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春之后,春雨便淅淅沥沥的,带着一种连绵绵不绝的架势,尽情泼洒在刚刚苏醒的大地上,远远近近的景物都笼罩在一片细雨微蒙中,站在军营的阁楼上,渊盖苏文望着远处田野里披着斗笠的老农,正挥舞着鞭子加紧耕作。

    这时节,正是春耕的好时节,农人们都在趁着这时节加紧播种,往年这时节,高句丽总是闹春旱,种子都入了地,可雨水却迟迟不见,可今年却显然不同,这场连绵不绝的春雨,将土地都浇透了,入了地的种子被雨水浸泡,只需晒上几日,种子便就会疯狂的发芽了。

    渊盖苏文太喜欢这场春雨了,高句丽的土地贫瘠已久,别说是跟大唐相比,便是新罗跟百济都要比高句丽强一点,所以,贫瘠的高句丽土地,太需要这样的一场连绵春雨了!

    “算算时日,大唐派来的使节团也该到达了吧?”此时,就在渊盖苏文沉浸在远处的田野里时,就在渊盖苏文身后的屋子里,一名女子跪坐在那里,正自顾自的品着茶,一袭红的耀眼的和服,面容娇媚,一双桃花似的眼眸里盛着微笑,正是阔别已久的倭国女人栀子。

    “若是不出意外,此时大唐来的使节已经入了王宫!”听到身后栀子的声音,渊盖苏文总算是将目光从远处的田野收回,转过身来,优步来到栀子的对面,一撩袍子便坐了下来,目光如炬的望着栀子,说道:“不过,就只怕高建武面对傲慢的唐使,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

    “。。苏文大人的初衷,似乎也没有打算让高句丽的王妥协吧!”听到渊盖苏文的担心,栀子丝毫也不在意,似乎早就料到了一切,目光中带着一种莫大的自信,抬手给渊盖苏文面前的茶杯里注满茶水,轻笑着说道:“以我栀子对大唐的了解,傲慢的大唐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说到这里时,栀子捧起茶杯轻呷了一口,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赵谌那张脸,带着一丝轻蔑,似乎从来都没正眼看过她,不过,也只是微微一晃神,栀子桃花似的眸子,复又盯着渊盖苏文,轻笑道:“所以,苏文大人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说服高句丽的王了!”

    “王宫那里苏文自会去说!”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渊盖苏文的目光紧盯着栀子,说道:“只不过,栀子小姐似乎也该动身了吧?我苏文已经将整个高句丽赌上,可不想到时不见了倭国的影子。。。”

    “苏文大人到现在都不敢信任栀子吗?”迎着渊盖苏文的目光,栀子的目光里依旧盛着微笑,语气不紧不慢的说道:“放心吧,一等王宫那边传来消息,栀子便可以立即动身赶回倭国的!”

    渊盖苏文手握重兵,在高句丽位高权重,自然,里里外外都有着他的亲信,所以,从大唐使节进入高句丽开始,渊盖苏文便掌握着大唐使节团的行踪,而正如栀子猜测的,此时的大唐使节团已经进入了王宫,只不过,这个消息他却没告诉栀子罢了!

    此次,出使高句丽的使节,乃是职方郎中陈大德,出了名的一头老狐狸,这几年被他坑过的人不在少数,假如,将程咬金、李靖这些老将,比作是大唐的一柄利刃,那么,这家伙就是典型的一根抹了蜜的毒针,总在微笑中将对方输的连裤衩都脱了。

    不过,这一次陈大德奉命出使高句丽,却将一贯挂在脸上的微笑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酷到至极的脸色,面对前来迎接他的高句丽官员,陈大德的脸色,冷的就跟三九天的寒霜,将面前高句丽官员脸上的微笑,生生就给冻僵在了脸上。

    李二斩了高句丽的使节,消息早就在第一时间传到了高句丽,当然,这其中的缘由,高句丽人也不可能不会清楚,所以,对于大唐使节团此行的目的,高句丽人自然心知肚明,那就是跑来兴师问罪的。

    使节团到达高句丽王城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的时候,这时辰自然是不能再见高建武了,因此,使节团一行人便被暂时安排在了驿馆住下,这自然也是陈大德有意为之的,因为,在面见高建武之前,他还得见一个人。

    时辰到了深夜,热闹的驿馆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前来打探陈大德口风的高句丽官员,连带着那些歌姬都被陈大德打发走了,等到驿馆里彻底安静下来后,一条黑影这才悄无声息的靠近陈大德的住处,用手轻轻敲击一下房门,等到里面的陈大德咳嗽一声,黑影这才闪身进了房间。

    “小人陈福见过大人!”自称陈福的家伙,约莫二十来岁,身着一袭的黑色夜行衣,身形魁梧,刚一进门,便立刻双手一拱,恭敬的冲着面前的陈大德开口道。

    这家伙,正是陈大德今晚要见的人!

    “知道要你做什么吗?”看着眼前恭敬的陈福,陈大德顿时满意的点点头,随意指了指面前的蒲团,微笑望着陈福问道。

    “大人明示!”没有多余的寒暄,陈福依旧站在那里,听到陈大德的话,几乎是考虑都不曾考虑一下,便望着陈大德直截了当的问道。

    典型的杀才,陈大德闻言后,越发满意的很,当下也不再废话,伸出食指在面前的酒碗里沾了一下,随即,便在面前的桌上写了四个字,微笑着望向面前的陈福,而后,在陈福的注视下,复又在那四个字上画了一个叉字,意思再是明白不过了。

    陈福的目光阴晴不定,尽管在来之前,已经想到这次的任务会很凶险,但在见到陈大德写下的四个字时,心里不免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用九死一生,或者干脆是十死无生形容这次任务,丝毫都不为过,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便就算他拼了命,只怕最后也完成不了任务。

    陈大德知道此次任务的凶险,因此,也不着急,只管在那里静静的等着陈福,过了许久,才听得陈福带着有点决绝的口吻,问道:“大人准备让小人几时动手?”

    “明日一等陈某离开王宫,你等便可伺机而动!”对于陈福的回答,陈大德显得十分满意,闻言后,点了点头,抬手擦去桌上的水迹,目光望着陈福时,却忽然道:“不过,最好是等此人不在时动手!”

    陈福听陈大德前面的话,表情还是一副淡然,然而,听到陈大德后面的话,当即便一头雾水的抬起头来,目光讶异的望向陈大德,一时间都有些不明白陈大德话里的意思了,既然是要他刺杀此人,现在却要他在此人不在时才动手!

    听到陈福的话,陈大德禁不住微微沉吟一下,目光再度望向陈福时,忽然意味深长的笑笑说道:“有时候过程要比结果重要得多!”

    虽然,依旧是不明白陈大德话里的意思,但身份使然,既然陈大德没有明说,陈福自然也就不便追问了,闻言后,冲着陈大德微微一躬身,随即,便转身向外走去。

    “。。此间事了,若还能全身而退,陈某的车驾会在这里等候!”眼见的陈福转身离开,身后的陈大德忽然望着陈福的背影,语气稍稍有点悲戚的说道。

    “。。多谢大人!”一只脚已经跨出门的陈福,听到身后陈大德的话,已经踏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微微停顿一下,这才转过身来,冲着面前的陈大德深深一躬,而后,不等陈大德开口,便毅然决然的转身,消失在了外面的黑夜中。

    望着消失在黑夜中的陈福,身后的陈大德禁不住微微叹息一声,他不知道陈福什么底细,但却知道,明日的陈福绝对是九死一生,刚刚在陈福离开时,他给了陈福希望,可惜陈福直到离开都没给他答复,这说明什么,说明在陈福的心里,已经认为这一趟是有去无回了!

    “明日又要费一番口舌了!”夜色已经很深了,原本坐在那里发呆的陈大德,听着外面传来的打更声,禁不住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嘴上忍不住感叹着,向着自己的卧榻走去,这一趟高句丽之行,侯爷在他离开时特意嘱托了,就是奔着吵架来的,至于怎么吵,那都是他陈大德的事情。

    渊盖苏文并没有去王宫,尽管此前高建武差人过来叫他,但渊盖苏文却还是以身体有痒为由,推辞了过去,这本就是他有意为之,高建武总是对大唐充满了幻想,这一次,他渊盖苏文就是想让高建武充分体验一回大唐人的傲慢,只有鼻子上碰了灰,高建武才会顺利的跟他站到一起。

    王宫里吵翻了天,渊盖苏文虽然没去王宫,可王宫的一言一行,全都毫无纰漏的传到了他这里,傲慢的大唐使节在王宫里,当着高建武以及那些老臣的面指天骂地,就差要亲自带兵过来荡平高句丽王城了,可悲的是,高建武居然跟那些臣子们还在极力的辩解着。

    “可悲,当真是可悲啊!”刚刚送走了栀子的渊盖苏文,想着在王宫里的事,越想越是生气,忍不住一脚踢翻了桌子,有点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

    他其实早就料到了这次被激怒的大唐人,一定会对王宫大发雷霆的,但实际上,他却还是有点低估了大唐人的傲慢,一个小小的使节而已,居然当着高句丽的王,将王宫里的人骂了个遍,这还不算,临走之前,还给了高建武一个期限,要他务必给大唐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

    不就是,将他渊盖苏文交出来吗!

    然而,就在渊盖苏文兀自可悲时,位于王宫不远的渊盖苏文家宅中,三条矫健的身影飞速跃墙而入,不一刻,杀声四起,血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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