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魔鬼怪,也有大乘仙师。李建伟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做梦,可是梦境却无比的真实,伸手就能触摸。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上古时代的大能修士,手持三尺宝剑斩妖除魔。那些在古书典籍上流下名字的天妖巨魔,在自己面前变得如同猪狗一般,随意就能宰杀。这种事情真******过瘾。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灭杀敌人简直就是手到擒来。在这个美丽的幻境当中,李建伟看到了自己的师尊,看到了传说中飞升已久的三清真仙,还看到了自己的那些仇人、朋友、父母……当然,也少不了李建伟最喜欢,暗恋已久的女人。

    那是一个完全由李建伟统治的世界。在那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无论想做任何事情都能满足心愿。而且,在那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无人约束,无人过问。

    “仙境,这一定是传说中的仙境。也只有这样的仙境,才能让人流连忘返,忘记一切啊……”

    李建伟在喃喃自语,脸上露出迷醉的神情。他觉得自己一直在感慨,一直在叹息着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如此美妙的好去处。当然,身为修士,最起码的矜持和稳重必不可少。即便是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情,搂着自己最喜欢女人狠命挥洒力气的时候,李建伟仍然保持着一名修士的外表。

    至少,他自己以为是这样。

    徐进辉和祖宽没有离开房间。他们看着李建伟吞下那些绿色胶冻,看着他再次被捆仙索绑住,牢牢固定在床上。然后听见李建伟嘴里发出莫名其妙的吼叫和唏嘘声。他先是在哭,然后大笑。眼泪和口水涂满了整个胸膛。他不断嚎叫着诸如“我是天神,我是上古真仙”之类的话,又在床上翻来覆去拼命挣扎。力气是如此之大,就连捆仙索牢牢勒进了肉里,也丝毫没有察觉。他仿佛忘记了疼痛,神经酸麻对他毫无影响。李建伟目光变得迷离而邪恶,双腿中间的男性象征物也不由自主高高挺起。对此,祖宽和徐进辉只能面面相觑,然后两个人脸上同时露出苦笑。

    屋子里没有女人,甚至连带有雌性征兆的生物估计也没有。天知道李建伟究竟从什么地方感觉到这种突然怪异的刺激?也许,他脑子里正在幻想着跟女人有关的场景。若是俗世之间的普通人倒也罢了。问题在于,他可是一名修士,一个实力强大的筑基修士啊!

    “怪不得公爷临走的时候再三叮嘱,这种银簇胶冻凶险非常,我归元宗同门万万不可沾染。否则,会变得若狂若疯,神志不清。”

    看着无比癫狂的李建伟,祖宽不禁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他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很是后怕地说:“这东西闻起来很是香甜,我也曾经估量着想要弄上一块尝尝味道。还好,还好,若是真的吃了下去,恐怕只会变得与这李建伟一样,是非不分,眼中无物,就连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也根本不会记得。这,这实在太可怕了。”

    徐进辉的态度要比祖宽认真得多。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本子,正用麻线和碳条做成的笔在飞快记录着。这种炭笔使用方便,是杨天鸿在归元宗山上,从烈火殿里偶然得到材料制成。在归元宗内部流传开后,很快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得到众人喜欢。虽说炭笔写出来的文字远远不如毛笔那般优美,却胜在简单实用,而且极为方便。

    “公爷说过,想要了解银簇花的真实效力,就必须详细记录服用者的所有身体变化。”

    徐进辉一边在本子上飞快记录,一边用沉稳的声音对祖宽说:“另外两个人,就是罗彬、季泽亮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祖宽连忙点头道:“布置都跟这边一样,另外几位师兄和师弟专门负责。放心吧!他们跑不了。这里原离中原,附近也没有什么修炼门派。公爷把整个安州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不要说是外人,就算是个苍蝇也难以进来。何况,这儿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咱们的人,对于实验结果,师尊那边也很重视。如果不是要坐镇山门,恐怕就连宗主也会亲自过来看看。”

    “那就好。”

    徐进辉已经把该记下的东西记录完毕。他小心翼翼的把本子和炭笔收好,走到床前,看着眼睛里已经没有清醒亮光,完全是凭借本能在床上来回扭动身子,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李建伟,摇摇头,叹了口气:“银簇花此物果然凶险非常。还好,公爷认识此物,也将此物用作对付本门敌人。若是被外人得知,恐怕事情就会变得麻烦。”

    祖宽连连点头称是。过了几秒钟,他脸上显出很是诡异的表情,压低声音说:“徐师兄,还记得公爷临走时候说过的那些话吗?”

    徐进辉想了想,转过身问:“你是说,银簇花能够用作控制别人?”

    祖宽点头道:“公爷的计划,我多少可以猜到一些。这抓回来的黑水宗三个人,就是用作实验。这整日里好吃好喝养着,银簇花胶冻也是敞开供应,谁也不知道这三个人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说起来,这也是我归元宗的大好机会。明面上的手段有了,却也需要暗地里的伎俩才行。我是从来看不起那些口口声声光明正大的家伙。公爷那句话说得对:死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人活着,管他阴谋诡计也好,魍魉小人也罢,只要能赢,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徐进辉微笑着慢慢摇头:“祖师弟,这种话也就是咱们两个人关起门来说说。到了外面,可是一个字也不能说的。咱们毕竟是名门正派,在世俗人眼中更是得道仙师。公爷所做的这些,其实都是为了咱们归元宗考虑。若只是公爷一个人,完全可以不管不顾,轻轻松松享受荣华富贵。就算是公爷一个人独自修炼,好处和实力也要远远超过现在。”

    “谁说不是呢!”

    祖宽心有赞同地叹息着:“说起来,我也算是归元宗的老弟子了。一眨眼的功夫,拜师上山已经几百年了。以前还在练气的时候,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够筑基。到了后来,成功筑基又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金丹。呵呵呵呵!徐师兄别笑我,我这人就是这个性子。师尊都说我有些好高骛远。虽说有想法是好的,却也要脚踏实地才对。以前,每个月一枚元气丹,这种待遇比起其它中、小门派,算得上足以令人羡慕。现在呢?每隔七天就有元气丹派下,而且还是上好的三转灵丹。这种事情换在从前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杨师弟仁义啊!虽说大家后来都改了称呼,尊称他“公爷”,可我还是觉得宗门里的叫法比较亲切。若是没有这个一心为了大伙着想的小师弟,没有毅勇公爷,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修炼到今天的金丹境界。这种大恩大德,必定是要报答的啊!”

    徐进辉在旁边也是脸上渐渐露出笑容:“金丹,其实没什么了不起。以前总觉得金丹宗师很是神秘,而且强大。前些日子,师尊冲击元婴关口成功。破关而出后,师尊很是唏嘘,觉得过去几百年光阴几乎都是在白白浪费。我不是元婴,其中境界和感悟也达不到那个程度。不过,能够成为金丹宗师,我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类似的感悟。这修炼其实就跟俗世之间的功名利禄差不多。必须有人帮助提拔。看看那些俗世官员,都说是上面有人好做官。其实修炼何尝不是如此?有了丹药,有了洞天福地,有了功法秘籍,修炼晋升自然也是手到擒来。祖师弟你刚才那句话算是说对了:杨公爷对于我归元宗上下,实在是功劳甚大。在外人面前,咱们得叫他一声公爷。可是在宗门里,或者是私下里没人的时候,还是师兄师弟叫起来比较亲近。呵呵,这倒不是什么身份上的尊卑。我是早就打定了注意————这颗脑袋,这辈子算是卖给了杨师弟。只要他一声差遣,无论水里火里,都是拼着命也要去的。”

    说到这里,徐进辉转过身,看了一眼捆在床上来回扭动的李建伟,声音顿时变得冷厉起来:“这只是第一次试验。所有数据都要精心记录加以保存。公爷说过,银簇花胶冻具有服用以后成瘾的症状。从今天开始,三个黑水宗的家伙都要按时服用。若是他们抗拒不吃……哼哼!祖师弟,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

    楚国北部,辽州治下铁阳城,城头。

    这里位于长城以北。早在数百年前,楚国就在这里设置州县。按照原先的计划,铁阳城应该驻军三千,百姓两万。在钦宗皇帝的时候,铁阳城的军民数字一度超过了五万人,也是北地草原上极其重要的楚国重镇。只是随着朝廷方略不断变化,来自南方的物资和银钱数量越来越少,加之北地贸易逐渐被豪族权贵把持,商道不再从这里经过,铁阳城也就慢慢变得荒僻下来。

    可不管怎么样,这里仍然还是连接北地草原与长城内镇之间必经之路。

    去年的那场雪,使得戎狄牛羊损失惨重。今年温度刚刚升起来,路上的积雪尚未全部融化,铁阳城内很多百姓就已经结伴南逃。久在边关的人都很清楚,只要遇到雪灾、蝗灾、干旱,北地戎狄就会大举南下。到时候,必定又是一场惨烈杀伐。

    说起来,北边的戎狄也是一群废物。他们丝毫不懂得提前积蓄物资草料。差不多就是看天吃饭。若是当年风调雨顺,水草丰美,戎狄牛羊肥硕,日子自然也就好过得多。可若是遇到天灾,这帮狗贼就会把主意打到自己的邻居身上。无论南边的齐国和楚国,还是北面的西域各国,都会遭到戎狄攻击。

    铁阳城外的地平线上,隐隐绰绰多了很多黑色影子。随着渐渐走到前面,可以看清楚都是些骑在马上的戎狄武士。

    “老爷,老爷……这,这除了咱们自家的亲卫,好多……好多人都,都跑了。”铁阳城头上,一个身穿靛蓝色家仆布袍服侍的年轻男子畏首畏尾,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说道。

    “混账!这帮狼心狗肺的混账!他娘的,有好处的时候,一个个使着吃奶的力气都要挤过来。这到了真正该用命报皇恩的时候,却一个个跑得比兔子他爹还快!草拟吗啊!老子当时就该把这些家伙的人头砍下来,摆在城头上也好吓一吓戎狄蛮夷。”

    那个被称作老爷的大汉,朝着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带着恨意和惧怕,连声骂道。

    这大汉四十来岁的年纪,倒也算得上是身材魁梧,却明显已经发福。腰身浑圆,腆着肚皮,如同怀孕好几个月的妇人。这种身材当然不可能披甲,只是穿着一套红色官袍,身前的官员补子是一头张牙舞爪的老虎,腰上用青丝涤束着,看上去倒也合身。

    何天养在铁阳城做了十六年的镇守将军。在这里,何家已经成为权势的象征。城内大半的产业,都属于何家。

    这是一个文贵武贱的时代。何天养房间里摆着很多书。虽然他并不喜欢,只喜欢喝酒吃肉玩女人。但是表面上的功夫必不可少。若是房间里没有几本书籍装模作样,说出去都会惹人笑话。文人都喜欢琴棋书画,何天养也是来到铁阳城后,强迫着自己学了少许。当然,只能说是粗通皮毛,在不懂的人面前可以天花乱坠吹个三天三夜。若是换了真正精通的人面前,恐怕刚一开口,就被对方劈头盖脸泼水般讥讽过来。

    何天养努力想要把自己变成一个看起来不像是武将的文人。如果不看他此刻官袍上的老虎补子,没人会认为他是一位高品级武将。何天养的面颊、双手皮肤都很白,上面也没有什么老茧。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事实上也是如此。

    一切都不重要了。在突然而至的戎狄大军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没有任何迹象,戎狄就像是一夜之间突然从地里冒了出来。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攻打铁阳城。可是每个人都很清楚:戎狄攻城必定是一场血腥厮杀。而且,这些草原蛮子历来喜欢屠城,然后把城里所有值钱的财物和女人抢个精光。

    这一点,与南方的越族人很是相似。

    何天养双手扶着城头,分张的十指狠狠扣住城砖,几乎是要插了进去。他的眼神飘忽,额头上全是汗水。整个后背完全汗湿,大红官袍紧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然而何天养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也没心思顾忌这些。

    城外的戎狄数量究竟有多少,何天养根本不知道。按照惯例,边境要塞应该全天候派出斥候,对周边情况进行探查。可是,派人出去就意味着花钱。养马需要精料,功夫了得的探子需要银钱。对何天养来说,从兵丁身上省下来的每一个铜板,都意味着自己腰包能够变得更鼓一些。只不过,这样做的坏处已经显现出来。戎狄如此之大的声势过来,城头上的守兵却是在今天早上才看到地平线上的大队兵马。然后慌慌张张点起烽火示警,人声嘶吼着城门关闭,整个铁阳城上下,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

    戎狄没有急于攻城。铁阳是一座坚城,也是大楚国在长城以北最为坚固的堡垒之一。尽管何天养是个废物加脓包,可是想要打下这座城池,光靠手脚绝对不行。戎狄虽然善于骑射弓马,却也知道攻城器械的重要性。数百年来,从楚国和齐国掳走的工匠数量不知有多少。尽管戎狄对于科技力量从不重视,却可以制造出简单的器械。毕竟,没人愿意自家兵马白白受损。能够少死些人,总是好的。

    戎狄军营已经扎了下来。看着那些身穿皮袍正在城外山坡上砍伐树木,准备各种攻城器械的草原蛮子,何天养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没留神一脚踩上了城墙地砖的边缘缝隙,一个趔趄,站在身后的青衣家仆连忙跑过去搀住,这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一个站在何天养身边,面色凶恶的护卫右手握在刀柄上,粗声粗气地说道:“老爷,咱们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边关军将都有豢养家丁的习惯。大楚立国数千年,很多规矩都在漫长时间中变了原来的样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军中兵卒就是将官们的主要收入来源。兵部下拨的银子,很大一部分进了将官们的腰包。吃空饷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严格来说,一支军队内部,最能打的其实就是家丁。毕竟,领兵将领都都知道,若是手下没有几个能打的人,也就谈不上什么资本。更不要说关键时候领兵作战。

    也许,天下间唯有楚国是个例外。上天给予了楚国皇帝一块很是特殊的好地块,四面都有险峻的关隘,邻国难以打进来,北面和南面就算是战况不利,也可以退守磐石关和长城,在铁桶一般的封闭环境里,享受着和平与安乐。

    也许,天下间其它国家也是这个样子。但这终究只是猜测,没有多少切实可信的证据。

    身为执掌一城要地的将军,何天养的亲卫家丁足足超过五百。为了养活这些人,何天养可是花费了很大功夫。无论兵器铁甲,还是平日里的伙食,家丁们的待遇远远高于普通士兵。甚至就连军饷,也是从无折扣足额发放。也只有这样,家丁们才能保证战斗力,也才会在这种时候,说出如此悍勇的话来。

    几百个家丁围在何天养身边,在城头上黑压压的一大片,很是显眼。何天养扶着城墙站稳身子,听到那护卫说话,他缓缓转过头,盯着那人,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这种恶狠狠的模样,在何天养身上并不常见。家丁们也不明就里,没人敢搭腔。之前说话的家丁被问得有些急了,于是大声说道:“老爷,咱们跟外面那些蛮子拼了。杀一个算是不亏本,杀两个就赚了。”

    家丁们都是军将们用银子喂饱的。之所以花钱养着这些人,就是为了在需要的时候能拿得出手。眼前,戎狄大军围城,求援文书何天养已经派人送了出去。若是援军没有及时抵达,身为守将,必定是要与铁阳城同存亡。家丁虽然也是武人,却也懂得“卖命效忠”四个字,自然是要跟着何天养这个主官一同赴死。

    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聚集在何天养身边的五百多名亲信当中,神色坚定的人,只有少数几个。其余绝大部分,都是慌里慌张,面色发白,身子双手也在微微颤抖。甚至就连那名护卫说出话来的时候,眼睛里也流露出怨毒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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