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往门外一看,却是个三十上下的书生,那书生正想跟黄鹂再说点什么,抬眼看到陈益南端坐在上手,赶紧紧走几步,先冲陈益南行礼“学生齐志文拜见山长!”,又赶紧解释自己是听到屋子里有人谈论朝政,忍不住就开口了,还望山长勿怪,接着便又夸黄鹂冰雪聪明,小小年纪便懂得国家大事,不愧是陈山长的弟子。

    陈益南微微点头,问了问齐志文的情况,齐志文急忙认认真真介绍自己的情况,原来他是五年前考上秀才的,三年前父亲去世,他便在父亲坟前结庐守孝,两个月前才出孝期,如今回到官学,正好赶上陈大人接任山长,实在是三生有幸云云。

    黄鹂听得满头黑线,她还想跟齐志文说道说道这个粮食的问题呢:特么亩产一二百斤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玉米一亩地能产七八百斤好么?红薯可以产一千斤啊,玉米杆可以喂牛,家里有个大牲畜,就算壮劳力少一点也能种不少地啊,北方自从种了这些东西之后多少年没有大灾了?怎么南方的地方官就不想想让农民种些靠谱的东西呢?再不然也可以给农民减税鼓励农民种地啊啊……几千年前老祖宗都知道堵不如疏呢,朝廷命官怎么就只知道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呢?不过黄鹂也是想当然,别的不说,玉米这东西就压根没法在沿海地区种,红薯同理。当然黄鹂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现在只想吐槽这个齐志国:显然这家伙压根就是道听途的道理,他那调调就跟小报上的那些锁国派的大臣们一个味嘛!显然也是现炒现卖!

    黄鹂自家种的都是玉米红薯这些高产的作物,黄家又是靠做生意起家,黄鹂本人也是因为朝廷的新政才有机会参与科举,所以她对改革之类的东西怀有天然的好感,一听到海禁什么的就心烦,听到那些说无商不奸的话更是不屑一顾:商人奸?我爹老实死了好咩。可惜人家齐志国压根没兴趣跟黄鹂争辩什么,他进门的时候听到黄鹂脆生生的嗓音,只当是谁带的小书童呢,随口接了话茬卖弄一番,一进屋看到个漂亮的小姑娘,再往台上一看,我擦内不是山长大人!那小姑娘的身份还用猜么?谁不知道山长俩弟子,大弟子还算和善,小的那个简直是个刺头,齐志国好歹也是活了三十岁的人了,哪里会像那些十几岁的毛头小子那样因为点意气之争就去招惹山长的爱徒——这姑娘把尹宏斌都给坑的秀才都考不成了,我有多大脸来招惹她啊?再说跟个小姑娘摽劲儿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齐志国自认为是让了黄鹂,可把黄鹂憋屈死了,虽然出于礼貌也跟着齐志文应对了几句,可是我还想跟你辩论一下呢!你怎么就缩了?你刚才还说我不懂实际情况呢,一转眼又夸我冰雪聪明懂的国家大事,太假了好么?

    当然黄鹂无论心中怎么吐槽,脸上却是不敢露出来的,教室里来了外人,她也不好继续给老师念小报,赶紧把小报折好,放回挎包里,然后端端正正坐下不吭声了。

    齐志国进来以后,陆陆续续便有其他学生过来,老师的位置是在教室的西头,而学生们也是从西头走过来从南边的门进来,所以一进门首先都是先看到端端正正坐在第一排的黄鹂,好几个学生都愣愣倒退几步往门牌子上看,看完了再一脸狐疑的往屋里走:到没有人跑来找黄鹂说话,虽然由于方向问题,他们走到门口第一眼看到的是黄鹂,但只要往屋子里跨上一步,便能看到端坐在进门右手边,整个教室最前头的陈益南了:陈益南也不是第一次过来上课了,学生们哪里有不认识她的?见了陈益南,哪里还不知道黄鹂的身份,虽然对于这个小姑娘大大咧咧坐到第一排的态度有点不满,更有坚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书生在心里吐槽,却也没有谁过来跟个小姑娘计较:正如陈益南所说,这个教室里头的学生都是起码考上秀才五六年的老秀才了,最小的也有二十五六了,谁没事儿跟个孩子计较?更别说老师还蹲在上头呢。

    从齐志文进屋到最后一个学生进来,前后也就是那么一炷香的功夫,离上课还有一刻钟左右的时候,屋子里的学生就坐满了。

    讲的是类似政治课一类的东西:陈益南做过官,而且是财政方面的官员,田亩税国家政策这些东西是她最在行的,所以干脆就讲这些:这些东西乍一看好像跟考试没什么关系,可实际上策论考试考得就是考生对国计民生方面的理解,陈益南过去给黄鹂上课,就特别侧重这方面的内容,现在跟这些秀才们讲课,依然是以这些东西为主:策问考试其实就是考学生们对国家大政方针的理解和在政务上的见地的,陈益南毕竟做过官,讲这些东西信手拈来,各种政策深入浅出的让她一讲,常会引得学生们连连点头。

    一节课不过半个时辰,黄鹂觉得一眨眼就下课了,下课了学生们照例涌上来问各种问题,陈益南答了七八个问题,顾忌到一会儿还要给另一个班上课,便摆手让学生们散去,由黄鹂搀着她往对面走廊里的教室走去。

    黄鹂搀着陈益南,沿着走廊走到尽头,便到了另一个教室里,才到门口黄鹂就觉得气氛不对,屋子里好热闹,接着然后便看到黄鹤扑了出来:“鹂娘你来了啊,啊山长早!!”

    黄鹂:“二哥,我记得这是秀才们上课的地方吧?”

    黄鹤讪笑道:“我过来看看大哥适应不适应这里的情况嘛!”

    黄鹂满头黑线:“大哥还用你操心?你快回去上课啊!”说话间又看到满脸通红地钻出来,更是觉得无语,两个男孩子手忙脚乱地冲陈益南行礼,黄鹂则小心翼翼地搀扶了陈益南进教室。

    师生两人一进教室,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学生们纷纷站了起来,黄鹂扫眼一看:我去,这些人怎么都这么眼熟?那个呆头呆脑的不是于泽么?自家大哥身边的那个不是那个向合同么,其他叫不上名字的,也都看着眼熟,黄鹂仔细一想,顿时跪了!能不眼熟么?满屋子的新秀才,全都是那天她被打破头的饭局上出现过的!黄鹂只觉得简直坑爹至极:啊,能现在就扭头就走么?我真的不想在这里呆啊!

    黄鹂当然不能扭头就走,实际上她也就是郁闷一下,这件事儿本来就在她的可接受范围中:本来么,那件事儿闹得那么大,还能指望大家都不知道么?只是她没想到学校的班级安排这么坑爹,竟然把所有新秀才全弄到一处,结果就是这么一堆人全都是经历过那天那场冲突的:转念一想,也好,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这件事儿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想到此处黄鹂安下心来,扶着老师到前头坐下,这一次陈益南却没有放着她不管,而是对着满屋子的新秀才介绍道:“她是黄鹂,是我的学生,官学里暂时没有女学部,我只得把她带在身边……她年纪尚小,你们不必顾忌太多,只当她是普通同学便好!”

    众人纷纷称是,陈益南便坐下来开始讲课:陈益南在这里讲的却不是策论了,而是正正经经讲起了四书五经,黄鹂心里头觉得奇怪:四书五经是基础课,老师若是要讲这个的话,那一个月要过来多少趟啊?不过这念头也只是在她心里头一闪,紧接着,她便把这些杂乱的念头抛之脑后,认真地听起课来。

    陈益南上午一共也就有这两节课,半个时辰很快过去,黄鹂想要去搀扶陈益南回去,却听陈益南笑道:“你与你哥哥说会儿话去吧,我让红菱陪我回去。”黄鹂往门外一看,果然看到陈益南的丫鬟红菱已经站在了门口。

    黄鹂站在门口目送老师走远,稳定了一下心情:反正我就是那个勇救案首的美少女了,怎么着吧,难道还有人能笑话我见义勇为!做好了心理建设,黄鹂猛地转身,正要喊一声大哥,却不妨于泽却猛地冲到她面前,一脸不满地说:“阿藻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肯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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