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寿回到秦国,将出使情况转达给了秦王,并说,甘茂认为此时不宜攻打韩国。
    这就让秦王有些恼怒了,这提出攻打韩国的是他,这一会其他国家都同意了,又说不行了,这不是耍着我玩吗?刚要下令抓捕甘茂。向寿来之前受到了甘茂的蛊惑,说若是能够帮他脱困,则所有功劳都是他的。于是,他撞着胆子,建议秦王先去迎接甘茂,听他意见再行定夺。
    不得不说,秦王荡虽然孔武有力,但还是有一定的政治思想的。他自然是非常想去周王畿看看九鼎,而这件事情,又受到了来自樗里疾等秦国宗室等人的反对。若是换做其他鲁莽的君主,恐怕早就摒弃一切声音,只管按照自己的兴趣来了。
    然而秦王荡却没有这么做,他想完成心愿,又不愿意引起国内的局势动荡。只能依靠甘茂以及他的势力,支持自己这样去做,证明这样做成功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他才有理由不听樗里疾等人的意见。如今,赵国和魏国都已经默许了此事,甘茂若是再打退堂鼓,自己的想法不就夭折了吗?
    左思右想,他终于决定听向寿的意见,先去迎接甘茂的队伍,再行定夺。
    由此可见,秦王荡这个人,是一个理想高于一切的君主,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连面子都不要。仅此一点,秦王荡就要比同时代的其他诸侯要强得多。
    秦王荡亲自率兵前往秦魏交界地,终于在息壤碰上了甘茂。秦王装作非常恼怒的质问甘茂,甘茂则以曾母疑子和乐羊伐中山为例,陈说自己的担心。
    “大王,当年乐羊伐中山,魏文侯不听百官毁谤,坚持任用乐羊,方有中山之亡国;曾母虽深知曾参秉性,也免不了别人说了三遍自后,而怀疑儿子杀人。如此事实面前,臣不得不小心谨慎。”
    “左相是担心,寡人听从他人的毁谤,而对先生陷害?不会的,寡人绝对不会如此,先生多虑了。”秦王荡显然对自己非常有信心。在他看来,除了甘茂,自己还不会信任他人。
    “臣自然对大王不敢怀疑。”甘茂小心翼翼的说到,“只不过宜阳虽是一县,单其坚固程度,不下于一个郡,想要攻下此地,谈何容易,恐怕一年半载,未必功成。臣远在前线,而奸佞之人则在君侧,臣实不敢以性命托付此事。”
    秦王荡不以为意,“既然如此,寡人愿意在此地和先生盟誓,先生只管在前线搏杀,寡人绝不以此相疑先生,何如?”
    “多谢大王。”甘茂知道,能够让秦王荡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难得了,也就不敢再奢望其他。
    “另外,臣还有一事要禀明大王。”
    “讲,但有所求,寡人无不应允。”秦王志得意满的说到。
    “相邦张仪因为病入膏肓,无力跟随臣下前来,特命臣下向大王告罪,希望能够在魏国将养一段时日,再回咸阳。”
    秦王听到这里,面色一寒。他是不喜欢张仪,但是却不能说他对张仪私自逃亡魏国不闻不问,这牵涉到秦国的尊严。若是人人都效仿张仪,恐怕过不了多久,自己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甘茂细心的观察着秦王的面色,知道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什么,他虽然答应张仪替他说项,却也知道此事难度不小,特别是此刻,绝对不能乱说话。否则刚刚替自己求来的保命符就完蛋了。
    “张仪的确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秦王铁青着脸,闷闷的问道。
    “是否无药可医,在下是不知道的。毕竟天下能人异士颇多。但是其的确病入膏肓,说上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咳嗽两三下,每咳嗽一次,都带着血丝,其状甚恐。这一点,魏国上下都是知道的。”
    秦王点点头,知道甘茂没有一丝替他求情的意味,只不过是说了事实。在张仪的病情上,他是一点不会说谎,否则只要自己稍微探听就知道虚实,最不济向寿刚刚从魏国回来,也应该知道一二。也就是说,张仪真的是病入膏肓了。
    “魏国就没人替他治疗吗?”
    “魏王虽然对张仪戒心深重,但是毕竟是我秦国使者,断然不敢怠慢,也是遍请名医,却都摇头以为无药可治。公孙衍曾经建议请扁鹊来治疗,却被他拒绝了。”
    “哦,这是为何?扁鹊医术精湛,想必能够治疗其疾吧。”
    “这个,臣就不清楚了。想必张仪对于赵国心有愤懑吧。”甘茂模棱两可的说到。
    “此话何意?”
    “张仪毕竟曾是秦国相邦,若是接受赵王的恩赐,定然会让秦国蒙羞。是以臣私心猜测,这应该是张仪的想法。”
    秦王踱着步,似乎在权衡甘茂说的话里,有几分可信,更要权衡要如何处理此事。甘茂也只能默不作声的陪在身旁,心里也只不过是说,希望张仪好运。
    张仪的运气,果然是不错的。
    “张仪为我秦国奔波一生,此刻病入膏肓,寡人若是强行让其回来,恐怕他人又要多嘴多舌了。”
    “更何况,其人待在魏国,对我秦国掌握魏国及其他诸侯的动向,也能做到先知先觉。罢了,就让他待在魏国吧。之前的事情,寡人也不追究了。”
    “是。”
    “无论如何,这宜阳之战,寡人就托付先生了。”
    “诺”
    秦王荡二年秋,秦王荡任命左相甘茂为主帅,率领大军,攻打韩国宜阳。一时间,因为秦楚大战带来的短暂的和平,就此打破了。
    韩国人自然清楚,以自己的实力是难以抗衡秦国的全力进攻的,但是宜阳又是韩国的重要城池,是控制秦国东向的重要通道,也是韩国抗秦的前沿,虽然几经增修,已经固若金汤,却依然无法保证能够抵抗住秦国的进攻。韩王仓和手下诸位商议之后,决定向赵国和魏国求援。
    张平看着大殿之上,赵雍紧皱着的眉头,心也跟着跳动起来,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唯恐自己打搅了正在思考的赵雍。这位少君可是城府极深之人,鲜有人能够猜度到其心思,不过张平自衬自己也算是赵国的老朋友,这一次出使,定然能够事半功倍。
    “先生自新郑来,一路风尘仆仆,想必也是颠簸的很。”赵雍突然发问到。
    “多谢大王惦念。”张平赶紧回应道,“如今韩国正在水生火热之中,稍有不慎,就有被虎狼之秦吞并之举,每每想到此处,平总是情难自已,些许劳苦,也就不足为题了。”
    “使者拳拳之心,当为寡人所钦佩。”赵雍说道,“不过使者所言之事,恐怕赵国无能为力。”
    张平一脸失望的看着堂上诸人,其实也都是非常熟络之辈了,可以说这些人都是赵国的核心人物,但是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这至少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赵国对于出兵一事已经达成了一致。
    张平忽然想起,自己刚来邯郸不久,就听说秦国的左相甘茂就在不久前来到了邯郸,虽然为了什么事情不得而知,但是他隐约感觉到,似乎和此事有关。
    难道说,秦国和赵国已经达成了协议,要牺牲韩国了吗?
    “在下听说,前不久秦国左相甘茂曾经来过邯郸。”张平毫无遮拦的说道,“不知大王是否召见了此人?”
    赵豹冷哼一声,“此乃赵国国事,使者由此疑问,是不是管的过宽了?”
    “虽然乃是赵国国事,却也是韩国之事。”张平不卑不亢,“某猜测,赵国之所以不答应此事,应该是和秦国私下里达成了某种协议吧。”
    “使者是什么意思?”赵雍语出冰冷,显然是动怒了。
    “难道大王敢说,没有此事吗?”张平耿着脖子,也有些愤懑。要知道,当初邀请三国会盟的,是赵国,如今将韩国出卖的也是赵国,若是如此,赵王也是言而无信之人。
    “使者,请注意你的语气。”赵雍冷着脸说道,“赵国做出任何决定,都是为了赵国利益,而非是秦国,这一点,始终不会改变。”
    “即使是出卖韩国吗?”
    “不错。”
    “既然如此,那恕在下冒昧了。”张平站起身,“某即刻回到新郑,禀明大王,就说赵国言而无信,早就忘了会盟之誓,我等还是投靠秦国好了。”说着,他就准备拂袖而去。
    “且慢。”赵雍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张平心神一滞,也不转身,凛然说道,“大王还有何事?”
    “使者就此离开,恐怕韩王对使者也会不满吧。”
    “难道留下来,听大王对韩国羞辱吗?韩国还不至于如此低贱吧。”
    “未必。”赵雍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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