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同学?”

    纲吉简直目瞪口呆。

    虽然另一个自己说这里是十年后,但真的碰到熟人(十年后版),那古里古怪的心情还真是……异常的难以言喻啊。

    “嘿,吓了一跳吧。”

    山本武乐呵呵地挠挠后脑勺,熟悉的动作与万年不变的乐天派笑脸,让纲吉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除了下巴上的那道伤痕和忽然增长的身高,山本似乎一点改变都没有。

    虽然感觉很古怪,但这样熟悉的神态,还是让纲吉松了口气。

    “是啊……吓了一跳。”

    纲吉放下折刀,无奈地笑了笑。

    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重逢。

    “我也吓了一跳,还在想阿纲怎么变小了。”

    “是一场意外,十年后火箭筒什么的……”

    纲吉呐呐,努力回想另一个自己的只言片语。

    好在山本没有追根究底,听到纲吉的回答后,他没有惊讶,只压低了声音说了句“难怪……”

    纲吉敏锐地注意到山本低垂的眼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复杂的怅然,似是悲痛,又似是早已认清现实的苦涩。

    那抹神色闪过得极快,如果不是纲吉还保持着一丝警惕,恐怕根本就抓不住这细枝末节。

    但这细节地捕获并没有让纲吉感到高兴,他垂下眼,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嘛嘛,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最后还是山本先恢复过来,他拍了拍纲吉的肩,重新乐呵呵笑道:

    “这里可不安全,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嗯、嗯……”纲吉胡乱应了声,悄悄瞥了眼山本。

    他依然在笑,但笑容中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轻松愉快,反而充斥着凝滞的紧迫感。

    看来十年后的世界,果然像拉尔所说的一样,处处都是危机。

    “那个,山本君!”眼看着山本武转身要走,纲吉连忙叫住他,见他扭头,才迟疑道:“其实我还有几个同伴……”

    “阿纲的同伴?”山本武挑挑眉,笑道,“诶,是过去的那些家伙吗?”

    “……似乎是的。”纲吉说,语气隐隐失落。

    “?”山本皱了下眉,“怎么了?”

    纲吉一惊,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没想到仍然让山本武看出来了。

    毕竟是十年后的山本君……

    “只是忽然意识到,山本君果然不是我的世界的山本君啊。”

    “唔?”

    纲吉的话有些拗口,山本发出一声疑问,纲吉叹口气,几步走上去,示意边走边说。

    “山本君提到‘我’的同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过去的那些家伙’。”纲吉平静道,“但我记得十年前,我没什么交好的朋友与伙伴。”

    ——除了白兰。

    纲吉默默地在心里补充。

    “阿勒。”山本眨巴了一下眼睛,注意的重点却有些偏移,“过去的我不是阿纲的朋友吗?”

    “诶?”纲吉被这意料之外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见山本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微微不自在道,“不、不是太熟——”

    山本的眼神顿时无比失望。

    “但、但山本君很优秀,大家都很想和你交朋友的!”纲吉连忙道。

    “这个‘大家’里,也包括阿纲吗?”山本问。

    “诶?诶?”纲吉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山本武顿时露出了非常高兴的笑容。

    “那阿纲回到过去后,请和‘我’成为朋友吧。”他笑着说,连一向沉稳坚毅的声线也仿佛轻快了几分,“我从来都不后悔和阿纲在一起,能成为你的朋友,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哪有这么夸张……”

    纲吉呐呐。

    他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不知是否错觉,纲吉觉得,山本武的话与其是说给自己听,还不如说是透过他,说给某个已经不在了的人听。

    ——是……十年后的我吗?

    纲吉隐隐明悟,但这明悟,又让他有些伤感。

    他现在都还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所呆的棺材。

    冰冷,黑暗,却又夹杂着木头与花朵的馨香,仿佛无形中为这严酷的地方增添了些许温暖与伤怀。

    未来的自己曾躺在那里面,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死亡是什么?

    ——是永远也见不到亲爱的人,听不到他们呼唤你的声音,将一切的爱恨悲欢都淹没在沉寂的永暗中。

    就像那条沉默蜿蜒的光之河流,在孤独的黑暗中,驶向没有尽头的前方。

    ——所以我才讨厌死亡啊。

    因为,会留下那么多那么多悲伤难过的人。

    “不要妄自菲薄。”山本熟门熟路地抬起手,拍了拍纲吉的头,“阿纲可是最棒的。”

    “我吗……?”纲吉迟疑。

    山本低下头,用满是亲昵与信任的目光凝视着他。

    “相信自己。”

    他沉稳有力地说。

    随后,他放下手,停住脚步。

    “似乎到了呢。”

    山本笑道。

    纲吉抬起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前方,隐隐有火光传来。

    *****

    “纲吉没有回来吗?”

    阿纲赤/裸着上半身,边打哆嗦边担心道。

    他和狱寺刚才分开去找食物,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误食毒蘑菇,晕头转向下撞到了狱寺掉进湖里,现在只好光着身子,等火堆把衣服烤好。

    “我去找他!”

    狱寺一样光着上半身,被风吹得浑身发冷。

    明明现在的状况不太妙,但发现另一个十代目没回来,他还是一下子站起来,异常主动地准备去寻找。

    “坐下,小鬼。”拉尔一脚踹在狱寺背后,把他踢得一个踉跄,还不等他发火,拉尔就冷冷道,“晚上行动,你想死吗?”

    “你说什——”

    “呜哇狱寺君冷静啊!”

    阿纲连忙眼疾手快地抱住同伴。

    他早看见拉尔在眼神不善地抬手,如果不是他拦得及时,恐怕狱寺又会吃一发死气激光。

    “哼。”拉尔放下微微扬起的铠甲,阿纲总觉得她的眼神是在表达:看你识相这次就放过你,如果再有下次的话——

    未尽之言阿纲自动脑补三万字血腥结局。

    “总、总之狱寺君先冷静,夜晚行动真的很危险。”阿纲头冒冷汗,使劲咽了咽口水才提起勇气道,“但纲吉现在还没回来……”

    “这不是你们该操心的问题。”拉尔冷淡道。虽然说是这么说,她还是站起来裹上了披风。

    “拉尔……?”

    阿纲蹲在地下仰头看她。

    “你们在这儿等着。”拉尔拉下护目镜,红色的镜片闪烁了几下,运转良好。

    她看了眼天色,漆黑无月。

    已经完全是晚上了。

    密鲁菲奥雷的捕猎行动还在继续,如果碰上敌人,那个小鬼……

    脑子里转悠的全是糟糕念头,拉尔淡淡地扫了眼剩下的两个小鬼,见他们眼中满是期盼,原本想说出来的最坏打算悄然散在了嘴里。

    或许事情不会坏到那个程度——

    拉尔冷酷地遏制了自己悄然冒出头的软弱情绪。

    她从来对祈愿敌人手下留情的想法嗤之以鼻,唯一曾让她失控的只有那个人——

    拉尔闭上眼,不愿再回想下去。

    已经逝去的人存在于脑海深处,一颦一笑鲜活生动。

    但现在不是回忆与思念的时候,她还有事要做,有人要救。

    “可乐尼诺,哼,如果是你的话……”

    拉尔自嘲一笑,直到最后也没说出那些残酷的猜测。

    也许她最后带回来的只是具尸体,但现在,还是让小鬼们保持点期待吧。

    “在这儿等着,乱动的话我可不保证你们的死活。”

    拉尔淡淡说完,裹紧了披风,头也不回的向黑暗中走去。

    明灭的火光与她的路背道而驰,直到最后一头扎进暗夜下的森林,拉尔也没去看那些小鬼的神情。

    希望那俩家伙足够听话。

    拉尔冷静地想,足底踩着湿滑的青苔,步履稳健,行动中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她必须够快,她不能将过去的十世与岚守丢在无人保护的地方太久。所以她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时间,如果搜寻到点也没找到另一个泽田纲吉的话,就默认死亡,放弃搜救。

    一条命与两条命,这还真是道简单的选择题。

    拉尔嘲讽地垂下眼,加快了脚步。

    夜色深沉。

    拉尔跨过一条狰狞的树根,在一片漆黑中注意到了地上不明显的脚印。

    蹲下身,拉尔用手抹了把泥土,凝固的印记霎时浅淡了几分。

    “已经有段时间了。”拉尔低声道。

    脚印的方向是南边,拉尔拿出小刀,在树根没入泥土的地方刻了条不明显的划痕,如果不是仔细比对映照,谁也无法将划痕与树根上条条道道的纹路区分出来。

    做好标记,拉尔不再犹豫,追着脚印往南走,没走几步,她就发现了一个明显是摔倒了的印子。

    “如果是在这儿滑倒——”拉尔的视线越过绊倒某人的树根,停留在一簇颜色鲜艳的蘑菇群上,“误食了毒蘑菇?——不。”

    拉尔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注意到蘑菇两旁的泥土有明显凹下去的痕迹,对比了一下肘部,拉尔轻易还原了当时的景象。

    “用手肘撑地,反应还算及时。”不知是赞许还是讽刺,拉尔语气平平地说了句,就准备接着往前走,继续寻找纲吉的踪影。

    “——!”

    体内的火焰波动了一瞬,拉尔立刻回头,毫不犹豫的朝着火堆的方向奔去。

    就在刚刚,她布置于营地上方的警戒被触碰了!

    ——有什么,接近了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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