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兰特!”

    两位同样有着如同晨曦般璀璨的淡金色头发的精灵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佩兰特曾是银冠密林之王的侍卫长,之后还曾充任过白塔的执政官,现在又是灰岭的管理者,即便并非生性如此,长达一千多年的生命也足以让他把自己打磨得如同秘银盔甲一般明亮而坚硬,只有很少的时候他会任凭自己的情绪表露在外,譬如现在——他并不是不知道凯瑞本并无性命之虞,但精灵有时和人类一样,在没有亲眼看见这个他从襁褓之中一直看到成长为一个战士的精灵之前,佩兰特的心就像是悬挂在虚空中,又或是被碾压在巨石下。

    凯瑞本可以说是满怀喜悦地怀抱着他的师长与亲人,感受着那股温暖而柔软的情感在心脏与头脑里反复冲击,片刻后,他带着就连阳光也要为之黯然失色的笑容让开位置,“来,克瑞玛尔,来呀?”

    巫妖迟疑着,佩兰特微微一笑,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拖过来,给了他一个如凯瑞本一模一样的拥抱,“我们都很想念你,克瑞玛尔,”他温柔地说了几个精灵的名字,不是和异界的灵魂一起浸过热水浴,就是和他一起酿过椴树酒,要么就是曾和他一起在雷霆堡并肩作战:“对了。”他补充道,“……还有白脸儿。”

    “想念我的小鱼干?”曾经的不死者僵硬地接受了这个拥抱,他的皮肤在接触德鲁伊的时候感到一阵刺痛,即便他知道这只是心理问题,但还是忍耐了好几次,不让自己无礼地将佩兰特推开。

    佩兰特以前可没那么温和过。巫妖想,可能是因为凯瑞本,不管怎么说,精灵游侠不止一次从在他的帮助下从必死的困境下逃脱了出来。

    “毫无疑问,”佩兰特终于放开黑发的施法者,“它又有孩子了。”德鲁伊愉快地说:“我们也曾烤小鱼给它,但它似乎总是不太满意,每次有船来的时候,它都会跑到河滩上等着,没看到你就会露出很失望的样子。”

    壮哉我大吃货帝国——异界的灵魂说。

    呵呵——by巫妖。

    “那么这次它不会失望了。”凯瑞本说。

    曾经的不死者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银冠密林之王的旨意,”佩兰特说:“所有的,银冠密林的子民都要在三十个白昼内回到密林。”他看向克瑞玛尔:“虽然你的血脉并不属于银冠密林。但你已被确定属于灰岭,而且这件事情与你有关。”

    有那么一瞬间。巫妖以为自己的底牌已经被揭破了,但他随即想到精灵们从不屑如人类一般做出卑劣虚伪之事,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迎接自己的绝不会是个拥抱,只会是锋利的箭矢与刀剑,或是强大的法术。

    “我们什么时候走?”

    即刻,佩兰特想,但他没想到的是克瑞玛尔现在已经是个统治着一整座岛屿的领主了,而且是那种切实地握有所有权柄的统治者。就像是亚速尔的女大公或是白塔与鹧鸪山丘的安芮,而且来自于高地诺曼的三千名士兵与其家眷正亟需他的庇护,做过白塔执政官与灰岭管理者的佩兰特当然知道现在不是克瑞玛尔离开的好时机,他犹豫了一下:“我是四天前离开密林的,”他说,他的妻子将他传送到碧岬堤堡,然后他再变化成黑脚信天翁飞过大海。这样要比其他方式更快和稳妥,只是他一踏入碧岬堤堡,凯瑞本有关于龙火列岛之事的紧急信件就从阿尔瓦法师那儿转到了他手里,这也是为什么他能那么适时地在这场战役的天平上增设了一枚重要砝码的关系:“你们或许可以在二十天之后回到灰岭?”

    “二十天足够了。”巫妖说,他知道佩兰特在顾虑什么,但就东冠的新领主亚摩斯来说。他的离开或许能让那个可怜的小奴隶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一下,而且这里还有伯德温与王女李奥娜。

    虽然曾经的不死者并不那么看好伯德温,泰尔的底线可比一百年前低多了,或许是因为如今愿意为所谓的公正与公平献身的蠢货越来越少了?伯德温是个强悍的战士,也是个杰出的领袖,问题是他的灵魂根本无法与他坚韧的**相匹配,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中并没有流着骑士的血的关系?雷霆堡的领主在被老唐克雷选中之前。也不过是个卑微的猎人,可能他最大的企望就是能够拥有一座不会在暴风中倒塌的木屋,一个能够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火堆上的瓦罐煮着沸腾的肉汤,在幸运的日子里,出售猎物之后还能有多几个铜币到酒馆里喝上一杯粗劣的麦酒?

    但命运之神总是恶劣的,就算是它曾向伯德温露出过诱惑的笑容,但谁都知道她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女表子,她慷慨地赐予了一个平民尊贵的身份,无上的权力与崇高的地位,却没能给他与之相配的涵养、眼光与心胸——这让伯德温在遭遇突兀的变故后根本无法将自己从憎恨与惶恐中摆脱出来,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如今大概只有凯瑞本与李奥娜依旧毫无所觉,只是他们一个被友情,一个被爱情蒙蔽了眼睛与双耳,至于其他的人,梅蜜对伯德温不是没有怨恨的,她更乐得看个笑话,葛兰与伯德温之间的关系一向非常紧张,亚戴尔是个敏锐而明智的家伙,作为罗萨达的牧师,他也不会去贪图凡俗间的权位,所以他立刻选择了退避,甚至他们身边的骑士修也若有所觉,没注意到他自从侧岛上回来就没再与亚戴尔过多的往来过了吗?

    比起伯德温,巫妖更看重李奥娜,虽然作为一个王女她有点不是很称职,但她的血脉与姓氏足以抵消这点误差,而且她的父亲又确实是将她作为一个继承人来教导的,她既有威严,又有手段,且有真诚与怜悯之心,她既不会如龙火列岛的统治者那样冷酷无情,却也不会如白塔的安芮那样浅薄无知。更不会如高地诺曼的老王那样固执己见,她会倾听他人的意见,也会在必要的时刻做出取舍,她懂得这个位面并非黑白分明,能够容忍如葛兰这样在深灰色地带中行走的盗贼之流,甚至只要他能够献上一部分的忠诚,她就能够放手使用他——王女比伯德温更适合成为一个首领。若说她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那么可能就只剩下她的爱情。更直接点说,伯德温。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办法,而且雷霆堡的士兵们或许更愿意臣服于伯德温,毕竟他才是与他们并肩作战了近二十年的男人,骑士修之所以还是选择回到伯德温身边也有这个原因,那么,李奥娜完全可以作为那面握在伯德温手中的旗帜,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让这个前圣骑能够看得更远一些,像是亚戴尔。作为一个罗萨达的牧师,他可从来没接受过成为一个军队首领的训练,但他能够在被狄伦.唐克雷驱逐后,将四五千人聚集起来,说服和管理他们,并成功地在兽人与盗贼的反复阻截下将其中的三分之二或更多些带出了近似于广阔无垠的巨大荒原,这只能说明他在这方面有着极其卓越的天赋。而现在的伯德温是最需要人手的时候,若巫妖站在伯德温的位置,他会不带一丝犹豫地将亚戴尔放置在副手的位置,这样不但能够更好更完全地使用他,还能让他的士兵与骑士们将对于亚戴尔的敬爱与信任重新转移到他的身上来,也不会让他们的心中产生任何有关于他的疑虑与对于亚戴尔的歉疚——巫妖不知道伯德温是否有发觉。自从亚戴尔回到半隐匿的状态后,他的骑士在面对亚戴尔的时候会不自觉地低下头,而士兵与他的家眷们也总是会在亚戴尔经过后跪下,向罗萨达喃喃祈祷——只因为亚戴尔给与了他们莫大的恩惠与帮助,却没能得到应有的酬劳和感谢。

    这种情况很危险,伯德温是泰尔的圣骑士,虽然他弑君的罪名一直被相信着他的人曲解为一个卑劣的阴谋。但终究还是会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一个种子,如果伯德温没能做到如人们以为的那样公正与诚实,那颗种子就会发芽长大,到时候究竟会结出怎样的果子谁也不会知道。

    他应该感激亚戴尔并非口是心非之人,巫妖摇摇头,只需要稍加推波助澜,又或是没有王女李奥娜与凯瑞本,伯德温在士兵中的地位逐渐被另一个人取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伯德温对此可能有所察觉,他对新的肢体何时可以完成一事越发急切了,但他还是没能明白,力量,尤其是个人的力量,并不是一切,他正在往泰尔所不希望的路上走。可惜的是发现这点的人只愿意袖手旁观,或是不知道该如何纠正——毕竟伯德温如今还未显露出太多的错误,他们仍旧对他抱有深切的希望。

    只是他的新肢体可能要等到他们从银冠密林回来了,侏儒们在海啸中死掉了不少,存活下来的侏儒们则要为他们的亲人连续哀戚三个月,在三个月中他们不会做任何工作,幸好麦基安然无恙,而且他虽然也停止了手上的活儿,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脑子格拉拉的一个劲儿的运转。伯德温手臂的事儿他有了不少新想法,他在纸上比比划划,还时常打搅克瑞玛尔,这可真有点放肆,但侧岛的新主人如今身边没有宦官,也没有亲近的骑士或是法师,没人会去计较他的无礼,异界的灵魂很愿意与这个臭烘烘的侏儒来一番脑洞大开,像是可不可以让这只手臂自备火箭发射系统之类的——而曾经的不死者也很愿意听听麦基的思路,除了伯德温的手臂之外,他更愿意有一具流银魔像,在他的导师的塔里,有着两具流银魔像,但导师说过这并不是侏儒的作品,只能说是他在心血来潮时制造的仿作,但所有见过这两具魔像威力的人(或非人)都为之震撼不已。

    导师的魔像最小的时候可以放置在一个顶顶小的次元袋里,而侏儒麦基说,他父亲制作的流银魔像最小的时候可以被容纳在一个试管里,这不由得巫妖不为之心动。

    “那么就二十天之后。”曾经的不死者说:“我和凯瑞本会在晨曦拂过密林之前回到灰岭的。”

    “星光将会照耀着你们的归途,黑暗必将无所遁形,”佩兰特说,他很想陪伴着他们直到一起返回灰岭,但除了凯瑞本与克瑞玛尔,他还有其他的同伴需要通知,刚才一只灰色鸥鸟就带来了一个精灵的消息,他正在距离碧岬堤堡约一百里的村庄里,如果佩兰特马上动身,那么他可以在日落之前赶到那里。“我会在灰岭等着你们。”他说,然后退后一步,在人们惊奇的目光中变化成一只黑色的鹰隼——它虽然个子小巧,但飞行速度完全可以与黑脚信天翁相媲美,而且在内陆,它要比只应该在海上出现的信天翁更不起眼一点。

    之后的事情就要简单的多了,克瑞玛尔将一份委托书交给了王女李奥娜,她不再是高地诺曼的继承人,但她有着王室的血统,作为一个表面上的统治者要比其他人更有说服力,哪怕大家都知道,侧岛真正的管理者只会是曾经的雷霆堡领主伯德温,让巫妖略微吃惊地是,伯德温竟然自行在他们的小会议中提出,让亚戴尔充任他的副手。

    他向亚戴尔单膝跪下,低下头祈求他的原谅,坦诚自己之前因为嫉妒与自私之心而对他抱有成见,无法相信罗萨达的牧师,才会同意亚戴尔放弃他本应获得的尊重,自我放逐,他恳求亚戴尔原谅他的疏忽,回到他们的身边,作为一个可信任的同伴来帮助他,还有他们的士兵与士兵的家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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