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将成为诸葛亮最后的、也最严酷的对手。

    马谡、张裔比肩读了孟达的信:

    “宛城的骠骑大将军司马懿猜到我心思,多次来信安抚,我不敢耽搁,近日就要行动。天子在洛阳,距宛八百里,宛城距上庸一千二百里!司马懿知我举事,定当表奏天子,等天子下令。一来一去,少说得一个月。到时我已坚固了城池、整顿了兵将,正好以逸待劳。何况上庸险要,司马必不敢亲征,换了别人来,我更不必担忧!丞相静候佳音便是。”

    很快诸葛亮等到了接踵而来的坏消息。在收到孟达求救函时,他就猜到局面正像射出去的箭,再不能挽回。“我起事才八日,司马懿就已兵临城下,何其神速!”——这是孟达的最后一封信,十六天后司马懿攻破上庸,擒杀了他。正月凛冽,血气弥漫在冰雪里;司马懿将孟达头颅悬挂于上庸城内,小雪落到他盔甲上,他手把佩剑忽然想:孔明……在做什么呢?想像一发不可收拾,之后整整七年,猜测诸葛亮的所作所为、所思所虑,成为司马懿最常做的事,那是他的工作、任务,也是他之兴趣、爱好。

    上天升腾起一颗星,又在天空另一头,缀了另一颗星争辉,这才使智慧上演得淋漓尽致,令坚毅更加荡气回肠。

    司马懿惋惜于今次无法与诸葛亮直接对垒时,诸葛亮正坐在遥远的汉中,默默望着一树冰雪“坼坼”摔落。他偎在窗边,裹紧了蓝色外袍,一手放在膝上,另一手轻扣窗台。身旁马谡、向朗正在等待他的军令。

    “是时候了。”诸葛亮忽然笑道,“传消息出去,就说赵云、邓芝将率五万人出斜谷、取郿城,我要看看曹睿会派多少人来阻拦。”

    “是。”向朗应道。

    “再拨一万人给子龙。”他又说。

    “不是疑兵吗?怎么还……?”

    “假戏真做!”马谡推推向朗,“巨达(向朗之字)兄只管传令。”

    被马谡一提点,向朗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急步走出。马谡将目光重新转回诸葛亮,发现诸葛亮也正含笑望着他。马谡、马谡……近来,诸葛亮将越来越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常与他整夜整夜促膝交谈。红烛一寸寸烧短、蜡泪一层层交叠,天空一分分黑了又一分分亮,诸葛亮坐到腰背酸疼,却从不打断马谡的高谈阔论。他是个有才华、有激情的青年,是国家所需要的。虽然还失之浮躁、轻率,对功名的渴望,也太过强烈——不过,年轻人么……谁不指望名标青史、一步登天?诸葛亮宽容地想。他将一盅热茶递给马谡,笑着说:“再等等吧。不过,等到几时呢?”

    “三月三日是吉期。”马谡敏捷地说。

    “什么吉期?”诸葛亮故意问。

    “出征之日!”

    诸葛亮微笑了:“好,那就三月三。”

    赵云、邓芝之疑兵使曹魏看错了方向,年轻的魏国皇帝曹睿下令大将军曹真领兵十万,堵在斜谷口。三月到了,曹真踌躇满志,望着平原上连绵不绝的铁马,心道:即便赵子龙——那个“一身是胆”的虎将来了,也讨不到便宜去!甚至……或许能活捉赵云哪!想到这,血气“嗡”地一下直冲头顶,令曹真浑身发热。他连吞了好几口凉水后,见一名小校快步奔上!

    “将军!大将军……”

    “赵云来啦?”

    “不、不是……”

    “咳,丧气!”曹真蒲扇的大手几乎把小校推了个筋斗。

    “是……诸、诸……”小校结结巴巴说,“葛……亮啊!”

    “他?!在哪里?”

    ——若能俘虏诸葛孔明,那那……不等曹真多发发美梦,就听小校回答:

    “诸葛亮兵出祁山!”

    祁山在斜谷之西,两地相隔崇山峻岭、千里之遥。

    《三国志》记载:“诸葛丞相军容齐整,赏罚有度、号令严明,旌旗所指,南安、天水、安定三郡立即叛离曹魏、响应诸葛亮!一时关中震动!魏明帝曹睿从洛阳移驾至长安镇守,命大将张郃率军抵御蜀汉。”

    他蒙蔽了十万曹军,使曹真困守斜谷、一筹莫展。

    他大军一到,就受降三郡,白羽扇挥开一座座城门。

    他使敌国皇帝惊慌失措,离开了久居的皇宫;使司马懿在上庸击节长叹,也使天水一个青年人倒戈来降:这是个刚满二十七岁的青年,眉清目秀、仪表堂堂。他少小死了爹,与母亲相依为命。他喜爱兵书战法,也爱读《左传》、《春秋》。写得一笔好字,舞得一手好枪!二十岁时,被召辟为天水功曹,正赶上羌、狄叛乱,他随军出征。战场上,正规将军们死得死、伤得伤,只这个功曹——所谓文官,竟抽出九尺落花枪,生生杀出一条血路,非但全身而退,更三进三出救出了主将。战后,太守马遵提拔他做了中郎,参本郡军事。之后七年,马遵一再允诺会重用他,可直至今日,青年仍只是个小吏。然而,他之名号,在凉州、天水一带却极响亮,喊出去,就像刺了一枪,能带动呼呼风响,激起雪银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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