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红了江面,这短短时间里发生的一切,让吴军充满了震撼,对方这样令人出乎意料的战斗方式和战船布置,让他们十分意外,鼓声也变得稀疏起来,有些有气无力!

    战场被大火阻隔,吕蒙皱眉苦思对策,三军面前败得如此彻底,他怎能心甘?但另一边的甘宁却毫不客气,那几艘楼船和无数艨艟还需半个时辰才能熄灭,此时江面上一片狼藉,虽然江水流动,但此处比较平缓,纵要对战,也要等到一个时辰之后!

    抓住这个间歇,甘宁让文聘带五千水军注意吕蒙的动静,他则指挥船队对九江口再次发动了进攻,时间紧迫,他们是来攻打的一方,每日在江上来回作战,消耗巨大,早日结束战斗才是最终目标!

    虽然这一次留了一半的士兵在水寨休整,由刘磐坐镇,但甘宁这次带来的水军也有十万之众,足以对九江口形成围攻,楼船在前摆开阵势,斗舰随后,艨艟和网梭船监视着港口的动静,投石车再次启动!

    第一轮投石过后,所有的石块都燃起了火光,带着长长的火焰和浓烟,落在港口之内,接连不断的火石让港口的守军再次骚乱起来,昨日的战场刚刚清理过,他们以为对方纵使今日攻击,也和上次一样,但结果却令大家大吃一惊!

    随着火雨落地,许多来不及搬走的木头都着了火,如此危险时刻,谁也不敢贸然上去救火,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越来越大,浓烟也逐渐弥漫了整个港口!

    负责监视的哨兵在掩体下紧张的观察着江面上的动静,只要对方敢冲过来,他们就能立即发动反击,对方船上那一张张乌龟旗帜让每个人心中都不好受,尤其是发动进攻的时候,他们只能抱着头躲起来,顿时人人都想起了那些旗帜,个个脸上都是激愤之情,作为一名士兵,谁没有几分血性?但偏偏又不得不如此,他们心中的感受可想而知!

    “如此下去,非长久之计!”地面在不停颤动,浓烟顺风向西飘着,黄盖和程普在帐中愁眉紧锁,黄盖叹了口气:“想当年你我随文台、公符东征西战,所向披靡,何等畅意,没想到最终与高顺为敌,却是处处掣肘,莫非此乃天意也?”

    程普无奈摇头,语气却很坚定:“高顺自统一河北、独霸中原以来,便占据半壁江山,实力空前强盛,其麾下文武皆为一时之俊杰,如今刘备被灭,刘璋无能,能组高顺者,唯有吴王,文台与你我有知遇之恩,又岂能不尽心尽力,辅佐吴王保住这江东之地?”

    黄盖听罢,也是傲然一笑:“说归说,然江东之地,只要吴候能守一日,你我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厮杀到最后一刻!”

    程普沉默片刻,还是同意了黄盖之言,点头道:“公覆之言不错!”

    黄盖言下之意便是只要孙权不投降高顺,他们便一心辅佐孙权,但若是孙权主动放弃,以他们对高顺的了解,能在高顺麾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能和孙坚交好并让孙坚年年不忘的人,也就高顺一人而已,忠于主公和选择贤主,在他们看来,并不冲突!

    “方才子明与甘宁交战,想不到其战船改造如此威猛,正面交战,定然吃亏,若不能力敌,便唯有以计胜了!”感慨完,黄盖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战事上。

    刚才他们二人也在港口观战,虽然这些战船的改动看到了就觉得没什么,但胜在攻击力奇大,而且一时间还无法模仿改造,一艘大型的楼船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要是改造,会更加麻烦,所以现在明知那些武器的好处,却只能干着急,无法以此来对敌!

    程普沉吟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先让子明撤回,你我再商议一番,若再出战,徒损兵士罢了!”

    黄盖又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吕蒙若是强行与甘宁一战,虽然能挽回一点士气,但损失会更大,如今还不到危急时刻,必须保存实力,或者拖到甘宁支撑不住,先行撤兵也说不定,到时候周瑜那里传来消息,可能就有了破敌之策,想至此处,黄盖便让士兵传令鸣金收兵!

    不论吕蒙撤不撤退,甘宁的进攻肯定不会停止,黄盖还是命人监视江面的动静,随时准备反击,而在投石车能攻击的范围内先任由其攻击,只要将火势控制住,不让蔓延就好,造成的那一点损失,暂时来说无关大局!

    清脆的金钟声响彻四周,吕蒙闷声带带领船队撤退,甘宁毫不停歇的指挥士兵继续攻打着港口,直到所有准备好的石块全都用完,才吹着号角,摇着画着乌龟的旗帜逍遥撤退,只看得吴军咬牙切齿,气得都快要吐血!

    如此的攻防一直持续了好几日,还是丝毫不见进展,九江口前端被攻打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焦黑,后来的那些石块全都是黑褐色,不过港口的长堤却一天天在加厚加高,黄盖让士兵把这些石块堆积起来,也让甘宁看到,虽然你进攻猛烈,但不过是是给我送筑堤的材料而已,九江口还是稳如磐石一般!

    虽然甘宁在主动进攻,东吴守军士气日渐低落,但在逐渐没有伤亡的情况下,又有黄盖等老将鼓舞士气,虽然不是最高涨的时候,但也不至于毫无战斗之力,而甘宁老是一套毫无新意的用投石攻打,看到渐渐加高的长堤,士兵们也失去新意,这对士气也渐有影响!

    更主要的是这一段时间需要大量的投石,他们已经挖空了好几处山崖,这样大量的开采让士兵也是苦不堪言,虽然甘宁一直在让士兵轮换,但毕竟大家都是正在杀场的士兵,纵使流血牺牲,也不愿天天做这样枯燥的苦力!

    此时他们临时找的水寨宽松了许多,那些挖空的地方,全都搭起了营帐,除了沿岸守卫的士兵,他们现在差不多都由水军变成了步兵,所有开采石块的都恨不得赶紧换自己上战场,痛快厮杀一番才来得尽兴!

    甘宁和文聘等人也发现了这一点,这样的消磨对他们同样不利,刘晔与大家商议一番,终于决定连夜对九江口发动一次突袭,先用投石车继续压制,然后楼船和战船忽然靠近岸边,强行登陆!

    这一下打破常规的战法,果然让守军手忙脚乱,首先是夜里突然发动的进攻让他们伤亡不少,紧接着本以为发泄一番会撤退的赵军忽然发动了进攻,这让一向毫无准备的守军连投石车都来不及准备,只能由弓箭手仓促反击,不过幸好港口的防守极严,调动了两万人过来之后,总算挡住了甘宁的攻击。

    不过这一下还是有四五丈的地方被敌军攻占,这一块地方尸横遍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大多数都堆砌了两三层,分不清敌我,血流成河,注入了江水之中,惨烈的厮杀一直到后半夜才停歇,甘宁最终带兵撤退!

    这一次吴军损失了近五千人才顽强挡住了进攻,南面水寨的水军也来不及调动,要是准备充分,可能损失最多也就两千左右,一下子就给守军敲响了警钟,每时每刻都在小心防守,全军准备待发,尤其是到了夜间,三分之二的士兵都带枕戈待旦,丝毫不敢大意!

    不过这样的一次突袭失败之后,甘宁似乎发现了九江口难以攻下,接下来的两三日忽然停止了攻击,虽然每日都有船队在港口前来回巡视,挂着那令吴军视为奇耻大辱的乌龟旗帜之外,连普通的投石攻击都省去了,看来每天消耗那么多的石块,就算是不花钱,他们也受不了了,这个发现让守军顿时士气大增!

    不过就在甘宁每日里继续耀武扬威的时候,吕蒙和张承终于抓住机会,在九江口以北的江岸埋伏,等甘宁带兵撤退的时候忽然杀出,两相夹击,果然甘宁的船队大乱,虽然他们的楼船和斗舰都有强大的攻击力和层出不穷的攻击手段,但这样突然的攻击还是让他们来不及准备!

    仓促应战的甘宁水军没有发射多少投石,便被吕蒙和张承的船队交叉在了一起,双方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近身交战,吴军终于不用惧怕那些讨厌的投石和能破坏楼船的木桩,一个个红着眼跳上了战船,握着钢刀与甘宁的士兵厮杀在一起!

    虽然临时应战,但甘宁丝毫不惧,见吴军来得突然,赶紧指挥船队勉强结成阵型,现在发挥长处是办不到了,但也不能让对方将船队冲乱,靠拢在一处的水军开始与吴军在船板上交战!

    甘宁长笑一声,提着自己的大刀就跳下了斗舰,带着亲兵杀向张承的水军,另一面,则由文聘带领士兵上前阻住吕蒙,虽然甘宁一直采用刘晔的计策消磨吴军的士气,但他何尝不期待这样痛快的厮杀?

    所以甘宁很快就冲入吴军之中,直如虎入羊群一般,来回冲突,厚重的大刀屠狗来回挥动,根本没有一合之敌,与他交战的吴军不是被砍杀就是被震下了船板,落入江中!

    一时间江面上船只犬牙交错,紧紧纠缠在一处,双方的士兵都杀红了眼,悍不畏死的进行着攻防战,争先恐后,一方为了保住自己的优势,一方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各不相让,到处都是喊杀声和惨叫声,不时有水花溅起,无数士兵或死或伤,掉落水中!

    半个时辰的厮杀,互有伤亡,丁奉带领接应的水军随后赶到,他们怕甘宁起疑,并没有跟随其后,而是算计着时间,此时前来,打算彻底击败甘宁,但此时刘磐也带领船队前来,因他发现甘宁迟迟未到,生怕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带兵前来接应!

    眼见彼此都有援军,吕蒙就知道不可恋战,如果摆开阵势交战,他们的战船不占优势,唯一的办法便是像方才这样,死死缠住对方的水军,让他们无法发挥优势,逼其近身交战,才能避免更多的伤亡!

    一方想要撤退,一方想要拉开距离发动进攻,所以他们很默契的很快就分离开来,甘宁指挥士兵列阵进攻,吕蒙指挥船队全速撤离,在援军彼此会合之后,已经没有了战机,甘宁满脸大汗,瞪着吕蒙的船队顺水而去!

    不多时,查点人马的士兵来报告,损失了近千人,死亡三百余,轻伤五百,重伤两百多,战船倒是没有多少被破坏的,相反吕蒙匆忙撤退,几十艘艨艟没来得及开走,算是这一次的战利品!

    回至军中,刘晔闻报,不惊反喜,对甘宁言道:“吴军久战不利,此番埋伏将军,虽未全胜,却也全身而退,而且战船优势并未发挥出来,如此一来,吴军便以为吾之水军,也不过如此,欣喜之下,定然骄横,正是取九江之时!”

    甘宁一扫脸上的怒意,急忙言道:“军师快请说明!”

    刘晔笑道:“吴军此番归去,为鼓舞士气,定然大肆宣传此战,并扩大战果,以为鼓动士气,久压之下,忽然得此捷报,定然全军松懈,其料不到吾等会卷土重来,纵使料到今夜将军带兵前去,也会全力死守,港口之中定会聚集大量吴军,如此一来,将军若用那利器,定然重创吴军,可一举攻破九江口!”

    甘宁眼睛一亮,抚掌大笑道:“军师果然智计过人,倒要叫那吴军尝尝我终极武器的厉害!”旋即下令全军准备,今夜亥时往九江口进发,发动全面进攻!

    月到中天,风清水平,甘宁率领的船队在山水倒映中全体出动,以刘磐为先锋,甘宁居中,文聘带船队随后,开往九江口!

    刘磐的先遣水军船队都用白布包裹,所以远处的江面上一片朦胧,根本看不清楚,等守军发现动静的时候,刘磐已经指挥士兵发动了进攻,当然最先打破宁静的还是投石车,很快九江口就沸腾起来,惨叫声也划破了夜空,黑夜之中更难辩物,所以遭受的损伤要更大!

    随着到处四处响起的鼓声,刘磐让船队发动了第一次进攻,船只靠岸,投石车的攻击便停止下来,除了斗舰上的投石车向着最远的港口内发射石块之外,三艘楼船和八百艨艟都在南面摆开阵势,防止东吴的水军前来!

    强攻开始,果然吴军有了准备之后,这一次的防守十分顽强,刘磐已经发动了三波攻击,还是没有士兵能够登上岸边,吴军的弓箭手和枪兵密密麻麻站满了好几重,两军交战之地,对方肯定不敢乱用投石车攻击,相反吴军的投石车在不断的发动着,这十几日堆积的石块可真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损失了近三千人之后,进攻逐渐有了效果,终于有士兵登上了岸,吴军虽然不断来援,但大多数还是在后面的空地等候上阵,而投石车又攻打的正是这些地方,所以吴军也是胆战心惊,苦不堪言,在这里被投石砸死,还不如堂堂正正到最前方去厮杀一番!

    不过很快投石的数量逐渐减少,对守军造成的威胁也小了许多,但谁知道对方是暂时休息还是石块用完了,所以所有的吴军都簇拥过来,各部的将领争先恐后的争抢着补充前线的名额,他们实在不甘心就这样在后方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死,那死得实在太冤了!

    港口的交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双方都杀红了眼,彼此之间毫不退让,进攻的一方前进一步,便死死守住,而防守的吴军后退一步,便被后面的部曲呵斥怒骂,让他们赶紧退下来,自己好顶上去,这让吴军也是憋了一口气,僵持的那方寸之地,尸体堆积成山,血水如同小溪一般,注入江中的时候,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厮杀正酣的时候,准备多时的文聘终于将最后一个武器装进了斗舰之中,他向着甘宁打了个手势,甘宁点头会意,带领他麾下的精兵上前,站立在刘磐身侧,这些士兵都是以他的锦帆军为基础组成的水军,不仅水战极强,更主要的是个个武艺高强,是做最终冲刺,打破平衡的最好兵马!

    甘宁准备好之后,文聘猛然挥动手中的大旗,只见斗舰再次发动进攻,不过这一次投石攻击的方向却是四面八方,而且仅有二十个投石发动,显得不仅稀疏,而且松散,这样的攻击对于投石来说,根本无法造成太大的伤害!

    当这二十个黑色的东西落入港口中时候,吴军虽然暂时骚乱了一下,但发现并无后继的攻击,立即又簇拥到一起,不幸被砸中的那个士兵周围的同伴一看,却是一个黑乎乎的铁球一般的东西,虽然不是石块,但正在请战等待杀敌的士兵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很快这些东西就被人潮淹没,仿佛扔进大海的石头一般,毫无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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