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存款很充裕,”财务长把账本摊在帮主面前说,“最近一些公司都很大方,麦克斯·林德公司付了五百元请我们不要打扰他们。( )沃尔克兄弟公司寄了一百元来,不过我做主退了回去,要他们寄五百元来,如果到星期三还没有回音,就表示他们有些问题。去年我们烧了他们的碎煤机,他们才比较听话。西区煤矿公司已经付了他们的年度赞助金。我们有足够的钱支付所有必要的开销。”“还有阿尔奇·斯温登公司呢?”有个弟兄问道。

    “他们已经卖了产业,人也离开了这个地区。那老家伙留了个字条给我们,说是宁可到纽约去当个自由的清道夫,也不愿在我们这个敲诈集团的势力下做个大矿主。可恶!在这字条落到我们手中之前,他已经逃之夭夭了!我想他是不会再出现在这山谷中了。”

    这时,一个面容和善干净的老者,从面向会长的桌子那端站起来,说:“财务主管先生,请问,谁买下了我们赶出本区的这个人的矿产?”

    “莫里斯兄弟,他的矿产已经被州里和默顿县铁路公司买下了。”

    “去年谁以同样方式买下了托德曼和李市的矿山?”

    “也是同一家公司,莫里斯兄弟。”

    “谁又买下了最近出让的曼森铁矿、舒曼铁矿、范德尔和阿特伍德铁矿?”“它们都被西吉尔默顿矿业总公司买下了。”

    “我不明白,莫里斯兄弟,”麦金蒂说,“既然他们不能把矿产从这个地方带走,谁买走它们,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十分敬重你,尊敬的帮主,但我认为这跟我们有很大关系。

    这种变化过程到现在已有十年之久了。我们已经逐渐把所有小资本家赶跑了。结果怎样呢?我们发现代替他们的是铁路公司或煤铁总公司这样的大公司,这些公司在纽约或费城有他们的董事,对我们的恫吓置之不理。我们虽然能赶走他们在本地的工头,但这只不过意味着会另派别人来代替他们而已,而我们自己反而招来危险。那些小资本家对我们不可能有任何危害,他们既没多少钱又没什么势力。只要我们压榨他们不过于苛刻,他们就可以在我们的势力范围内继续留下来。

    可是如果这些大公司发觉我们妨碍他们和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不遗余力,不惜花费金钱,设法摧毁我们,还会向法院控诉我们。”

    听了这些不吉利的话,大家忽然鸦雀无声,个个沉着脸,显得神情沮丧。他们在这地方一直无所不能,从未遇到过挑战,根本没想过会遭什么报应。然而,听了这个说法,就连最不顾一切的人,也不免倒抽一口冷气。千千小说]

    “我劝各位,”莫里斯继续说,“以后对小资本家悠着点,要是有朝一日他们全被逼走了,那么我们这个社团的势力也就完了。”忠言从来逆耳。莫里斯说完刚刚落座,就听到一些人高声怒叱。

    麦金蒂双眉紧皱,阴沉着脸站起身,说:“莫里斯兄弟,你总是报凶不报吉。只要我们会员齐心协力,在美国就没有一种势力敢碰我们。难道我们不是常在法庭上跟人较量吗?我看那些大公司迟早会发觉,付款比作对更舒服,跟那些小公司没什么两样。我说,弟兄们,”

    麦金蒂说着脱下他的平顶丝绒帽,解下长巾,“今晚的会议结束了,散会前只剩一件小事,那就是兄弟们举杯痛饮、尽情欢乐的时候到了。”

    人类的本性确实非常奇怪。这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凶手,他们一再出手,残杀别人的一家之主,对受害者及其妻子儿女的悲哀毫无恻隐之心,也从不感到内疚。然而这帮人听到柔美动人的音乐,竟然也会感动得落下眼泪。当大家听着麦克默多优美的男高音引吭高歌《玛丽,我坐在台阶上》和《在艾伦河岸上》时,都深受感动,就算帮会弟兄以前对他还没有多少善意,此刻,对他的善意则是喷涌而出。就在这位新会员入会的第一天夜晚,他已经成为众弟兄中最受欢迎的一员,显然将来会爬上高位。然而,要成为自由人帮会杰出的会员,除了与会员的友情外,还要具有另外一些气质。这个夜晚还没过去,麦克默多已经成了这些气质的典范。酒过数巡,人们早已喝得醉醺醺,昏昏沉沉,这时帮主又站起来讲话了。“弟兄们,”麦金蒂说,“镇上有一个人应当铲除,大家都知道,他应当受到处罚。我说的是《先驱报》

    的詹姆士·斯坦格。你们已经看到,他又张开嘴巴骂我们了。”酒吧里迸发出一阵赞同的嗡嗡声,咒骂声响成一片。麦金蒂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

    “《法律与秩序》!这是他这篇文章的大标题:

    煤铁矿区的恐怖统治

    自首次暗杀事件发生以来,已经有十二年了。那次暗杀事件证明我们中间有个犯罪集团,而且从此暴行不断,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让我们这个文明世界蒙羞。我们伟大的国家敞开胸怀欢迎外侨逃离欧洲**统治,难道竟得到如此结果?他们竟然成为暴君,欺凌当年收容他们栖身的恩主,在代表自由的星条旗下大搞非法恐怖活动,在我们心中投下恐惧的阴影,让我们仿佛置身于最腐朽的东方君主国度。

    那帮人全都人所共知。他们的组织也经过登记公开存在。我们要忍受到何时?难道我们要永远生活在……“这种臭狗屎我已经念够了!”麦金蒂把报纸扔到桌上,高声喊道,“这就是斯坦格关于我们的报道。

    我要问问大家,我们该怎样处置他?”

    “杀了他!”十几个杀气腾腾的声音喊道。

    “我反对那样做,”面容干净的莫里斯兄弟说,“弟兄们,我告诉你们,我们在这个山谷里的控制太严厉了,所以为了自卫,每个人会团结起来消灭我们。詹姆斯·斯坦格是一个老人。他在镇上和区里都很受人尊重。他的报纸在这山谷里有很大影响力。如果干掉这个人,一定会全州轰动,只能是以我们的毁灭而告终。”“他们怎么能使我们毁灭呢,后退先生?”麦金蒂叫道,“是让警察毁灭我们吗?当然,他们一半拿着我们的薪金,另一半害怕我们。要么是让法院和法官?我们此前不是尝试过吗?最后又如何呢?”

    “有可能是林奇法官审这个案子。”莫里斯兄弟说。

    大家都对这个意见怒吼起来。

    “我只要抬一下手指,”麦金蒂大声说,“就能派二百人到镇里彻底清除。”随后,他突然提高声音,弯了弯可怕的浓眉,说:“听着,莫里斯兄弟,我注意到你了,早就注意到你了!你自己没有勇气,还想动摇军心。莫里斯兄弟,当你自己的名字上我们的议事日程时,那你就要倒霉喽。我正想把它放上去呢。”莫里斯顿时吓得面色煞白,两腿发软,倒在椅子上。他一只手颤抖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说:

    “大名鼎鼎的帮主,如果我说了我不该说的话,我就向你和分会的各位弟兄道歉。我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会员——你们都知道——是我唯恐分会发生不幸,才说出焦虑不安的话。可是,大名鼎鼎的帮主,我更相信你的判断,而不是我自己的判断,我向你保证再也不冒犯了。”

    帮主听他说得这么谦卑,脸上的怒气顿时全消了。

    “很好,莫里斯兄弟。要是我惩罚你,心里准会感到难过。可是,只要我继续坐在这张椅子上,我们帮会在言行上就要步调统一。现在,弟兄们,”他看了看周围的同伙,继续说,“我还要再说一下,如果斯坦格得到他完全应该得到的惩罚,那我们就会招来许多不想要的麻烦。

    一旦这些新闻记者串通起来,国内每一家报刊就都会向警察和部队呼吁了。不过我认为可以给他一次相当严厉的警告。鲍德温兄弟,你来安排一下好吗?”

    “没问题!”这个年轻人热烈地答应。

    “你要带多少人去?”

    “六个就够了,两个人守门。高尔,你去;还有你,曼塞尔;斯坎伦,还有你;还有威拉比兄弟二人。”

    “我允许这位新来的弟兄一同去。”麦金蒂说。

    鲍德温望着麦克默多,从他眼神里看得出,他既没有抛弃前嫌,也不肯宽恕。“行,他愿意,他可以去,”鲍德温粗暴地说,“够了。

    动手吧,越快越好。”这时将近午夜,除了一两个走在回家路上的醉鬼,街上空无一人。这伙人穿过大街,推开报社大门,鲍德温和手下几个人冲上楼去。麦克默多和另一个人留在楼下。立刻,从楼上的房间里传来了叫喊声、呼救声,然后又传来了脚步践踏声和椅子翻倒声。

    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人跑到了楼梯口。还没等他能跑远,就被抓住了。他的眼镜掉在麦克默多的脚边。随后砰的一声,他被推倒在地,六根棍棒一起噼里啪啦落在他身上。老人瘦弱的身体因剧痛而扭动着,在棍棒下瑟瑟颤抖。终于,其他人都停了下来,但是,凶残的鲍德温脸露出狞笑,又向他的头部打去,老人本能地用双手去保护,顿时鲜血染红了他的白发和双手,可鲍德温还弯着腰在恶毒的击打。

    这时,麦克默多跑上楼梯,把他推开,说:“住手!你会打死这个人的。”鲍德温惊异地看着他嚷道:“你该死!你是谁呀,要来干涉?

    你是新入会的吧?往后站!”说着,他又举起棍棒,但是,麦克默多已从裤子口袋里拔出了手枪。“你自己往后站!”他喊道,“你要是碰我一下,我就打烂你的脸。说到分会,帮主不是命令不要杀死这个人吗?你不是在杀死他是什么?”

    “他说得不错。”其中一个人说。

    “哎呀!你们最好快点!”楼下那个人喊道,“那些窗户都亮了灯,不出五分钟,你们会把全镇人都招到这里来。”

    这时,街上传来了喊叫声,一小群排字工和印刷工聚到了楼下大厅,鼓起勇气准备行动。那些罪犯把软弱无力、一动不动的编辑丢在楼梯口,冲下楼梯,沿街飞奔。跑到工会大厦后,一些人混到了麦金蒂酒吧的人群中,低声向老板报告说,事情已经圆满完成。另一些人——其中有麦克默多——纷纷跑进小巷,从偏僻小路各回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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