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卢克里修斯是疯了吗?谁不知道军团长曾经是、现在依旧是圣殿骑士团最优秀的剑士?

    安德鲁神情冷峻:“年轻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卢克没有丝毫动摇,只轻描淡写地应道:“我知道。”

    “荒唐,真是荒唐透顶……”安德鲁不屑地摇头,却仍然将腰间的长剑缓缓拔出,随手拿了盾牌来,摆出了备战的姿势,冷然应道,“我接受你的挑战。”

    卢克早已整装待发,闻言一颔首,便举起剑朝着安德鲁挥下。

    军团长不动如山,沉稳地接下了这一剑,却不由讶然地挑了挑眉。

    金发青年毫无凝滞地挥出下一剑,剑锋与盾牌相击,剧烈碰撞下竟然迸裂出灼热的火花来。

    安德鲁眯了眯眼,只调整了防守的姿态,依旧没有反攻。

    卢克微微压低了上身,面无表情地再次挥剑进攻。

    咣!

    这一剑来势惊人,坚硬的鸢形盾表面现出龟裂的细纹。而在强大力量的逼迫下,军团长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

    围观众人不由发出赞叹的抽气声。

    卢克却毫无自得之色,眸光只有变得更幽沉--只有他自己清楚,刚才的进攻已然接近他力量的极限。而即便如此,安德鲁也不过是向后退了一步,军团长果然名不虚传。

    “年轻人,如果你再耐心历练三五年,我未必是你的对手。”安德鲁扫了一眼手中的盾牌,直接将它朝后一抛遗弃,露出冰冷而有压迫力的微笑,缓缓沉声道,“但很可惜,你还缺了点耐心。”

    话音未落,军团长的披风便倏然高高扬起。他身姿矫健,朝着卢克的方向疾走两步,手中锋锐的骑士剑如虹,没有多余的技巧,没有华而不实的炫技,只是普普通通地自上砍下。

    但剑锋到处,空气都好像被杀气凝住了。

    卢克紧紧抿唇,举起盾牌格挡。

    哗啦一声脆响。

    同样的鸢形盾在军团长第一剑下碎成两半掉落在地,而骑士剑并未就此停下,沿着原本轨迹向下,直取卢克胸口!

    金发骑士的反应敏捷,他手中剑奇迹般的从旁兜转,及时回护前胸。

    哐--

    剑与剑终于相交,两人动作都有片刻的僵持。

    安德鲁的眉眼因为用力而微微扭曲,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怪笑:“我希望杰拉德不会因此而怪我。”

    卢克毫无反应,只专注地盯着颤动的剑刃,仿佛已经对外界的声响充耳不闻。而后,他猛然拧起眉。

    虽然用的都是骑士剑,军团长的爱剑比他手中的要更为锋锐,再下去剑身难保不会折断。

    安德鲁唇边的笑意加深,他大喝一声,压力顿时倍增。

    卢克手中剑发出低沉的哀鸣,仿佛下一刻便会承受不住大力断裂。

    金发青年深翠的眼眸依旧平静,甚至比此前要更为欠缺波动。他吸了口气,毫不犹豫地收剑后撤。

    军团长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剑锋斜削,划出雪亮的弧线,朝着卢克的臂膀狠狠击下。

    铠甲与剑刃发出铿然的碰撞声,卢克的身体微微摇晃,向后急退数步,不自觉蹙紧了眉。这一剑震得他骑士剑差点脱手,虽然手臂没脱臼,但肩胛可能有骨头断了。

    但身体的疼痛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他的动作没有半分异状,身姿依旧敏捷灵巧。他向旁错开一步喘了口气,再次提剑迎击。

    双剑交错又分离,安德鲁怒斥一声,步步近逼。

    避无可避,卢克生生受了朝胸口横劈而来的一剑。

    不等对方为这一击感到得意,卢克手中剑已经到了安德鲁颈侧。

    若非大团长提前察觉不对向后撤开,这狠戾致命的一招可能已经取下他项上人头。

    卢克里修斯显然是故意露出破绽,只为趁得手后的片刻间隙反攻。

    这真是不要命的打法。如果这英勇用在战场上,该多么令人称道!

    被这一剑伤及上臂,安德鲁不由恼怒地吐了口气,神情渐渐严肃。他使出的剑招也越来越老辣,不再自矜身份有所顾忌。

    局面渐渐变得血腥起来。围观众人中有不少人开始不安地交换眼神:虽然是决斗,但再这样下去……两人中迟早会有人丧命。不论是哪一位都是让人惊叹的剑士,失去谁都会是极大的损失。

    双方都没有盾牌防护,能抵御敌方攻击的只有被铠甲包裹的血肉之躯。

    剑技本身都逐渐变得无关紧要,互相博弈的只有杀意本身。

    剑一次次笨拙地挥下,铠甲随之发出脆响。

    彼此白色的铠甲上都布满了凹凸的伤痕。

    安德鲁气息急促,他收紧了下巴,目光森然地盯着两步外的青年。

    卢克里修斯看上去很糟糕,防守的动作因为肢体的伤势渐趋笨拙,有血从额角汩汩流下来,愈发衬得他面色惨白如石灰。但他的眼神只有比刚才要更冷更明亮,犹如映在冰河中的寒星,一意孤行地燃烧自己发着光,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会燃尽,更不去想这样的自我牺牲根本无法融化坚冰,只是无意义的坚持。

    也正是这双眼睛,竟然让身经百战的军团长颤栗了一下。

    “你还要继续吗?”安德鲁沉声问。

    卢克反手抹去唇角的血迹,勾勾唇角,语声很淡:“除非我死,不然我不会放下手中剑。”

    安德鲁像是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又是狂风骤雨般的一阵攻击。

    金属的撞击声四处回荡,橄榄山上的鸽群起飞又降落,有乌鸦不安地在远处长声嘶鸣。

    金发青年一声不吭,沉默地忍受伤痛,无言地反攻,不示弱、不咒骂。

    “杰拉德就值得你这样效忠?”安德鲁与卢克再次两剑相交,僵持不下。

    卢克从眼睫底下盯军团长一眼,没有说话。

    安德鲁将他的沉默视为默认:“悔悟吧,你的剑技就此埋没太可惜了。”

    卢克却没有将对方的褒扬放在心上,他维持缄默,向后退开一步,再次挥剑猛攻。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否悔过?”安德鲁将来袭弹开,咬字清晰的话语中暗含威胁。

    卢克居然看着军团长微笑起来。他笑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显得文雅平和,甚至称得上温良无害,足以让人忽略他脸颊上骇人的血痕。

    但他吐出的话语却有着与笑容截然相反的冷意。他依旧言简意赅:

    “永远不。”

    平静的话语掀起一阵狂暴的剑雨。

    战斗漫长而惨烈。

    剑光闪烁,喘息急促,震聋发聩的碰撞声戛然而止。

    谁都没有看清决定战果的最后一剑究竟是怎样挥出的。

    安德鲁跌坐在地,卢克微微卷曲的剑尖直指他的咽喉。胜利者的状况并不比战败者看上去要好,他虽然俯视敌人,却看上去摇摇欲坠,随时会倒下来。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我投降,我投降。”军团长剧烈咳嗽起来,侧头吐出一口含着碎齿的血来。

    卢克里修斯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静地应道:“我说过,我与您不死不休。”

    安德鲁脸色顿时灰白。

    这个青年真的敢、并且真的准备杀了他。

    方才被惊骇镇住的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

    “住手!”

    “他已经投降了!”

    “够了!”

    卢克闭了闭眼,忽然就撤了剑。他一脸厌倦,声音几不可闻:“您欠我一命,请去找大团长,任由他发落。”

    语毕,他踉跄地转了身,拖着染了血的白披风就往欣嫩谷监狱的入口走。

    人群唰地从中让开一条道来。

    卢克里修斯却猛地驻足,侧眸盯着方才自监狱归来的一个骑士,没什么起伏地问:“她在哪里?”

    那个骑士不觉颤抖了一下,弱声道:“我……我带您去。”

    卢克点点头,无言地去推监狱大门。

    分明是负伤的羸弱身躯,生锈的大门却吱呀呀地随他的力道开启。

    带路的骑士咽了咽唾沫,快步走在了前面。

    卢克里修斯呼吸很重,却跟得很紧。到后来,他们几乎在幽暗可怖的地宫中全力奔跑。

    两人终于抵达地宫深处的大厅。诡异的器具投下歪斜的影子,高架上的绳子下拴着一个人,头向下垂着,银发披散下来,在火把的照耀下隐约生辉。

    “还不快把她放下来!”似乎是马歇尔长老在喊。

    带路的骑士不由再次咽了咽唾沫,抬头想说什么,却发现卢克里修斯已经如鬼魅般靠了过去。

    站得靠外的士兵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软绵绵倒下。

    俯身查看圣女状况的马歇尔长老骇人抬头,蓦地便对上了一双幽冷的绿眼睛。

    马歇尔吓得忘了动弹。对方弯了弯眼角,语气几乎称得上温和:“把手挪开,然后滚。”

    长老张了张口,哆哆嗦嗦地把原本探鼻息的手收回去,却突然尖叫起来。

    马歇尔根本不知道剑光是从哪到的。等疼痛提醒他有什么不对劲时,他的手已经齐腕断了。自己的手掌啪嗒一声落在他脚边,血很快濡湿了他的丝质的鞋面。长老不由哀嚎起来。

    金发绿眸的圣殿骑士冰冷地盯他一眼。

    马歇尔立即噤声,全身抽搐着向后倒退。

    咣当!

    利剑落地的声响令马歇尔又一个踉跄,顿时被自己绊倒摔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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