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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再次醒来时,意外地发现格洛丽亚守在他的帐篷里。看到

    倒不是南认为格洛丽亚的关心太突兀而是守在一旁等着他人清醒这种脆弱之举与格洛丽亚太不过不符。不过对上格洛丽亚的视线时南才发现他稍微自作多情了一些并不是格洛丽亚将他视为精神寄托而变得软弱,而是她认为这样做对自己的安全更有利。

    “安格斯应该不会想杀了我。”南试图撑着起身,没成功索性就着斜塘的姿势微笑着道。

    “你啊你知道现在你是什么处境吗?”不知多久没睡过的格洛丽亚果然精力十足眼睛亮得惊人但那并不是因为高兴“所有人都能明白你这件事情是个意外,可意外并不是护身符。”

    “抱歉女士,给我点时间让我思考一下我应该怎么说。”南歉意地表达了下自己现在并不具备理智地对话的状况,他的脑子被填塞了太多东西,不整理一下随意出言的话他担心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哈?”格洛丽亚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南真就视线下移、陷入沉思之中。

    她自认对南的了解足够深甚至要超过南的亲哥哥东托莱,但这会儿只是短短的两句对话,她忽然发现她眼中的南陌生了起来不,不仅仅是对话之前的南确实已经变得沉稳了许多但这个年纪的人特有的毛躁是难免的,比如他做好了万般装备去和安格斯对话时,露怯、紧张、焦虑总是无法很好地藏起来。然而现在南的态度中,沉稳并不是需要小心维持的姿态,而是自然地表现出来的态度。

    南以不怎么绅士的斜躺姿势沉思了许久,久到帐篷外的人声渐渐变淡、以格洛丽亚的定力都有些焦躁起来的时候他才长出口气,慢慢地挪动酸软的胳膊缓缓坐起、拉开身上的毛毯,对着格洛丽亚微微躬身:“让你担心了,格洛丽亚。”

    格洛丽亚是盘腿坐在垫子上的,南沉思的时间里她也在想着南的事:“让我先确认一下南,从你和安格斯的状态来看,你无意中侵入了安格斯的精神领域,并拿走了一部分,这是事实,对吗?”

    “是的,我的灵魂中多了许多不属于我的东西。”南略作思考后谨慎地道。他原先并不懂得魔法师在精神领域、灵魂领域的研究划分,但谁让他共享了安格斯的记忆呢。

    格洛丽亚表情古怪起来,慢慢地点了下头才道:“通常情况下,施法者的精神领域自成世界、外人很难突破,我想应该是安格斯的精神力乱流无意中对你敞开了大门。”说到这儿她吐了口气,神色莫名地,“精神力、灵魂力量、魔力在施法者的体系中,是不同层次非物质能量的代称,但不管怎么称呼这都是极为纯粹的、强大的魔法能量,最深层次的灵魂力量即使是今天的象牙塔也未曾研究透彻,我很高兴你能活下来并保持理智,但是,南,这也就意味着”

    “意味着我窥探了安格斯的精神世界并获得了他的记忆。”南叹息一声,自己说道。

    “你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他的杀意了吧。”格洛丽亚咽口唾沫。

    “嗯,很可怕的杀意呢,即使我神志不清又视线模糊,依然像是被往胸口和大脑内塞了冰块一样瞬间清醒过来。”南笑道。

    “这很危险啊混蛋!你笑什么!”格洛丽亚紧张地,“我没有自信能把你保下,那可是安格斯啊!”

    “抱歉。”南再次笑了笑,“但没关系了。”

    “嗯?”格洛丽亚疑惑。

    南认真地道:“如果详细解释的话会冒犯到安格斯,我只能说安格斯不会杀我,在我真正地冒犯到他之前。”

    格洛丽亚皱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能解释,即使是对我?”

    “是的。”南回应着她的视线坦然地道,若是以前的他会多余地补一句抱歉,但现在的他知道不需要。

    “好吧,似乎是很沉重的东西不说也罢,老实说我也不是对那家伙的秘密很有兴趣。”格洛丽亚拍拍胸口,好奇心是施法者的原动力,但什么都要好奇的家伙绝活不到格洛丽亚这么大,她以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情说道,“只要你活着就好,南,我这个年纪的人,受不了看着鲜活的生命过早夭折。”

    南的神色也复杂起来:“我也很难说这次的经历对我好还是不好,但可以的话绝不要再来一次了。”

    格洛丽亚笑了起来,南还能开玩笑,说明她确实可以把心放下去即使南仍然年轻,但共享到安格斯的记忆哪怕只是一部分,也足够让南在一夜之间快速成长,现在的他既然能够保持理智、不失去自我,已经证明了他自身。

    守了一天一夜的格洛丽亚离开休息,被挡在帐篷外的东终于可以进来发泄下他的忧虑之情这不是他的家乡、这是黑森林的深处,若是失去南这个唯一的弟弟,东不认为他还有独自活下去的勇气。

    终于安抚好哭哭啼啼的东,南才能抽出空来见一见他们这个临时组编的开拓团其他人自己的得力臂膀西泽和霍根,以及两大协会的话事人莉迪亚和布雷迪。

    暗精灵骑士西泽一如既往地沉得住气,高原人霍根也拥有相当坚韧的精神,相比之下冒险者协会的野蜂布雷迪就表现糟糕,在南沉睡的这两天里他和丢了脑袋的苍蝇一样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失去顶着天的南这个高个子、他就得自己来面对安格斯的压力。

    而在昏睡前十分厌恶布雷迪的南再看到这个胖子时,很奇妙地,没有了那种情绪化的反感虽然他只是共享了安格斯的阅历、并没有安格斯那么强大,但阅历带来的视界高度是不能被实力差距抵消的,天之骄子们相对同等水平的庶民,其差距其实也就是在眼界上布雷迪这样的人毫无厌恶的必要,有什么是比花费精力去反感一个窃居高位的无能之辈更无聊的事呢?比如那些真正让人头疼的、能造成毁灭性灾害的野心家,这种蠢蛋简直无聊得可爱。

    送走了布雷迪和结伴而来的莉迪亚,已经能站起来走动的南扶着矮几沉思了下,转头朝着简叹息道:“我似乎有些自大了,简。”

    “咦?”简抱着南的外套在地毯上打滚,稍稍偏过头来。

    “抱歉,只是自言自语。”南轻叹一声,用手捏着眉心,“我好像有点儿被影响到,在思维方面,我不太像我了。”

    简眨巴着眼睛,南的感慨他并不是很懂,但他能从最直白的方面给出回应:“阿修说,你多了很多安格斯的气息。”

    “呃是的。但别用这种说法。”南尴尬。

    “为什么呢?”简不解。

    “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好吗?”南举手投降,“现在我想去见一见安格斯,你在帐篷里等着阿修,他回来之后叫住他别再乱跑了,好吗?”

    “好。”简乖巧点头。

    “谢谢。”南有些慌张地逃了出去。

    外间已经是黑夜,营地里只有轮换守夜的人在巡逻。南看着那些由他一手安排、鼓励着站出来对抗黑夜的人们,骤然而生莫名寂寥对安格斯的认知加深也是一次对自我的拷问,南很能理解在安格斯眼中原来的他是如何可笑口中仿佛殉道者般的奉献精神,其实也是牵涉到了其他人的。若非他的干预,现在,此刻,这个营地里的人们并不一定会出现在这里面临未知考验。

    然而有这种想法本身也是会被安格斯嘲笑的,南有些自嘲的想。“不可能没有影响那毕竟是安格斯的记忆。但我不能动摇,他用另一种眼光看待着这个世界、看待着挣扎求存的人们,不屑于被任何人理解,但他的路并非绝对正确,他也只是未知道路上的求道者。”默默地在心中咏出胸中的信念,南转头看向安格斯的帐篷所在地,大步走去。

    “夜安。”

    液态灯灯光下,黑袍的亡灵法师懒散地斜靠在高背椅上,漠然的视线缓缓移过来。

    南没有指望得到回应,自然也不会失望、忐忑,默默走进去,搬了木凳坐下安格斯的帐篷里原来是只有一把椅子的,多了这个木凳,也说明安格斯确实正等着他前来拜访。

    隔着木桌上的液态灯对视数秒,南确认对方不会主动开口,便主动道:“鉴于意外的发生并非我单方面的过错,我想我应该不需要道歉。”

    安格斯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略带嫌弃:“不要模仿我过去的语气。”

    南有些想笑:“这并不能怪我,安格斯先生,我也正头疼我现在的情况对你来说只是一夜之间,对我而言我差点儿忘记东的长相。”

    “似乎不算坏事,你变得稍微有趣了些。”安格斯冷笑。

    南并不纠结安格斯的态度,他知道在这个人从不在乎浮于表面的礼帽:“魔法师有封锁、消除他人记忆的魔法伎俩,可以的话,我请求安格斯先生能不对我这么做,关于你的一切,与我的性命共存,这是我唯一能给出的承诺。”

    “什么样的人才能绝对保守秘密呢?”安格斯极具讽刺意味地轻笑。

    “只有死人。”南认真地道,“可我不想把我的生命消耗在这种没有价值的地方,安格斯先生。”

    针对记忆的魔法毫无疑问会损害到灵魂能量,这个结果是南不能承受的如同他直白说出的那样,他不能把他的生命消耗在没有意义的地方。

    安格斯笑了起来,很冰冷的笑容:“我以为见过我所见过的风景,就不会再认为所谓的奉献有什么意义。”他在奉献这个单词上加重了语调,显然,这不是他所认同的。

    “但你很喜欢豪斯曼。”南说道,“你利用她,嘲弄她,你也很喜欢她。”

    安格斯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

    “我想成为被你喜欢的那种类型的人。”南认真地说道,“我所说的并非是亵渎我的信仰,但对于以你的视角体验你的经历这件事,对我来说,某种意义上像是朝圣。若只以我的从前到我今后有可能经历到的人生,我或许到死亡之日也无法得到这样的感悟,信仰,美德,智慧生物对美好的追求,拯救了无数如我这样生命短暂的人,这是我从你的视界中看到的真实。我比其他人更幸运的是,我看到了更多。”

    安格斯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他再次怀疑眼前的这个小家伙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他所看见的是自己的人生吧?他从自己的人生里面到底看到了什么?!

    “你到底在我的记忆中看到了什么?”安格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信仰。”南坚定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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