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华满月的时候,萧琰颁旨册封她为恭和公主,待遇比一品国公主。皇嫡女的诞生,带来了大齐瞬间的沸腾。周边附属国借此节皆入朝贺喜,一时间京城住着西域、大辽、南诏、北疆、高丽等番邦使臣,异域风情极浓。

    歌舞升平富庶繁华,恍如国泰民安。

    萧琰越来越愿意留在未央宫,倒未必是因为我,多半是为了刚出生的荷华。荷华生的极好,皮肤白嫩的犹如上等的羊脂,小头发软软的缱绻在襁褓中,幼嫩的惹人怜爱。她的小模样也很俏皮,黑溜溜的眼睛一转,轻易撩拨了萧琰慈父最柔软的心肠。

    他很钟爱这个迟到的女儿。

    冬日初学的午后,岁月静好。我于窗下烹着茶,萧琰手中拿着布老虎围在摇车旁边,逗弄地荷华咯咯直笑。靖儿六岁,已经开始上书房,此刻正一个人躲在内殿的大案边临摹着字帖。易儿和平儿窝在软榻上翻花绳,两个人不吵也不闹,只是偶尔抬起头飞快的看我一眼,然后眼巴巴地瞅着我手边的点心。

    我一笑,对侍立一旁的方由说:“他们玩得疯,中午大概没吃饱,那过去给他们垫垫吧。”

    方由颔首,正欲接过,不防周晗突然出现,对我笑道:“姐姐,我来吧。”

    我“咦”了一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去太寿宫?”

    周晗朝着萧琰屈屈膝,然后端着点心递到易儿身边,易儿和平儿拉着她的袖子笑嘻嘻的道谢。她不动声色挣脱,笑着同我说:“太后今天觉得好些了,就让我早回来。她老人家说姐姐要照顾四个孩子,一定很劳累,让我平日多帮着姐姐,也不必再过去了。”

    萧琰闻言,抬头对我深深说到:“是啊,皇后真是辛苦了。”

    我无谓摇摇头,道:“臣妾不觉得辛苦,毕竟宫里有这么多乳母帮衬着呢。”

    周晗淡淡一笑:“乳母再多也是没有血缘的关系,终究不牢靠。”

    我眉心倏然一跳,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自然而然地走到萧琰身旁,拿起另一只小老虎逗着荷华。

    萧琰混不觉得,还道:“晗儿是孩子的亲姨母,待孩子必然比乳母们更上心。”

    周晗闻言笑了笑,我也轻笑一声。

    风雪从未停止,但日子还是这样宁静。

    过了两日,周晗同萧琰说荷华夜里哭闹影响我休息,劝说萧琰把荷华挪到她的房间当中,由她夜里照顾。萧琰起初不好意思麻烦周晗,架不住周晗盛情,便来同我商量。我寻思一会儿,也就答应了,当晚便把荷华的摇车挪到我寝殿的套间,也就是周晗的卧室中。

    自此以后,萧琰来探望荷华,多半都是同周晗处在一起。透过没合拢的门扇,我隐约瞧见他们一人拿了一个老虎逗弄荷华,直直逗得猩华笑得停不下来。

    “娘娘,您不觉得二秀同皇上太过亲密了么?”方由望着套间,凝着眉头对我低声说到。

    我轻轻吹了吹悬浮在表面的茶叶,看着嫩绿的叶子转着圈儿慢慢地落到杯底,静静地张开缱绻的芽儿。我说:“早就觉得了。”

    方由问我:“那娘娘打算怎么办?”

    我嘬了一小口茶,慢慢道:“采燕,本宫想起来二秀入宫时没有丫鬟跟着,你既然是府里跟来的,自今日起就服侍二秀吧。”

    方由意会,对我一笑,道:“奴婢遵旨。”

    我指了指屋子,说:“现在就去吧,趁皇上在过去回话,她不敢拒绝。”

    她颔首。

    我坐在外面斟了一杯茶,听到里面含糊传出几句话。

    “回皇上二秀,皇后娘娘怕二秀一个人照顾公主多有不便,于是指派奴婢进来服侍,日后奴婢就跟着二秀了。”

    “姐姐的好意晗儿心领了,不过姐姐不必担心,晗儿有分寸。”

    “二秀毕竟年轻,也没有生养经验。而奴婢照顾了好几位皇子长大,想来能帮帮二秀。”

    “采燕说得对,照顾孩子这种事,还是要有经验的才行,就让她留下吧。”

    如此,周晗才没了话说。

    几场大雪过后,忽然袭来一阵春风,把屋檐堆积的冰雪融化。这暖意熏的太液池旁的柳树隐隐发芽,然而还没等芽儿爆青,骤然的一股冷流又把整个京城妆点的一片银白。

    那日傍晚,我正核算着后宫一年的开支,萧琰忙完公事来到未央宫,同我絮过之后问到:“华儿现在醒了么?”

    我拿笔杆子指了指寝殿,笑道:“不知道呢,晗儿正在里面,皇上进去看看吧。”

    萧琰颔首,一个人去了内殿。我捋着账目,忽然进来一个宫女向我回禀:“皇后娘娘出事了,宫中有两个宫女被冰棱砸死了。”

    我愣了一愣,问她:“是谁?”

    那宫女是我近日提拔起来的贴身女官,叫春雨,今年才十七岁。她以前由柔嘉调教,很是能干。我身边一时缺了方由,却什么事也没耽搁,可见春雨伶俐。

    此刻她正细细回禀,道;“是以前咱们宫中的翠云和白玉。她们的尸体是刚刚发现的,还热乎着。听人说是屋檐上面的冰棱断下来,正好砸在她们头上,给砸死了。”

    我忖忖,说:“冰棱尖锐,从屋檐下面掉下来是挺吓人的。你去传本宫懿旨,将她们的尸首送回本家安葬,外赏一百两殓葬费。”

    春雨答应下去,我唤住她道:“未防类似的事情发生,让各宫各院都把自己屋檐上的冰棱敲掉,尤其是门口。”

    春雨刚退下不久,方由就出来了。她手中拿着一个盘子,我问她:“你干什么去?”

    她眼睛一瞥内室,气不顺:“二秀想吃芙蓉糕,让奴婢去拿。”

    我会意,起身说到:“碰巧春雨刚刚回了一件要紧事,宫里的冰棱掉下来砸死人了。人命大事,本宫少不得进去告诉皇上一声。”

    方由努努嘴,说:“二皇子和三皇子正睡觉呢,娘娘别吵着他们。”

    我点点头,走入寝殿,果然见易儿和平儿睡得憨憨。我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往周晗居住的套间推开房门,然后便怔住了。

    里面周晗和萧琰双双坐在软榻上,周晗双手搭着萧琰的肩膀,领口的衣襟半敞,露出点点春光,正媚眼如丝看着萧琰。萧琰也衣衫散乱,一只手搂着周晗,另一只手正摸索着解腰带。他们听见门响,下意识回头过来看。见是我,萧琰猛然松开手,满面惊惶。周晗眼里闪过一丝窘迫,然后渐渐化成不屑的挑衅,没有放手之意。

    “哇——”荷华突然一声啼哭,我回过神来,快步进去抱起小小的她,然后摔门出去。

    “皇后!”萧琰在后面唤我,我理也不理,只快步出去。刚走到寝殿门口,便迎面撞上拿着点心回来的方由。我说:“不必送点心了,你叫醒易儿和平儿,我们回乐成殿。”

    方由吃了一惊,便看见衣冠不整的萧琰奔出来,吓得把手里的点心摔了,跪在地上:“皇上?”

    萧琰只顾拦住我,匆匆道:“皇后,你抱着孩子去哪儿?”

    我冷冷看着他,道:“古语云:冠必正,纽必结。大庭广众之下,还请皇上注意影响。”

    说罢,我也不理他,径自走了。到了宫门口又遇到春雨,我让她去接下了书房的靖儿,便等着方由一同去乐成殿。

    阔别一年,乐成殿还是以前破败的样子。殿外的老公公们也算是熟识,见了我吓了一跳,陪笑问道:“奴才不知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方由道:“快些让开,去知会尚宫局一声,今晚的晚膳,摆在乐成殿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答应,然后问我:“皇后娘娘这个时候怎么移动大驾过来了?莫非这次又是……”

    他们没说下去,我已明白,便道:“本宫并非被贬黜,只是忽然想回来住住。你们赶紧去,耽搁了皇子公主用膳,当心你们的小命。”

    他们慌忙磕头,一个领着我们进去,麻利地打扫屋子生火取暖。另一个跑出去传膳,又顺便抱回来一些被褥软枕。我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随手赏了,对他们说:“今夜要是皇上过来,断断不能让他进来,知道了么?”

    他们面面相觑,道:“娘娘,那可是皇上。奴才们拦皇上,这不是找死么?”

    我道:“你不拦也是找死,但是拦住了尚有赏银。晚上见了皇上,自己琢磨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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