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衣捕快白发苍苍,却是个老人,虽然人老,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速不台心中估摸着,这几个青衣捕快截道可能就是他指使的。想着,他瞪了那个挡路的年长的青衣捕快一眼,吩咐两个御龙班直看好这个波斯人,快步走向那群捕快的聚集地,一见到那老人,速不台先做了个揖。

    那老者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眼中精芒闪烁,淡淡的道:“可是速不台,速将军?”

    速不台四平八稳的道:“正是。”

    “照理说,谁抓到就算谁的,可我们兄弟也为疏通人流出了不少力。发生踩踏事故,当然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他说的话速不台听不太明白,于是道:“恕我直言,那已经发生了,况且你们为疏通秩序出力,我们也在出力,这是我们应该的。”要不然你们每个月的饷银是白领的吗?他比黑衣捕快高一级,但他看这黑衣捕快是个老头,也就没往下说,就是说了,他也没处说理。

    但捕快属于衙门,衙门有又属于政法司,御龙班直是圣上直辖,往日里不管是兵马司和政法司都是看在皇上的份上也给御龙班直几分面子的。然而现在御龙班直自己抓个人也要通过这些捕快的确认,也是因为释秋之上台之后对政法司改变了许多,连带着这些捕快也狗仗人势,对御龙班直也颐指气使了起来。

    速不台喜欢唱歌,现在却很少听见他的歌声。身上的重担容不得他展开歌喉,老捕快点了点头道:“速将军,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吧。”

    “算了?怎么个算法?”速不台越发的疑窦,看着这个老黑衣捕快,越发捉摸不透他话里的意思。

    “我说放了那个波斯人。”

    “放了?你什么意思?他可是想要杀人!”速不台睁大眼睛,可以看到他眼白下面的血丝。

    “这样吧,我是政法司的吴兴才,你抓捕这个波斯人,可有证据?”、

    “这个...”刚才李大卫和这些杀手的种种,他并没有目睹,只是凌无双吩咐自己押解这个人回御龙班直总部,想到凌无双心里陡然一动,道:“我没有,可是凌统制有。”

    “就算凌统制现在有,犯人犯了罪也应该交由我们永安衙门管理吧。”的确,就算看凉国律法也是这般写的,除了衙门,其他部门是不准随意扣押普通人的,除非有朝廷特殊命令,或者在衙门处于瘫痪的时候才可以扣押犯人。现在永安的衙门很完善,最近物价飞涨,永安动荡不堪,在从监利调来不少捕快中,吴老鬼吴兴才就是其中之一。他抱着膀子,公鸭般的嗓子干笑了几声,道:“私自扣押外籍人员可是重罪,速将军,你可有朝廷的批准?”

    外籍人员是不允许衙门之外的部门关押的,其间的利害关系牵扯甚多,也很麻烦。速不台求助的把眼神看向看着这一切的凌无双,凌无双看这速不台和那个老捕快纠缠起来,揉了揉头,两司之间矛盾尖锐,现在御龙班直也不能幸免啊。

    他一走过去,那些青衣捕快明显身形一震,凌无双面露笑意道:“御龙班直确实没资格抓人,可现在此人涉及到一件重大的案子,还请吴捕快通融一下。”这话已经够放低姿态了,吴兴才见凌无双这样放低姿态也怔了怔,但他老奸巨猾,在黑衣捕快的位置上摸爬滚打多年,马上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的道:“凌统制,您如此说,老朽再咬住不松口也实在是老不羞了。不过身为大凉捕快,定然要秉公执法,您要是有圣上手谕,说你可以关押外籍人员,我老吴二话不说,直接把人跟你送到门口儿。可关键是您没有,还要抓人,这实在是这个不合规矩啊。”

    凌无双眯着眼睛,吴兴才从他眼中看出了丝丝摄人的寒光。凌无双手里可不止一条命,那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都统,手里的性命不计其数,身上的威势勃然散发而出,饶是吴兴才也觉得气闷心慌,更别提他身后站的那些青衣捕快了,一个个都脸色铁青,不敢去看凌无双的脸。吴兴才却依然毫不畏惧的看着凌无双的眼睛,凌无双看了他一会儿,冷笑道:“好吧,速不台,把人交给吴捕头。”黑衣捕快也叫捕头,这也是对他的一直尊称,速不台听完,立刻走回去,把那个呲牙咧嘴的波斯人推到吴兴才身上,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

    那波斯人眼看没人架着他,眼前的又是个老头,神色一喜眼珠转了转,虽然中州话他听不懂,但这个老人和那两个人头目争执,想必也是个人物。于是他已经决定把这个老人当作人质,他算盘打的很好,吴兴才破铜锣般的嗓子又笑了起来,那波斯人还没出手,吴兴才已经突然一拳打在那波斯人肚子上,波斯人眼睛一瞪,险些掉出来,整个人瘫在地上身子弓成一个大虾,不住的痉挛着。

    吴兴才对着身后的小捕快们道:“把他绑起来,关进大牢!”

    凌无双向速不台挥挥手,道:“回去待命。”接着,他踢了一脚那个口吐白沫的波斯人,对着吴兴才凛然道:“吴捕头,祝你办案顺利。”吴兴才笑道:“借统制吉言,吴某定然把这案子查他个水落石出!”吴兴才滴水不进,凌无双也拿他没办法,呵呵笑了笑,便离开了。

    天空像是铺上了一层灰,阴沉沉的,凌无双从御龙班直总部正中央的房间里探出头,皱着眉看着天空不那么好的天气。正月初一,没多少人上班,大家都在家里过年,御龙班直也是如此,只有寥寥几个扫院子的和十多个单身汉还在总部住着。

    御龙班直的总部位于大运河西码头,跟襄瓦租的房子挺近,可最近他正和敖天阙度蜜月,凌无双也不想打扰他。说实在的,御龙班直总部的确很大,从东到西足足有几千平米,完全能容纳五千人之内的御龙班直。现在这里冷冷清清,凌无双从房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卷书,细细的读着。

    不多时,一道身影走了过来:“统制,他们把那个波斯人放了。”

    “放了?”凌无双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几乎以为他是在说谎。

    “我亲眼所见。”

    凌无双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心中的念头却在不住的盘算着。

    衙门不经审问就私自放人,这在哪儿都是要追责的。除非上面有人示意他们这么干,衙门的上头是政法司。而听李大卫讲,他要送图纸的则是兵马司的总司长胡光效。

    政法司派出波斯杀手去杀李大卫,目的是为了比胡光效先一步得到图纸?凌无双几乎被自己的念头震惊了,释秋之要那种图纸干什么,政法司又不会做。

    可转念一想,这图纸在制作前必然是要交由圣上查看的,如果释秋之不交给圣上查看,而是自己制作为将来光复他的大秦做后备储备也情有可原。反之,胡光效刚刚上任兵马司总司长,他站在哪队还不明确,释秋之这么干,不怕得罪胡光效吗?凌无双抖了抖衣襟上的灰,已经走出了门外。

    岁寒三剑远远的坠在自己后面,凌无双知道他们的职责如此,况且最近永安并不太平,劫财害命的不少。于是他并没有出声阻止。

    沿着大运河一直走,途径几座染坊铁匠铺,就到了咸亨酒楼。凌无双没有再一楼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二楼,他有意无意往那沿着大街靠窗的位置看了一眼,空空如也。徐森在监利的时候经常坐在那个位置,现在他已经不来了,只有自己,才会这么念旧吧。

    酒楼里冷冷清清,伙计都比客人多,凌无双坐在靠窗那一排的座位上。为了生计而卖唱的女子的嗓音有些沙哑,也没那么卖力气,凌无双听上去,更像是蚊子在耳边绕。不过那歌声却凄婉哀绝,仿佛也在诉诸着歌女悲惨的身世,凌无双要了一杯茶,正要喝,小二却满脸堆笑的道:“爷,先结。”

    凌无双皱了皱眉,现在永安为了一顿霸王餐铤而走险的人不少,尤其是咸亨酒楼这种,吃了霸王餐还不能把他怎么样的酒楼,无疑是许多吃不上饭的人的目标。

    大年初一,本不该如此凄凉,凌无双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自嘲的笑了笑。掏出一钱银子,平平整整的放在桌上,淡淡的道:“拿去吧。”

    “唉~~”小二拿着这十枚铜钱,眉开眼笑的去了。二楼的台子不小,歌女披着白皮袍子,却依然可以看到袍子底下因为寒冷而发抖的身躯。如同一支不胜风吹的花蕊,凌无双听不清她在唱什么,却又觉得无比的符合当前的心境。喝了一口茶,在对面,原先王山死的地方,坐着一个人,被黑布遮着,也看不清他的本来面貌。

    “唱得好。”他开口了,像是喉咙里含着一口痰。

    他掏出了两钱银子,上面沾满了油污,一钱扔到舞女脚下,一钱放在桌子上权凭茶钱。凌无双看着他,他也感受到了凌无双的目光,不过他没有停留,而是站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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