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的平静因为杨媒婆的到来而打破了。

    杨媒婆的名声,在长信城那可是出了门的,平常人家请她说亲,她还不一定答应呢。守门的家丁也是认识她的,原本以为她是来找赵佩兰给沈薄言说亲,也不多问就直接赶人:“我家夫人不在,您请回吧!”

    杨媒婆被家丁推得老几丈远,却又折了回来,笑眼眯成了一条缝,道:“我是来找五姨娘的,麻烦代我通报一声。”

    “五姨娘?”

    那家丁疑惑地上下打量了杨媒婆一眼,才将信将疑地进去通报了。

    楚青合听说是杨媒婆寻上了门来找她,也是非常吃惊,“别不会是又来给宁儿说亲的吧?”

    一旁的问棋掩嘴直笑,“怕是了。裴姑娘可是有不少人家惦记着呢。上次白夫人上门来,被夫人堵回去了,这次夫人去了别院,他们还不趁机来找五姨娘提亲。”

    楚青合不由得凝凝眉,对那传话的丫鬟道:“你去回了杨媒婆,说我们沈府白事未过,不宜张罗红事。”

    “是。”

    那丫鬟应了一声,便匆匆去了,谁知还没有半刻钟的功夫,又折了回来,犹豫道:“五姨娘,婢子方才在前院遇到老爷,老爷知道婢子为何事传话后,就说,咱府中这段时间多灾多难,是该有桩喜事来冲冲喜气,还说即便是好事成了,一时半会的婚礼也举行不了这么快,请五姨娘不必顾忌。”

    五姨娘顿时愣住了,半晌又叹口气,郁闷道:“如此,便请杨媒婆到花厅稍等片刻。”

    在裴以宁入府以前,赵佩兰也不管事,府中的开支都是楚青合打理,平常有什么应酬需要女眷出席的,也是楚青合代为参加,所以楚青合基本上算得上沈府的半个掌家女主人了。这么多年来沈府上下都习惯了,长信城各大家族门户也一样习惯了。

    沈府位高权重,而楚青合又确实掌家有方,是故即便她只是一个姨娘。但谁也不敢瞧不起,反而尊重有加。

    其实上次白夫人来,也有想过直接找楚青合的,但这两个月,赵佩兰出来行走的时间越来越多。偶尔也邀请别的女眷,她实在不好越过赵佩兰,毕竟赵佩兰才是真正的沈府主母。

    花厅。

    杨媒婆眉开眼笑地坐在侧座上,耐心地等待楚青合。

    她这次来,自然还是替白家说亲。

    其实这几日有好几家来找过她,都是请她来沈府和裴以宁牵线的,她思来想去,最终答应了白家。

    白家的地位,在长信城可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虽然她知道白夫人曾经亲自登门拜访被婉拒。但那又如何?她杨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可不是浪得虚名。

    一盏茶的功夫后,楚青合才姗姗而来,杨媒婆不但没有丝毫怨言,反而笑得更浓了,站起来道:“五姨娘万福。”

    “杨媒人不必多礼,坐吧。”

    “谢谢五姨娘。”杨媒婆笑眯眯地坐下,道:“相信五姨娘也猜到了我这次来的目的。白家门风如何,家底如何,五姨娘应该是清楚的。想来白夫人多次找上我,让我来与五姨娘说说,就这诚意,别家也比不上了是吧?那白公子饱读诗书。恭谦有礼,还学过武艺,可谓是文武双全,前途无量啊。裴姑娘若嫁过去,一定会夫妻恩爱,相敬如宾的。五姨娘。您说呢?”

    楚青合轻轻小呷一口清茶,才缓缓道:“杨媒人所言甚是,不过……上次白夫人来时我就说过了,宁儿的婚事,全由她自己做主,我不干涉。”

    “哎哟,五姨娘这话说的……裴姑娘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对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开口。再说,裴姑娘平时都待在深闺后院,也认识不了几个公子吧?她即便是有心也无力不是?这还是得我们做长辈的给孩子们拉个红线,多培养培养感情,不然就这样干等着,可就要耽搁孩子们的终身大事了。”

    楚青合似有所思,“确是如此。”

    杨媒婆见状,笑得更欢了,又道:“我们也只是牵个线,让他们自己看看适合不适合,也不是强求着一定要结成亲家是不是?就算好事不成,也算是多交个朋友罢了。不过这万一他们就对上眼了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呀。”

    楚青合笑了笑,道:“是啊,是应该为宁儿的婚事上上心了,不然就这么放任着,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考虑这事,或许多认识一个公子,一不小心就两情相悦了呢?”

    “可不是。”杨媒婆听了这话,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只要第一步成功了,一切就都有机会。

    五姨娘果然是比沈夫人好说话多了。

    “五姨娘,如此我就回去回复白夫人了。听说几天后就是白公子生辰,白夫人会大宴四方,估计请帖很快就送到了吧,届时还请五姨娘和裴姑娘赏脸出席。”

    楚青合笑意恬淡,“这是自然。”

    杨媒婆终究是喜滋滋地告辞而去了。

    一旁侍候着的问棋却百思不得其解,“五姨娘不是说让裴姑娘自己挑夫君的么?怎么这次却……”

    楚青合叹了一口气,道:“老爷都亲自开口了,我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杨媒婆说得也是,也只是先交个朋友,也不强求说一定要结成亲家,虽然说这只是她的托辞,但毕竟也是我们的退路不是?到时候两人没什么感觉,白夫人也不好坚持了吧?”

    “五姨娘说的是。”

    “宁儿呢?”

    “裴姑娘大概是在药草园里,上次在药草园里大少爷见裴姑娘对药草甚是感兴趣,就经常教她辨识药草,所以裴姑娘这段时间待在药草园的时间也是挺多的,即便大少爷不在,她也经常去。”

    听到这话,楚青合顿时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道:“问棋,我们也去药草园看看吧,顺便跟宁儿说说白家少爷的事情。”

    药草园。

    裴以宁正细心地给药草浇着水。苏荷站在一旁直嘟嘴,“小姐,你快都跟大少爷一样视药草如命了。”

    堂堂下毒无形的花毒娘子,居然这么爱惜药草。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毒花与药草,原本就是相克的嘛!

    裴以宁抬起头笑了笑,道:“知道怎么下毒,也知道怎么解毒,不是很好吗?”

    苏荷却完全不接受这个解释。“有灵笃花就够了。”

    灵笃花能够把毒素都集中在一块,把毒血都放出来就啥事都没了,还要药草干什么。

    “总有灵笃花发挥不了作用的时候。”裴以宁顿了顿,又道:“若是有朝一日,带上面具,我是人人惧怕的花毒娘子;取下伪装,我便是受人敬仰的大夫,不是很好玩吗?”

    苏荷一个咋舌,半晌反应不过来,“小姐。你快变得我不认识了!”

    “是么?”裴以宁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浇水了。

    苏荷郁闷不已,只得直跺脚生闷气。不过撤销了任务,她感觉自己也轻松多了。

    很快,楚青合个问棋便踏进了药草园。

    裴以宁看到楚青合出现在这里,十分意外,问道:“姨母,你怎么来了?”

    楚青合淡笑一声,道:“宁儿都快要成为我们沈府的第二个大夫了,我能不过来关心一下吗?”

    裴以宁怔了怔。尴尬地笑了笑,道:“李娘不在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看看。这些药草。也着实是令人惊奇得很。”

    楚青合无奈地摇摇头,“宁儿,即便裴家没落了,你也始终是大家闺秀,这些事,不用你来做。女儿家的。天天跟药草打交道,成何体统。以后嫁了人,你也要在院子里种一堆药草吗?”

    什么大家闺秀,她本来就是天天跟毒花打交道的江湖儿女,她知道楚青合这话只是说给问棋听的,也不多放在心上。不过,最后一句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怎么无缘无故又提起嫁人的事情了?

    看到裴以宁眼里的疑惑,楚青合便解释道:“刚才杨媒婆来过了,来给白家说亲的。我想着你多交个朋友也有,也就没怎么拒绝她。过几日白家少爷的生辰宴,你得与我一起去。”

    裴以宁惊讶,“姨母,你怎么……”

    她的身份楚青合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任务也撤销了,她随时都可能会离开沈府,楚青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答应这种事情?

    楚青合叹口气,悄声道:“杨媒婆来府里,恰好被老爷知道了,老爷说,我们府里需要冲冲喜……”

    “原来如此。”裴以宁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只要不是姨母强硬要宁儿嫁出去,宁儿就放心了。”

    “瞧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问棋在一旁听了,也忍俊不禁,笑道:“裴姑娘真是独特得很,别人家都姑娘,都盼着寻个好夫家呢。”

    “问棋也是么?”

    问棋大窘,“裴姑娘就别取笑婢子了。”

    “好了,宁儿,我先回去了,你等会也回去吧,别待太久。”

    “知道了,姨母。”

    楚青合点点头,走了几步不放心,又回头看了一眼,看裴以宁又埋头修理药草,不由得又蹙紧了眉头。

    其实她会答应杨媒婆,也是有其他考量的。

    她需要一个人来转移裴以宁的注意力,让她慢慢远离沈薄言。

    看她那样子,她实在是不放心。

    以前说她有任务在身,要盗锦盒,还要取沈庆性命,所以她即便是对沈薄言动了情,也一定会克制下去,然后慢慢淡忘,毕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可是现在,任务取消了,她又和沈薄言走得如此之近,这万一一来二去的,两人真的动了心思……

    裴以宁绝对不能和沈薄言在一起!

    楚青合暗暗握紧了双拳,转身离开了药草园。

    却说沈薄言刚从府外回来,恰好在大门碰到了一脸喜气的杨媒婆,顿时有些奇怪,忙叫住她道:“杨婆婆,你这是为谁说亲而来?”

    “噢,是大少爷呀,见过大少爷。我这是替白家少爷向裴姑娘说亲呢。”

    沈薄言一愣,“裴姑娘?”

    “可不是,白家少爷和裴姑娘,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大少爷,你觉得呢?哎呀,我这是越想越觉得他们适合。”

    望着杨媒婆喜气洋洋的样子,沈薄言愈加觉得不妙,忙问道:“我五娘怎么说?”

    “五姨娘虽然没同意,但也没拒绝……就是说让他们先交个朋友看看适合不适合。”杨媒婆笑眯眯的,“不过这郎才女貌的,哪能不适合呢?”

    听到五娘并不反对,沈薄言不由得又怔住了,根本没听到杨媒婆都还说了什么。

    “大少爷,老身就先走了,还要回去回复白夫人呢。”

    “杨婆婆慢走。”

    沈薄言应了一声,神色阴晴不定,沉重地转身进了府。

    忍冬默默地跟在沈薄言身后,将沈薄言刚才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虽然裴以宁入府只不到三个月,但他看得出来,他家主子,对裴姑娘是有好感的。

    刚开始对裴姑娘关切有加,是因为愧疚,后来慢慢地就变成了习惯,再后来就……

    因为裴姑娘的到来,夫人对自家爷好了很多,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出来,爷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夫人也总有意无意要撮合他们,他们两人甚至连生死劫难都经历过了,再古井无波的人,都该有点不一样吧?

    可奇怪的是,他们却偏偏还像刚开始一样,客客气气的,完全没进展,仿佛两个多月的朝夕相处都是假的一样。

    可是每次裴姑娘受伤了,昏迷了,自家爷又紧张兮兮的,要不是碍于男女有别,就差寸步不离地守着了。

    就连他这个老被苏荷说是榆木脑袋的人都觉得诧异了。

    裴姑娘人多好,他也是希望能和自家爷结成一对的啊。

    出神间,沈薄言已经走得老远了,忍冬连忙放快脚步跟上去,看着沈薄言比以往都快的步伐,他不禁有些纳闷,“爷,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有……有么?”沈薄言怔怔地停下来。

    忍冬无语,“爷,我都快跟不上了。”

    沈薄言转过神去,直接忽略了忍冬这话,“我去药草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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