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手里拎着食盒的姜灵徽慢慢走了进去,没有想象中的扑鼻恶臭,也没有身边死囚的哀嚎求救,而是异常的安静,异常的干净。

    皇家的天牢,恐怕有几年没有关押过犯人了。毕竟像今天这样的大事。许久都没有发生过了。

    领头的狱卒打扮也是清清爽爽,长得更是眉清目秀,说起话来干脆,很是讨人喜欢,现在他正走在前面引路。

    “大人,这边走。”狱卒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偷眼瞄着姜灵徽的倾国之貌,心里打起了鼓,都几年没有办过大案子了,这安城公主没来由地去了,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丫头片子办案?怎么看她柔柔弱弱的样子,都不像是能够为已故的公主洗清冤屈的。

    碎碎走了几步路,狱卒停在了一处监牢前,接着便向后一退,恭敬地示意姜灵徽。

    栏杆之后。茅草榻上,王子饶端端坐着,身后的墨色狐裘尚未褪下,双眼微阖,似乎没有觉察到姜灵徽的到来,但当她推开牢门。王子饶却施施然睁开了眼,微淡而笑,“徽儿,你来了?”

    他虽知死到临头,却也没有一点的落魄哀伤,反倒是淡然如初,举手投足依然优雅。

    见他这样,姜灵徽心里多少也能轻松些,王子饶身出贵族。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她刚刚来时也怕他在监牢中大闹,伤了元气,更会让她手足无措。但王子饶现在的样子让她安心了不少。

    走上前。姜灵徽跪坐在他身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子饶笑了一笑,轻轻拉过了她的纤细白皙的手,道:“你总不会是来劫狱的?”

    指尖没防备地被他捏在了掌中,姜灵徽愣了一下,没有抽开,任由他拉着,看着他。好耐性道:“什么时候了,你竟还说笑?”

    “本就没有什么大事。pbtxt. 平板电子书”王子饶含笑,目光尽是宠溺。

    没好气地急促叹息一声,姜灵徽有些恨,“你都要问斩了。若说留了后手也罢,竟然只是坐着等死!”

    “寒央澈不会看着我死的。”王子饶淡淡微笑,目光温柔笼罩了姜灵徽,嘴里吐出的话不咸不淡。

    “可他不愿帮你。”姜灵徽拽了拽他衣袖,一双水眸急得瞪大。

    “那是因为有你插手。”王子饶意味深长的笑了,“你原不该帮我。”

    故意没有深究,姜灵徽微怒,“你这是在怪我多管闲事?王子饶,我如果不是担心你,何必走到这里来?”

    王子饶含笑不语。

    愣了一下,姜灵徽的语气只好软了,“你若不是担心我,又怎么会将事情一个人揽下。”

    深深地看了姜灵徽一眼,王子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粉嫩的脸颊。

    铁栏杆之后,一个人站在死角中,眉目清冷。紫檀很担心,问:“九千岁,我们要不要出去?”她实在是看不过寒央澈为了姜灵徽如此挂心,不仅难受,更加妒忌。

    “不必。”寒央澈的语气淡淡的,透过他的眸光,紫檀看不见他丝毫的怒色,只是幽幽的,犹如星星的火焰。

    嘴角勾起了不引人注意的弧度,王子饶突然一把将姜灵徽拉到怀中,姜灵徽猛地一怔,想要推开他,他却抱得更紧了。

    “徽儿,你不要躲开我,就这样,让我抱你一会儿吧,也许这是我一生之中,唯一,亦是最后一次能抱你在怀里了。”

    他的话说得十分悲戚,但是姜灵徽并不感动,因为王子饶的性子她向来了解,他向来不信命也不信邪,更不可能相信自己会死,不然方才就不会那般自如,可是现在如此大的转变定然是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一股邪劲儿上来了,姜灵徽还是推开了他的肩膀,尤其显得不情不愿,“王子饶,你不必在这里作态,你父兄的势力为何不动用,必然另有隐情。你不要告诉我,你心心念念想要去死,去陪过世的安城公主!”

    见姜灵徽没有丝毫的动容,王子饶撇了撇嘴角,邪魅成熟的脸上满是轻佻,“我的确是还没和她作够夫妻,如果你不介意,今天就可以送我去见阎王爷,我绝不会挣扎半分。”

    长叹一口气,姜灵徽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只当他是爱玩爱闹的毛病又犯了,正色道:“我们必须要给你洗清罪行,这第一条,便是要插手大理寺的事情。我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的,你一定要动用你的家里人,你可愿意?”

    “不,我自然不愿意。”王子饶轻飘飘道,“这本就是我一个人酿下的罪过,不要扯上我家人。”以来页技。

    姜灵徽很不能理解王子饶,“我听说您的母亲和兄弟已经急坏了。可是我不懂,他们为什么只能干着急?”

    王子饶狡黠一笑,凑近了姜灵徽的耳边,道:“因为我警告他们,如果他们执意要出手救我,我便咬舌自尽。所以他们不敢。我也还活着。”

    姜灵徽低头抿嘴一笑,道:“你果然不是个清净痞子,如今我也被你气笑了。你既不想死,又等着谁来救你?”

    “你啊。”王子饶施然一笑。

    姜灵徽只觉得头痛欲裂,愈发不能忍受王子饶的吊儿郎当,于是起身,打开了他眼巴巴拽着的手,“王子饶,你若想死便早说,免得我费劲地来找你。若不是看在静心的份儿上,你的事情我不再管。谁见你死不死。”

    “啧啧,你好狠的心啊。”王子饶迷离一笑,重新又拽上她的手。

    强忍着气,姜灵徽慢慢说,“我只问你一件事,是不是十五天后就要行刑?”话说完,更觉得难过,“不,只剩下十四天了。”

    “十四天?长着呢。我倒不怕。”王子饶丝毫不理会姜灵徽已经动了怒,反倒笑,笑得让姜灵徽恨意四起。

    “你话若说准,便想办法传给你自家小妾听,叫她知道个准儿,也不要担惊受怕,更不要来求我!”姜灵徽恨恨地说,转身便要拂袖而去。

    “哎哎哎。”王子饶没有起身便嬉笑着拽住了她,姜灵徽刚带着怒意地回头,却见他已经是一副正经严肃神色,不觉一愣,王子饶一双眸子又恢复了琥珀般的宁静,他道:“她求你了?”

    “是。”姜灵徽深吸了一口,软应了声,“你多大的人了,自己不做周全,反倒让家里人担心。”

    这一幕落在别人眼中必然暧昧,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教训一个而立之年的大男人,且大男人还含笑温和应着,全然不像屈辱的样子,于是,黑暗中寒央澈的眸也压抑不住地紧了一紧。王子饶,你真是该死。

    “徽儿,”王子饶的声音轻和,“你也知道,我不想让无关的人卷进这场事端。安城死了,皇上若不能找到一个人一同陪葬,那他也不会好过。我只想看着太子平安登基,一切事情顺遂,奈何终有事情不尽人意。如果一定要让谁死,我不介意做那个死的人,只愿你们都能好好活着。证据尚不确凿,我若死,皇上心中必然不能安,作为补偿,他会对我的父兄、妾室很好。他们也可以一世无忧。何乐不为?”

    凝着王子饶,姜灵徽依然没有听信他的花言巧语,“你不必说这些话来瞒我。纵然是你一心想死,也由不得你。这条路走不通了,王宰相,到时候还烦请你乖乖出狱。”

    愣了一下,王子饶不语。

    “我不管你究竟是何用意,但是,你伪造的那些大理寺捕捉到的疑点,一定会被我查清楚。水落石出那一日,王宰相不要太惊讶。”姜灵徽挑唇,朱唇魅惑般吐出这几句,优雅地又推开房门,亲手锁好后,在王子饶的哭笑不得中走出了天牢。

    姜灵徽后脚刚刚迈出天牢的大门,王子饶便低低一声笑,“九千岁,还不出来吗?”

    话毕,寒央澈缓缓从角落中转出身,走到牢门前,伸手轻轻握了握那把上了锈的大锁头,微笑,“没有想到天牢竟然如此重视你,多加了一把锁。”

    “那把锁锁不住人,倒是我心里的这一把锁,让我不想离开。”王子饶愈说愈得意,声音也咬得越来越狠。

    周围的狱卒早就被紫檀打发走了,寒央澈现在可以坦然地与王子饶对话,这让他倍感轻松,“徽儿终究太嫩了,不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是我没有教好她。”如果王子饶现在坐在天牢里真的是为了姜灵徽的话,王子饶那晚就不会背着他将姜灵徽带到自己府上查什么真相了。一切只不过是场骗局而已。这让寒央澈也不得不怀疑,安城的死也是王子饶一手造成的。

    “说得对。”王子饶讽刺的笑笑,“她若知道人心险恶,又为何会恋上你?恋上你,是她一生中最大的过错。”

    “你错了。”寒央澈波澜不惊,“她最大的错并非是恋上我,而是遇见你。”

    这一句话让王子饶的表情很不自然,他的眸子中流露出了狠辣独鹜,“你不会是想要鱼死网破吧?”

    寒央澈挑了挑眉,“看清楚,现在要死的人是你。我何苦再搭上自己的命?”

    粗粝的手指摩挲了自己的下巴,王子饶仰头看他,目光很考究,“你总不会想要救我?”

    “徽儿想救你,我也无可奈何,我总不会等着她在卖你个人情。宰相,你不要太天真,我不会看着我的女人再和你有一点关系。”寒央澈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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