带他去吃饭洗澡,今天……今天收获不少。”她妈妈现在也不是贵妇了,居然能把乞讨来的钱挂在了嘴边上。

    似乎也没有从前那么要面子了,立刻去数碗里的零钱。

    简烨终于憋不住了,说了一句,“妈妈,你干什么,难道要让他们看笑话吗?”

    “你爸爸都要离开我们了,还怕笑话不笑话?当初要不是你……你主动勾结不该勾结的势力,会害死你简思姐姐吗?会害我们全家落魄吗?”简烨的妈妈似乎有点悔不当初的样子,在我面前,拘谨的一个劲的道歉。

    可是我早已不是苏芒了,我是唐颖小,我根本不在意过去简烨做的那些事了。

    我听他们喊我芒芒,跟我道歉。

    连一句没关系,都没法从嘴里蹦出来,我并不希望他们过得那样凄惨。其实他们过着从前豪奢的日子,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看到他们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于心不忍。

    凌翊这时候,居然微微一笑,“他病的这样重,随便洗洗可不行,最好要认真的洗一洗。不如就先去我家,洗澡、用晚饭吧。”

    这样诚意的邀请,把我都吓了一跳。

    简烨的妈妈也是懵了一样,“这……这怎么好?”

    “如果不好好用柚子叶洗澡,你老公可能会死哦。”凌翊眼中若有深意,依旧是那般平和良善的样子,“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要是能好起来,那还有可能东山再起呢。”

    简烨的妈妈叹息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不求东山再起,只求一个家完完整整就好了,那只有打扰了您了。”

    “没关系。”

    凌翊打了个电话,居然就有车开过来,送我们回去。

    开车来的是个女助理,从前排还递来了一袋柚子叶,“老板,您要的柚子叶给您买好了。还有最近您看的几处土地,也都投标成功,就是……就是不知道您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地。”

    “问这个干嘛?”凌翊语气淡了。

    那个女助理大概是新来了的,虽然气愤很尴尬了,还是说道:“也就是那些股东让我帮忙问的,公司资金链虽然没问题。可是买这么多地皮,到时候可能会没有资金,在地皮上展开商业活动。”

    “股东不满意是吗?”凌翊十分霸气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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