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家中除了定亲的大姐,便只有严妍一个孩子还未上学堂。还别说这府里白日真的还蛮冷清的、,严妍心里有种隐隐的失落。毕竟心理年纪不是真的三岁多的孩子,还真玩不来“我不跟你一伙儿了”之类的幼稚游戏。

    严妍如今有自己独立的小院儿,她每天会绕着自己的院子小跑几圈圈锻炼身体,一来强身健体,二来打发时间。每日里也会跑大姐院子里玩耍一阵,但大姐如今已经开始制作自己的嫁衣和未来几位丈夫的贴身衣物,加之还得帮着瞿氏管着采买的活儿,每日过得也很忙碌,并没太多时间逗小妹玩儿。

    严妍也知趣,只坐坐便走。严妍掰着指头数了数,发现家里除了那条自幼养大的小白,便只有紧着温习功课的爹爹才空闲些。

    严妍叹了口气,这日子过得太漫长,她也就只好每日下午抽一个多时辰去找爹爹玩儿。

    严三爷这几年颇为用功,雍州城里的名士,他也几乎是一一亲自拜访过,现如今的严举人比起前三年,在读书人圈子里的名头那也是响当当的。

    严三爷最近每日下午定要呆在书房里,与友人的会客能安排在上午的他都宁愿上午去。只因他的小闺女最近这段时间里,天天都要过来找他说话。严三爷对此很是得意,别人都说闺女亲娘,瞧瞧她小闺女也很黏糊他嘛。

    门吱呀一声打开,严妍小小的身子半探进房里,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瞧着严三爷,说道:“爹爹,你看书累不累啊?”

    严三爷脸上带着微笑,他朝女儿招手示意她过来。严妍笑嘻嘻的跑过去,脱了鞋子,两下子便扭着严三爷的腿,爬进他怀里窝着。

    严三爷抱着闺女,把摆放在屋子里的糕点端到自己书案边。严三爷平日里本是不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但小闺女每日里要来,便让人摆上两盘,不让女儿饿着。

    严妍忙道:“爹爹,今日你该继续给孩儿念书了。”

    严三爷笑着将那本《千字文》拿出来,前些日子才教了她《白家姓》和《三字经》,如今虽说还不会写,字儿却能认了,还能全篇背诵下来。严三爷心里别提有得意,想起及幼子像她这般大时,哪里学得这般快,便是教授那《白家姓》就让一贯儒雅的严三爷都忍不住想把小儿子给抽一顿。

    严三爷的声音特别有磁性,音色如珠玉一般,少时声量不高的男中音便在书房里传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严妍坐在他怀里规规矩矩的跟着他念,稚嫩的声音清脆悦耳,混着清朗的男中音倒是显得很有几分夫子学生的样子,下人们悄悄退到门口守着,不去打扰这对父女。

    严妍人小,虽然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儿她仍旧还不会写,但一回生二回熟,先把它认全了,等她再大些,就可以跟着描红了。

    如此。严三爷不过带着她读了四五遍,便停下来,听她读。严三爷这眉眼儿笑得都快眯成一条线儿了,得此聪慧的女儿,还是他严三爷厉害,会生啊。

    不过十来遍后,小家伙儿便能通篇背诵了。严三爷忙叫停,又给是给她喂水,又是给她喂食,生怕乖女儿渴了、饿了。

    反正女儿年纪还小,离她上学还有好几年,是以严三爷并不急着一咕噜都把学前教育的知识灌输给她。严三爷也会给她讲传奇故事,教她下棋,抑或是他在一旁看书,女儿坐在在旁边,趴着桌子在纸上涂鸦。所谓君子六艺,严三爷虽说每门课算不到多精通,但要教一个跟张白纸似地小人儿,那完全是绰绰有余。

    父女俩的感情激增,简直就是一日千里,如今严三爷在严妍的心里,那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瞿氏见他父女二人这般要好,心里还有些吃味儿,这才几日的功夫,如今小女儿张口便是问她爹,她这当娘的倒是落了下层,这回倒是换严三爷取笑瞿氏了,拿瞿氏常常说的女儿家是娘亲的贴心袄这话来打趣瞿氏。

    见丈夫跟个雄赳赳地公鸡似的,是让瞿氏一阵好笑,念及如今家中事情多,其他几个孩子白日里又不在家,只得她一个娃娃确实也很寂寞。也见她不像前些日子,不是干斗狗爬树掏鸟蛋如此这般的混账事儿,便是去厨房寻了个簸箕来,屁颠屁颠趴在水池边说是要捉鱼来着,真是让瞿氏哭笑不得,心里都不知快愁成什么样了。明明长得那般可爱的一个姑娘家,竟跟着她小哥哥学这些不着吊的事儿,因着这,严煜瑄可是没少被他娘说的。

    这日,严妍如往常一样,进了严三爷的院子。那小手里还像模像样得拿着个锦盒,严三爷笑眯眯地道:“妍儿,你这手里拿什么?”

    严妍掩了门,将一根食指放在嘴边,嘴里“嘘”的一声。严妍扬起脑袋看着爹爹,道:“爹,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你答应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严三爷笑道:“行,爹爹一定不会说的。那你这盒子里的东西是送给爹爹的吗?”

    严妍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她走上几步,伸出小手指,道:“来,我们拉钩,拉钩了就得保守好秘密!”

    严三爷慈爱地看着她,也跟着伸出小手指来,见女儿勾住他的手指,一边念念有词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严三爷一下子笑出来,他见她瞪大的双眼,那小脸蛋还挂着一副鄙视的表情,严三爷道:“你这孩子,哪儿来这么多名堂。”

    严妍把那锦盒打开,拿出那青花瓷瓶来,把那盖子轻轻一掰,将那瓶口往他面前一凑,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严三爷死死盯着她,喉头咕噜咕噜响,他虽不是嗜酒如命,但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他怎么会不清楚?这东西在外头可是被炒到了价值千金……严三爷严肃地道:“乖闺女,这东西你打哪儿来的?”严三爷心里头都开始忍不住脑补了!

    严妍一瞧他这样子,便知道爹爹心里定是有颇多想法。严妍嘻嘻一笑,她走近爹爹几步,摆了摆手示意他低下身子来。严三爷弯下腰,严妍凑到他耳边将此物儿的来历一一道来。

    严三爷越听越想笑,他道:“难怪啊,前些日子,说是大哥院里不见了样贵重东西。你这孩子,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严妍吐吐舌头,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这东西这么贵重。偏偏大爹爹还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再说大爹爹那时候在气头上,我被吓着了嘛。”

    严三爷把那酒瓶拿过来,再次深吸口气闻了闻,道:“果然是好酒,怪道大哥那么生气。你以后可别再动你大爹爹的酒了,他那人,就好这一口。成了,这事儿,便交给爹爹来办,定不让你大爹爹知晓是你这丫头顺手拿走了。“

    严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那女儿就只好拜托爹爹完璧归赵了。”

    严三爷笑道:“妍儿,你知道什么是完璧归赵麽?”

    严妍睁眼说瞎话道:“不就是姓赵的人家有块玉,别人偷了他的,再还回去么?”

    严三爷大笑起来,道:“你啊,你啊,这词可不是这么解释的。来来,爹爹今天就给你讲讲完璧归赵的典故……”

    这日,严妍将从大爹爹那里得来的金贵玩意儿又托了爹爹的手送回去,不管爹爹怎么做,反正后面是没她什么事儿了。

    严三爷倒也不急着,第二日便出门去寻了个好锦盒,又另外买了个白玉瓶,将那酒重新装回去。期间,严三爷也忍不住偷偷抿了一小口,赞赏不已。当天晚上吃饭时,严三爷便把东西拿出来,只道是今日外出,友人所赠。并大方地和大哥二哥喝起来,严二爷喝了好酒喝,心里颇为痛快,那话匣子打开是关都关不住。只严大爷一想起自己丢掉的那瓶子酒,这心里是怎么想来怎么心酸,他都没舍得喝一口,本是想留着等过年的时候再取出来三兄弟一起吃的……

    严妍一边吃饭,脸上却忍不住露出笑意来。还是她爹厉害,要是自己傻兮兮跑去找大爹,这事儿定不会办得这么圆满了。严妍看了看大爹爹,心想:大爹爹,这回只能先对不住你了,等我长大了赚了钱一定买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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