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刻,一声凄厉而悠远的长啸陡然从蛮荒殿的废墟中传来,高亢不绝:“狗贼休走,有胆毁我蛮荒神殿,就没胆子留下来与老夫做过一场么?”伴随着话声,一道七彩色的绚丽毒雾扶摇而上,宛若爆发的岩浆火柱一般瞬间冲破了所有阻挡,紧追在龙玄身后。

    苍穹中,陡然绽放出无限凄美的剧毒光霞,回荡着奇异的魔啸之声,如满天神佛低唱,如九幽恶魔狞笑,无名的震撼感,浮现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万毒罗烟,万毒门竟然还储备着这种有伤天和的东西,看来这毒神老匹夫隐藏得很深啊!”三妙仙子神色凛然,深深地望着场上须发飘扬,双臂撑天的毒神背影,美眸中掠过一丝忌惮,心里与鬼王宗结盟,共抗万毒门的想法也是更加坚定了!

    鬼王面无表情,目光炯炯,浑身上下戾气皆无,只是隐藏在袖袍下的右手,已经托住了“落魂灯”的底座。一点琥珀色的妖异火焰,在灯芯上跳动着,每一次跳动,周围的空间都会出现一丝灰黑色的深痕——但是那缕火焰不是冲着天际的龙玄去的,看它跃跃欲试的方位,分明直指毒神中门大开的背心要害!

    天际罡风凛冽,无数道剧毒的云雾仿佛漩涡般扭转起来,将那道剑虹层层包围住。五彩色的剑虹左突右撞,却始终没法冲出重围,终于顿止下来,显出了两个人影,一黑袍一白衣,黑袍人右手握着一柄金光璀璨的奇剑,浑身上下剑气冲霄,凌厉无比的剑势贯穿天地;白衣人静静地站在他身旁,身材窈窕,分明是个女子,一头乌黑的秀发如泼墨般在浩荡的剑风中飞舞!

    “老匹夫,你真当本座怕了你不成?”黑袍人的声音无比嘶哑,寒意刺骨,他的右手轻轻搭在剑柄之上,未曾出招,就有一股锋锐无双的霸道剑意直接锁定了地上的毒神。

    毒神面色大变,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心悸感,仿佛被万千柄剑的剑尖指着一般。

    但眼下既然出手了,他也断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当下咬了咬牙,默然抬头,迎着凛冽的剑风,高声道:“阁下剑道通天,阵法玄奇。但我圣教也不是泥捏的,阁下肆意屠戮我教徒众,老夫纵使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那些无辜丧生的弟子讨个公道!”

    “好,毒神前辈说得好!”

    “正当如此,我炼魂宗的修士愿追随老前辈,弑杀此獠祭我圣教英灵!”

    “不错,我赤魔宗也……”

    ………………

    随着毒神这番慷慨激昂的话声出口,一时间竟是响应如云,许多魔教散修与一些小门小户的支脉弟子均是神色激动,恨不得立马追随毒神上场,诛杀龙玄!鬼王与三妙仙子同时色变,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同仇敌忾之色。

    “聒噪!”半空中,龙玄手中的心剑陡然出鞘半寸,一股傲然霸绝,君凌天下的浩瀚剑势陡然升腾而起,铺天盖地地压下,金色剑芒吞吐间,隐隐有一种撕裂天地的感觉。

    那些正吹捧着毒神的魔教弟子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鸡鸭一般,肉麻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原本的喧哗声沉寂下来,像是被一柄利刃瞬间斩断一般。

    “老匹夫,这可是你自找的,既然你想死,本座就成全你!”

    伴随着龙玄冷冽的话声,心剑上铭刻着的“八凶雷罡阵”阵纹疯狂地扭转着,四种天地绝煞化作四色剑虹,完全融入到他的体内。一时间,他原本的伤势被这种神异的力量强行修复,枯竭的法力也迅速回复,他双手握住心剑剑柄,剑身上燃点着森蓝色的罡火——

    剑势迅速飙升,凝聚到极致,龙玄没有任何犹豫,挥剑便斩,一道银色的剑光仿佛神明之怒,飒然飞出,剑啸九天,就连无垠星河,也要在这一剑之下黯淡无光——

    一剑出,天地分,轻者上浮,浊者下沉!

    那仿佛幽冥恶鬼般,张牙舞爪的漫天毒雾亦是被这一剑干脆利落地斩开,化作古铜色的微尘消散于天地,露出了一条通天大道!这是龙玄第一次有意识地融合心剑中的绝煞之力,因为眼下情况危急由不得他犹豫,若是被下面这群魔教妖人看出他外强中干的虚实,事情可就麻烦了!

    幸亏这破釜沉舟的一剑没令他失望,看下面这群狼狈逃窜的魔教妖人,哪里还有心思来拦截他和陆雪琪。龙玄往下看了一眼,轻轻舒了口气,强自压制着体内真元剑意的反噬,带着陆雪琪破壁而出,消失在黑暗的天幕尽头!

    而蛮荒神殿,此刻也是乱了套,那通体由阴风血石构筑而成的蛮荒神殿被这道银色剑光一分为二,锐利的剑气咆哮着,仿佛龙卷风一般肆虐天地,将这片原就伤痕累累的平地撕裂开一条条狰狞的剑痕,内中更是弥散着一股摄人心魂的不朽剑意!

    至于首当其冲的毒神老爷子,更是重伤垂死,一条左臂被这六道寂灭的凌厉剑气齐根切去,但是伤口却没有流血,一滴也没有,因为所有的血液都在涌出的瞬间被他伤口上残留的寂灭剑意蒸发!

    毒神枯槁苍老的面容上,仿佛失去了魂魄,也同时失去了所有感觉,木然的爬起,怔怔地看着自己枯槁的右手掌心中,那只雕琢着诡异铭文图案的宝鼎——那是万毒鼎,万毒门千年道统的传承之物,也是历代万毒门主的信物。

    但是,此刻这宝鼎却是灵光暗淡,仿佛风中之烛一般没了生机,乌黑冰凉的鼎身上布满细小的裂痕,蜿蜒地生长着,慢慢扩张变大,“咔咔”几下轻响,万毒鼎碎成了一地残片,只余下一个完整的三足底座,隐隐传来一阵凄凉之意。

    万毒门曾经威震天下的至宝啊,丰碑啊,今日,折于此地!

    毒神的嘴角扯了扯,脸色忽明忽暗,惨白异常,说是面如死灰也不为过,他长叹一声,用仅剩下的右手,郑重地将那万毒鼎底座放在蛮荒沙地上,双膝跪地,悲声道:“老夫愧对万毒门历代祖师啊!”

    他声调苍凉,说不出的痛心,鬼王等人听在耳中,一时竟是默然无语,起了兔死狐悲之感。离他最近的三妙仙子犹豫了片刻,才上前两步,低声道:“毒神道兄,万毒鼎虽是贵门传承信物,却是折损于那神秘剑客的剑下。今日道兄为我圣教荣光甘冒奇险,舍生忘死,必然名传千古,为后世圣教弟子传颂,还请道兄节哀!”

    “老夫没事,仙子无需挂怀!”毒神向着破败的万毒鼎身郑重三拜,默然伫立片刻,方才挥了挥手,淡淡道,只是脸上的疲倦似乎又更深了一层,此时的他,如同一个衰朽的风烛老人,全然没有了方才聚毒为烟扶摇破天的威风。

    鬼王负手而立,闭目无言,心里同样有着一丝感触,这样勾心斗角、矛盾重重的圣教怎会是神州正道的对手么?别的不说,光是自己那越来越高深莫测的外甥,就让自己生出一种无法招架的感觉。

    天地苍茫,我圣教的出路又在何方?

    心念转间,他的心里更是升起一丝莫名的焦虑烦躁感,周围的血腥气息突然十倍百倍的浓烈起来,不怒而威的面庞上,更流露出一丝森冷之极的寒意。

    远处的废墟中,天煞明王与幽明圣母的神像依旧矗着——天煞巨斧开天,幽明垂怜世人,魔教双圣的金身法相就这样狂傲地立在残垣断木之中,虽静默无言却桀骜不逊,凛然注目着周围诸人,仿佛已与脚下这片蛮荒大地完全融为一体!

    “咔!”突兀地,一声轻响,陡然传到了场中所有人的耳中,无论是闭目无言的鬼王,凄楚悲苦的毒神,还是一边站着的三妙仙子均是一怔,所有人的脸上突然都失去了血色,仿佛那一声轻响,竟是世界陨灭的丧钟之音一般。

    他们或转头,或抬头,似乎关节的每一次动弹都要耗尽他们的力气!

    “咔咔!”一连两声轻响,仿佛亘古冰原上裂开一丝裂缝一般,两道横贯神像的深邃剑痕慢慢的变大,缓慢却势不可挡的向四周延伸,在神圣古老的双圣法相上蔓延开——

    “砰!”一声爆响,魔教至尊无上的双圣雕像轰然炸开,天煞明王狰狞凶恶,黑脸鬼角的四颗头颅咕噜噜地滚到鬼王脚边,还沾着蛮荒沙土的污秽,终于停了下来!

    “这,这不可能,当真是天要亡我圣教么?”刹那间,所有的人都呆住了,脑海中完全空白,毒神气喘如牛,双目中赤红一片,透着一股绝望疯狂之色——没了,什么都没了,蛮荒殿毁了,万毒鼎毁了,竟连天煞、幽明两位祖师的法相金身也毁了,日后魔教诸脉还有何面目行走天下,号令群伦?

    鬼王的面色同样也很难看,心里的悸动越来越重,几乎没有精力再去维持那真元护罩,任由漫天冰冷的血雨打在脸上,寒意森森,从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中穿入,他深深呼吸,每一次吐息,他身上的戾气消散一分,眼中红芒也渐渐淡去,多了些睿智平和之气。

    他微微低头,闭目叹息,面容上带着一副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似悲悯,似杀伐!

    就在此刻,一道浅浅的光华一闪,鬼王霍然睁眼,却见天煞明王的神像头颅中,陡然掉出一块巴掌大小,光华莹莹的玉石板,流露着一丝温润的暖意,其上更是刻满字迹,如锥划沙,笔划凝重而不失灵动,不似刀刻,反像是天生其上的文字,字体隽洁,不羁狂傲中又透着一份飘渺俊逸之气!

    鬼王感到全身筋脉仿佛一下子被抽紧,一颗心跳动之剧烈似是快要脱出胸腔,惊鸿一瞥间,他看到了那块玉石板最上面的十个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ps:终于把蛮荒殿给强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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