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晓婉的车队从京口赶赴荆州西北耗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尽管她一路上不停地催促快速赶路,她自己也承认,目前这个速度已经是最快的了。因为这一路来,纵然乔晓婉记忆力绝佳,可是她也无法确认车队究竟换了多少匹马、累死多少匹马。

    这一路上,乔晓婉只能通过飞鸽与京口和荆州方面联系。因为陆逊有要务在身,乔晓婉只能独自一人前来。好在孙权大笔一挥,让沿途官府不得阻拦,乔晓婉一路向西,倒也颇为顺利。

    只是,通过飞鸽传书乔晓婉已经知道,周瑜的病情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乔晓婉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来,她第一次感觉到疆域广大未必是一件好事。

    这天,乔晓婉终于望到前面有一座不大的城,她正要欢喜,可很快就不停地摇着头。因为乔晓婉看见了,城墙上面飘满白旗,所有的军士都身穿素服,破损的城门上挂着两个巨大的“丧”字。

    乔晓婉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她慌忙喊道:“来人,快……快去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侍卫得到命令,立即勒马上前疾奔。

    乔晓婉自言自语地道:“前些天的书信上不是还说,你的病情有一些好转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不……这不可能……”

    她心急如焚,命令车队继续加速前行。因为道路崎岖,上下颠簸,乔晓婉被颤得几乎作呕,可是她依然咬着牙坚持着,现在……没有什么比见到周瑜更重要。

    “报,小乔夫人,路过的百姓说,这里刚刚改名字……叫做巴丘……”侍卫颤声回答道。

    “巴丘……巴丘……”乔晓婉只觉得这两个字特别耳熟,她又问道:“你没有顺便问一问,那城墙上为什么挂着白旗?”

    “……”

    乔晓婉见侍卫没有说话,不禁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看却猛然发现,他不知何时,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乔晓婉忽地笑了一下,她非常奇怪,自己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笑……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越跳越快,越来越大,就好像要把自己撑爆炸一样。

    “你……你哭什么……”乔晓婉的泪水夺眶而出,她问别人哭什么,可是她自己也在哭。乔晓婉什么都预想到了,这一路走来,各种分析病情的书信她看了许多,什么样的心理准备她都有……可是事临当场,她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回小乔夫人……周瑜将军病逝了……百姓们传说,说周瑜将军去世前下令,把这座城市改名为巴丘……因为……因为周瑜将军说,他这一生里,最幸福快乐的时光就是在巴丘……”侍卫堂堂八尺男儿,又骑在高头大马上,可此时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着。

    当他说完,整个车队的人都哭了,到处都是哀嚎声,就连风声也仿佛带着悲伤。

    乔晓婉终于想起来了,巴丘……巴丘……她对那里怎么能忘呢?那个时候,她和周瑜就住在那个边陲小城里,虽然看不见未来,可是却远强于现在。如今,江东的疆域大了许多,曾经的边陲小城再也不能称之为“边陲”了。那么,曾经身边的人,难道就必须永远地离开么?

    乔晓婉一边心疼着,一边泪如雨下:周瑜为什么怀念那个地方呢?那里飞沙走石的,又有什么好?可是,如果自己当初不离开巴丘呢?如果周瑜当初也不离开巴丘呢?那里的环境是不好,物资条件也非常地差,可是乔晓婉现在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可以回到那里,可以和周瑜一起回到那里……

    “你胡说!周瑜怎么会病逝!”乔晓婉歇斯底里地喊着……

    ……

    当乔晓婉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巴丘城里,当然,这个巴丘绝不是乔晓婉脑海里的巴丘。她爬起来,跳下床,整个屋子都到处都是白色,她推开门走出去,人来人往,也尽是穿着素服。

    “小乔夫人,小乔夫人……你刚醒来,要注意身体,节哀顺变……”几个侍女焦急地跟在乔晓婉的后面快步跑着。

    乔晓婉没有理她们,她甚至都没有听见她们说话。

    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永远消失了呢?如果乔晓婉知道会有这一天,她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周瑜带兵攻打荆州。

    “你们不必跟着我。”乔晓婉没有回头,她是在对身后的侍女们说话。

    虽然她是在下命令,可是侍女们这时候哪里敢让她一个人走。

    几人相互使了一个眼神,都暗暗跟在后面,以防不测。

    乔晓婉似乎没有发觉到这些,她此时的脑子里全部都是周瑜的样子。自己从第一次在皖城见到周瑜,再到在乔府被迫与他成亲……乔晓婉想着想着,傻笑起来。那个时候周瑜有多傻啊,自己不让他碰,他就不敢碰……再后来,自己渐渐爱上了他,一个江东第一智囊,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这本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故事呀,可是结局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上天无眼,见不得别人幸福么?

    “曲有误,周郎顾!”

    乔晓婉忽然听见身边有几个孩童在喊,她忽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走在了大街上。

    “你们在说什么?”乔晓婉蹲下来,问着。

    孩童们四散着跑开了。

    “曲有误,周郎顾……”乔晓婉在嘴里不断地说着刚才听到的话:“这个周郎,可是我那周郎么?”

    “这位夫人,这里面的‘周郎’怎么能是你的‘周郎’呢?这里面的‘周郎’是前些日子刚刚病逝的周瑜将军……这句话是说,周瑜将军精通音律,每当乐队有演奏错误的时候,他就会笑着看向演奏者。”一位路过的老妇一边叹气一边说着,“可惜这周瑜将军啊,年纪轻轻地就……唉……”

    乔晓婉见老妇唉声叹气地越走越远,自己想站起来和她理论,却发现浑身毫无力气。她只能在嘴里喃喃着:这“周郎”怎么就不是我的“周郎”了?他就是我的“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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