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放火攻山,确也是个好时机,此时正值夏季,天干物燥,大宜放火杀人。

    下面的人派了急兵来通风报信,赖云烟投挑报李,给魏瑾泓的回信中,让他告诉皇帝她所在的大概方位。

    就如前次,提醒他跟皇帝说岑南王没存好心眼一样。

    皇帝不是不知道岑南王没存好心,也不是不知道赖云烟所在的大概方位,但魏大人在此基础上说得细一点,这忠君之心看在别人眼里,都没法说魏大人。

    谁说他*妻如命?没看他大义灭亲得比谁都上心,比谁都愿意出力,若不是皇上不让他派兵围攻,他怕都会让魏家的人亲自上阵。

    当天晚上魏瑾泓接到回信,看完把信给了与他同身在书房议事的堂弟。

    魏瑾荣看罢,咳嗽了好几声,把信递给了下首的魏瑾允。

    魏瑾允看罢,面无表情给了他下首的儿子魏世宇。

    魏世宇看罢,一挑眉,朝大伯作揖,“大伯母言下之意,是有了对策?”

    “应是。”两世几十年的夫妻,魏瑾泓对赖云烟的行事作风早没了惊异之心,比起有些事,赖云烟帮着他出卖她自己这事还算不上什么。

    实则这些年她的淡定也影响了他不少,没被远虑近忧之心压垮,也是因着有她在对比。

    身边有个同行之人,哪怕立场不一致,也比高处独一人要好。

    “嫂嫂?”魏瑾荣沉吟了一下,抬目看向族兄,“依您看,是想了何对策?”

    魏瑾泓摸摸手指,轻敲了下桌面,沉思了一会道,“应是以牙还牙罢。”

    “以牙还牙?”魏瑾荣扬眉。

    “天干物燥……”魏瑾泓看了看门外,温和道,“再说,她制的火药比我们的还要厉害一点。”

    魏瑾荣当下叹然,又深吸了口气,苦笑着说,“嫂嫂应还记得我们家的驻守之地罢?”

    可不能一炸,炸到自家里。

    现下这西地,少一个人,就是少一分力量。

    “叔父放心,”魏世宇这时朝魏瑾荣举手,“我会见机行事。”

    上次魏世宇就把他魏家的几处防守之地细描出来带给了她,魏瑾泓看着精明算计更胜于他的侄子,朝他颔了一下首。

    **

    说来,赖云烟就等着皇帝动手,围剿岑南王与她是需要兵力的。

    皇帝人马粮草到齐,兵力比刚进西地时陡增一倍,而岑南王折损了一半,很是不利,但双方人马都各自有数,对方派出了多少人,家里就要少多少。

    而他们在人数上比不上皇帝,但他们作为被攻打的一方,皇帝在明他们在暗,手段用起来要比皇帝的要不可测一些。

    所以,当皇帝五千人马进山,把他们所在的五座山都作为火攻范围之时,岑南王的人马也出现在了平地突袭。

    皇帝他们浇油烧山,辅以**炸山,岑南王这方也毫不示弱,耗尽了赖氏运来的数百斤**,把西地还没建好的几处宅府炸了个稀巴烂。

    不过因人跑得快,先前他们埋下的**反应较慢,死的人不多。

    皇宫周围因有人把守,也没什么损失。

    这相对来看,岑南王一方就算突袭,派出来的人马也被突杀了不少。

    皇帝得报,冷笑着与太子道,“你看他们能来几回。”

    到时都死光了,哪来的人反?

    皇帝这边话落音没多久,那被围着的五座山在一时之间全烧了起来,与司驸马同时征战的工部尚书与兵部尚书在火势之外都摸了胡子笑,领着双方兵马撤退。

    三方人马来时不同方向,撤退时没按原路回,又再变了方向,以免途中中了埋伏。

    等他们退出山间,三方人马在山下的大平原集合,看着远方的火势通天,炸声连连,兵部尚书与工部尚书垂首耳语,“老夫觉得此程过于通顺了……”

    连着两天,他们未损一兵一卒。

    这不是岑南王与那赖氏之风。

    “居翁想多了,”工部尚书抚须摇头,“他们也想对我们突袭,只是陛下早做了万全之策。”

    兵部尚书觉得不太对劲,但这时他们得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回去之时,还是万分小心,不敢掉以轻心。

    饶是如此,在他们快要到达平时,即将进城门那刻,通天的爆炸声响了起来,工部,兵部的五千人马在像是欲要毁天灭地的爆炸声中纷纷倒下……

    不到半柱香,皇宫的宣皇得知他的城门也被炸毁了。

    这时的魏府里,魏瑾荣站在魏瑾泓身后,在高阁上看着远方,张开的嘴巴都忘了合,完全说不出话了。

    这是如何发生的?这要死多少人?皇帝都气得有多疯……

    但这每一样,魏瑾荣都能从其中看他那长嫂的手笔。

    魏瑾允也从外面飞快跑进了府,爬进了楼阁之上。

    “长兄……”魏瑾允举手作揖弯腰前来。

    魏瑾泓举目看着城门不语。

    “宫里来人了……”魏瑾荣看到东边的皇宫有急马往这边跑来,往脸色淡然的族兄看去。

    轰天爆炸声的余韵还在人的耳边散开,不断有人朝魏府最高的楼宇跑来。

    “谁带的人马?”魏瑾泓开了口,转头问魏瑾允。

    “罗将军与任大老爷。”魏瑾允走近,哪怕楼阁上只有他们几人,他还是靠近了魏瑾泓轻轻地说,“他们派了死士身负火药,人马无一生还。”

    现不知有多少的死士带了不知多少的火药在身,围着城门突然从四面八方冲进出现在城门墙下回城的兵卒,只片刻之间,风云突变。

    魏瑾荣在旁听了惨白了脸,魏瑾泓看着城门,脸色依旧无动于衷,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等皇宫里的人进了魏府通报,魏瑾泓抬脚下楼,准备进宫。

    那厢魏世朝跑来见到了他,看着如往常般淡然温和父亲瞪着双目,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

    等到晚上,清算城边伤亡的人马,一算下来,在白日那场不到一盏茶的爆炸中,竟有两千余兵卒死亡,断肢残头堆成了山。

    司家长子司匡其中断了双腿,救回来时危在旦夕。

    在府中主持家务的魏瑾荣当机立断,欲要送双腿血肉模糊的司驸马进宫救治。

    司仁求到了魏瑾荣这里。

    魏瑾荣断然拒绝,道,“司驸马毕竟是皇族中人,我府大夫保不了他的命,只能送他去宫中让太医诊治。”

    魏瑾荣这话绝然不是真话,论大夫医术和库房中药材,这时的魏府绝不逊于宫中,长子这时已流血过多,已不宜挪动,且等不到去宫里。

    “荣老爷,就当老朽求你。”司仁为了长子之命,往日清流一族,寒士一派的领头之人向魏瑾荣低了头。

    “那也先需向宫里禀报,我们才好救治,若不然,皇上怪罪下来,我等也担当不起,还请司大人见谅。”魏瑾荣也朝司仁作揖。

    “是,还请荣老爷代老朽禀报一声。”司仁也知魏府不会为他等出差池,双眼含泪,也只能按魏府的规矩办。

    在魏府中人向宫中报讯请太医之时,司周氏求到了魏世朝面前,司笑已然哭得昏了过去。

    魏世朝抬头望天,流了两行泪,最后挥袖一擦脸,去了魏瑾荣处。

    见到他,听他道明来意,欲要求府中珍奇之药替司驸马止血,魏瑾荣脸色奇怪看着他这个侄儿半晌未语。

    魏世朝求了一道,魏瑾荣不语,也没求第二道。

    魏瑾荣瞬间也回过了神,知道了他只是尽意,并不强求,但他还是朝魏世朝有些失望地摇了头,“不合时宜的儿女情长不是福。”

    他娘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晓,哪怕是尽意,他身为人子,哪来的脸替司家求情?

    若是被他爹知道,私下都不知会如何震怒。

    “世朝知道。”魏世朝惨然一笑。

    当天晚些时候,司驸马虽已用他药止了血,但还是因突发高烧险些丧命,魏家司家人哭声震天,等到魏瑾泓回来,从皇宫带了皇帝亲赐的各种奇药择一二与司驸马服下,当夜驸马爷转危为安。

    皇帝这边还是救了司驸马,还下令让魏瑾泓好好继续关照司家。

    魏世朝一夜未睡,在清晨时叫醒了哭昏过去的妻子,摸了摸她的脸,柔和地问她,“我要去父亲那里,你要不要跟我去?”

    司笑哭得眼睛肿得看不清东西,她茫然地看着他的夫君,不知其意。

    “舅兄是你兄长,但青山中的是我娘,”魏世朝轻声地说,“你要是不随我去,也是可行的。”

    她要是离不开司家,便让她留下罢。

    “你是何意?”司笑回过了神,紧抓住了他的手。

    “我要回我父亲处,”魏世朝摸着她冰冷的脸,此时他还是记得她答应嫁他时的狂喜,或是一生他都能记得那一刻,“你去不去?”

    他还是犯了无可挽救的大错,就如叔父所说的儿女情长得不合时宜。

    他兴许没有重来的机会,但在皇上明显用司家与他的情份利用分离魏家与他娘亲的现下,他身为魏家子孙不尽魏家子孙之责,他又有何脸面存活于世。

    他毕竟不能只为她一人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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