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流着泪迎着他们亲人回来之时,赖云烟下了高处,坐到了议事房,跟魏瑾荣说着接下来事。

    沸水是一直煮锅上等着人回来冲洗,而这时也需得熬驱寒祛毒药了,还有要调人派发准备好衣,赖家那边没有多,还得跟魏家借一些用着……

    这些琐事,先前魏家人不是想不到,但谁也不及当家夫人亲自命令。

    而几千人药物和衣物,也只有她下令了,下面人才好操办,因为这会耗损魏家不多库存。

    她说一桩,魏瑾荣就派人下去准备一桩,于是,等待众家士回家是除了族人眼泪,还有热水暖衣。

    没有痛哭失措场面,山中老幼妇孺擦干眼泪都行动了起来,回来每个人都按着吩咐依次排队拎桶进澡堂洗澡,一次不得一盏茶时间,穿好衣人迅速出来,临到下一队。

    所有人皆需吃药驱寒后才用膳,身上有不适就去找大夫,无事之人就去已经暖好了坑长坑上休息。

    一整夜过去,回来二千余人里,只有几十个人因身上伤发了烧。

    魏瑾泓那里则一倒就没有起来,等赖云烟回房,看到他烧得脸一片黑红,身上全扎满了针。

    易高景看到她进来,欲要跟她施礼,被赖云烟一挥袖止了。

    赖云烟坐到床边,用手背碰了碰他脸,探了探他鼻间呼吸,问易高景,“怎样?”

    “下午应能退烧。”

    “那就好。”

    “大老爷脚也烂了,草药每次隔两个时辰换一次,两日就可下地。”易高景又说。

    赖云烟顿了顿,起身走到床头,把手探进被窝摸了摸,摸到了被草药布带包成了两个大棕子脚。

    “不会有事?”赖云烟问了一句。

    “未伤及筋骨。”易高景答道。

    赖云烟吁了口气,“那就好。”

    这人现还不能残,就跟她现不能倒一样。

    **

    下午魏瑾泓还未醒来前,任小铜与子伯候,还有魏世朝回来了。

    魏世朝回来是任家死士背回来,魏瑾泓,魏世齐他们没有遇到他,但子伯候皇帝那找到了他。

    他腹间有剑伤,被背回来后也昏迷不醒。

    易高景那厢带着几个徒弟还与魏瑾泓施针,赖云烟等他们来之前让任家略通黄岐人过来给他看了看。

    腹间伤口露出来时候,赖云烟看到了儿子血黑伤口里肠子,触目惊心伤口让赖云烟眼皮跳了跳,好几夜未眠妇人顿时软了身子,如不是身边丫环扶着,差点就倒了下去。

    等易高景急匆匆地过来一探脉,又说需用到一只参。

    父子俩都要用,赖云烟让冬雨去拿,但用完手上好这两支,她也没有可救命之物了。

    魏世朝伤口处理好后还没没醒来,让人守着,赖云烟出了门去找子伯候。

    她到了让人敲子伯候门,子伯候没应,赖云烟寻思一下,示意护卫直接踹门。

    门一踹开,盘坐床上给自己上药子伯候不悦地看了赖云烟一眼。

    赖云烟朝他一笑,眼光温柔。

    子伯候嘴角冷冷一扬,收回眼神没理她,继续收拾身上伤。

    洞里没有外边大风,但也冷,赖云烟示意护卫关上门,把身上披风解下盖到子伯候那瘦弱小身体上,然后接过他手中药油替他揉身上淤血。

    “疼得厉害吧?”

    “不碍事。”赖云烟揉得太轻,子伯候不得已回了一句。

    “我儿伤是怎么来?”赖云烟怕他冷着,把左侧掀开便于揉血一角拉拢了一点。

    “说了没事……”子伯候皱眉说完,才领会过来她所说“我儿”是魏世朝,而不是他,于是那眉头皱得深了。

    “按我跟你祖父母交情,你只能算我孙辈。”赖云烟瞬间了会了过来,笑着说道,“不过也是我儿。”

    她手轻了,轻飘飘一点力道都没有,像身上无力一般,也像是怕擦疼了他。

    子伯候垂眼看着这妇人手,对这满是妇人之仁妇人心里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但嘴间还是开了口,道,“辰帝想用他挟持魏大人,他先行自戕,我晚到了一步,带出来时费了点功夫,便晚了魏大人他们一些。”

    “是谁带走他?”赖云烟也知自己手力不够,她站了起来,让身边护卫去揉药油。

    “你们家里人。”护卫力道比赖云烟重了十倍有余,但这也没有让子伯候多眨一下眼。

    “魏家?”赖云烟略有诧异。

    魏家也有内奸?

    子伯候略点了下头,淡道,“是魏瑾身边一个侍卫,听皇宫里人说,应是跟赖十娘有染,我已经把他杀了。”

    子伯候住地方巴掌大,连一张椅子都没有,赖云烟有些站不住,被丫环扶着坐到了子伯候小床上。

    子伯候不关心赖十娘死活,不过看赖云烟脸色难看,他也觉得微有点不好受,就像看到他祖母不乐他会做事让她开心一样,这时他也想做点事让她舒心,“你要是不好动手,我替你杀了赖十娘。”

    赖云烟想是要怎么跟魏家人说内奸事,冷不丁听了子伯候话,她脸色一柔,朝他微笑道,“没事,这几天你好好歇着,十娘事,赖家家主,无须你我操心。”

    见她脸色一好,子伯候暂也无话可说,闭上眼趴下了身体,让人处理他背后伤。

    赖云烟进来时只看到他正面,这时他趴下,看到他背后乌黑一片。

    “揉轻点。”她忍不住道。

    “是。”护卫也是个刀里来剑里去人,饶是如此,看到子伯候半身乌黑,脸也不禁动容地抽动了一下。

    这等重伤,不知是怎么忍住没喊一声疼。

    **

    子伯候睡下,去看过负伤但不重小铜,又跟魏瑾荣说了内奸一事,赖云烟这才回了房里。

    她进屋时魏瑾泓还睡着,但她一躺下,魏瑾泓眼睛就睁开了。

    赖云烟太疲累了,看到他睁开眼还是闭了眼歇息。

    不多时她就神智迷散,隐约觉得有人探过了头,她额上嘴边落了几个冰冷且略带粗糙吻。

    他嘴干得太厉害了,得润润,陷入深眠时,赖云烟想。

    许是几日未睡,一朝睡了一会,反倒起不了身,赖云烟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动不了就如此想道,等过了一会连手指尖都动不了,连头动都不能动一下,赖云烟当下心就全冷了――残了,中风了?

    只一刻,赖云烟就像心都中风了,僵得不能动弹。

    但不等情绪灰暗,她清了清喉,发现自己能发出声来,便也笑了。

    中风就中风罢,还能说话就行,也不算全然倒下。

    她身边一直偏头看她魏瑾泓见她睁开眼,看着上空一会后莫名地笑了,便沙哑着还没好喉咙问她,“有何可笑?”

    “没什么,”赖云烟偏过头去,笑着与他道,“只是想来,现今这天下应是没什么能惊吓得住我们了。”

    “你从不是大惊小怪之人,”魏瑾泓只刚退烧,还不到下地时候,淋了数天雨他身体虚弱得很,便是抬手也很费力,但他还是用了全力抬起头去别她颊上头发,与她淡道,“从没有什么吓得住你。”

    赖云烟便笑了起来,她笑得甚是开心,笑到一半,发现自己正偏着头,还伸了手欲要去摸魏瑾泓,当下手微微一滞,随即了会刚刚自己应是魇住了。

    就如觉得自己中风没什么大不了一样,当下知道自己应是无事也没有什么感慨,赖云烟依旧伸着手去摸了摸魏瑾泓嘴角,指腹他粗糙冒着皮嘴唇上摸了摸,笑道,“你现这么丑,我竟也觉得你话说得好听。”

    魏瑾泓微怔了怔。

    “赶紧养好吧,外面事太多,我有点辛苦。”赖云烟淡淡地道,从她平静口气中,倒是听不出什么辛苦来。

    只是神色太疲惫了,那种刻眼睛身体内疲惫看得魏瑾泓骨头都疼。

    “明天就好了。”他小声地安慰着她,又靠近了她,她发间落了一个轻吻,“是我拖累了你,你便怪我罢。”

    听着他叹息般话,赖云烟他颈脖间闭着眼无声地笑了一下,喃语,“怪你干什么?怪你,你就能好受点,那可不是便宜你了。”

    她嘴舌素来厉害,便是这时也不轻饶他,魏瑾泓无法,只得轻叹了一下,道,“那便不怪罢。”

    左右都拿她没办法。

    “世朝如何了?”赖云烟动了动身体,发现僵硬,但还是能动,等再躺会,她就应该能起了。

    “无碍,先前醒过来一次,”魏瑾泓把下巴搁了她发顶,让她靠他胸间,淡淡地道,“不过要卧床一段时日休养罢。”

    赖云烟睁开了眼睛,抬头看他,“等你能下地,去跟他好好谈谈,便是不如世宇世齐,也得教他怎么护得住家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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