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已经许久未见了,一见面居然又是这种画风。
    林以祺静静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专心审批文件的男人。
    当年两人还不熟的时候,他就是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长期住在学校,周末才偶尔回家,看到她这个新来的妹妹从来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也很少开口跟她说话。那时候她就暗暗告诉自己,惹谁也千万别惹他,见到他最好退避三舍。
    至于后来嘛
    林以祺继续往外走,哐一声将办公室的门关上,认真工作的男人倏地抬头看向门口,随即又愣住。
    林以祺朝他笑笑,一脸得意。
    脚步声和关门声不代表她真的离开了,某些人却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
    继续凹造型装冷酷啊,林总?林以祺慢悠悠地走回去,撑在办公桌上低头嗅了嗅,秘书说的酒味已经闻不到了,你是喝了多少?来公司都还一身酒臭,也不怕熏到别人。
    呼出的气息喷在他额头,林知深抬眸,就这么与她对视片刻,又缓缓往后移,拉开距离。
    林以祺轻笑了声,转身往外走,这次是真的离开。
    后来她才知道,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他只是不喜欢与人交流,并不是天性冷漠。
    林总。认识的老员工停下脚步和林以祺打招呼,她微笑着回应,都走出好远了还能听到那个职员压低声音回答同伴,林总的宝贝妹妹,林家大小姐。
    看着旁边的会议室,林以祺不禁笑了笑。当初她在清辉的待遇,倒也确实称得上宝贝这两个字。
    第一次来清辉,是在她大三上学期。当时课少,刚好清辉在招实习生,她便偷偷投了简历,想给林知深一个惊喜。
    就是在这个会议室,前来面试的她被那个人事主管假装无意地进行性骚扰,当她狠狠一巴掌扇过去时,恼羞成怒的男人反而倒打一耙,说她自作多情,骂她有病。
    也就是在这个走廊,闻讯而来的林知深第一次在职员面前发那么大的火,还动手打了人,吩咐人事部立刻将人解雇,永不录用。
    直到很久以后,公司里的人一提起这件事都还会调侃,想不到那位看上去冷冰冰的林总居然是个妹控,控的还是仇人的女儿。
    我妈破坏了你的家庭,你妈那么恨我妈,你就不恨我?林以祺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和你有关吗?林知深当时是这样反问她的。
    如果和我真的没关系,那你之前干嘛一直对我冷冰冰的?她委屈地看着他,你明明就是把我当仇人了。
    沉默良久,他才叹息一声:之前是,现在不是了。
    看她似乎不太相信,他补充道:我没骗你,我不会做那种事。
    那一次,林以祺信了,丝毫没有怀疑。只是那时候,骗与不骗,对她都不重要了。
    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两个女职员往后挪了挪,给林以祺让出空间,然后又继续聊着天。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你是怎么区分的?我真看不出来。
    爱笑的是弟弟,不爱笑的是哥哥,这都分不出来?话刚说完,那女职员又摇摇头,现在确实是笑得越来越少了,两个人越来越像了。我教你一招最准的,不过要靠近了才能看出来。
    什么?
    看耳朵,小的那个打过耳洞。
    小林总有耳洞?我来这么久了都没发现。
    一边两个呢,下次你仔细看。
    ;指腹从空着的两个耳洞上抚过,林以祺静静看着显示屏上变化的数字,思绪又渐渐飘远。
    林亦行的耳洞,其实是因为她才打的。
    高中还没毕业,爱美的她就一发不可收拾,到处学穿搭、学化妆、减肥塑身,还一一个人跑去学校附近的小商店打了耳洞。
    在她的幻想里,她会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戴着最惊艳的耳饰出现在林亦行面前,给他一个惊喜, 最好让他看 得移不开眼。
    结果事与愿违,非但没有惊艳的效果,她还耳朵发炎,两边耳垂都肿了,林亦行发现后直接拽她去医院,对她一-阵训斥,又狠狠嘲笑了她一番。
    她又羞又恼,气得当场就哭了出来,林亦行吓得不知所措,左哄右哄不见好,以为她是疼的,于是放出豪言壮语:我也去打, 我陪你-起疼行了吧?
    林以祺只当他是随口说说,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再见面时,他真的戴了耳钉, -边两个耳洞,和她的位置- -模-一样。
    是真的疼。在她面前邀功时,他依旧龇牙咧嘴的,我怀疑那个医生技术不行, 打到骨头上了。
    林以祺哭笑不得,拿来棉签小心翼翼地帮他消毒、上药。
    进行到一半,他突然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林以祺手一抖,棉签差点掉落在地。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她:真的有?
    林以祺连忙摇头,做出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干嘛这样问?
    打耳洞,戴耳环,还化妆,除了有喜欢的男生,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林以祺垂下头不敢看他,谎话却信手拈来:我们班女生很多都这样,我要是不做,她们会笑我丑的。
    谁敢说你丑?我就没见过比我妹妹还漂亮的人。他仔细看了看她的耳朵, 笑道, 喜欢哪种耳环?周末带你去买质量好的,不容易过敏。不过别戴太夸张的,被老师逮到会拉出去当典型。
    她神气十足:我成绩好,老师会假装没看到。
    林亦行被她逗笑,用力戳了戳她额头, 过了好一会儿又认真看着她: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要早恋。
    为什么?
    早恋影响学习,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他又在她额头戳了-下,满脸鄙夷,你们学校那些男生,-一个比一一个差劲, 没-一个配得 上你的,谁敢骚扰你,看我不揍扁他。
    农科的办公区在六楼,林以祺出了电梯便径直去找相识的高管,跟几个专业人士讲述自己的想法,互相交流意见。
    创建农业园区这点,农科之前就试过,结果您应该也知道。
    我知道,那次失败了,后来也就没下文了。说到底还是因为清辉的重心- -直在冶金和化工上,那次根本就没有多少投入,只能算是个小实验。
    投入越多,风险越大,林总您别怪我说话直,您的这个构想,别说现在还连雏形都没有, 就算真的可行,事会和股东会也未必会支持-
    步-步来呗,现在说什么都太早。林以祺的心态倒是比别人乐观,我今天来,就是要开始第一步。
    考察的事,既然林总答应了,我们这边肯定会安排合适的人,不过,也得请示一下小林总。
    虽然整个农科由林知深分管,但集团的人事和行政都隶属林亦行的管辖范围,确实还需要再走一趟。
    拿着文件到林亦行办公室门口,林以祺没让秘书通报,直接敲响了门。
    里面传来林亦行
    的声音:进。
    林以祺推门而入, 办公桌旁的男人愣了一下:有事?
    他穿着拖鞋,正用毛巾擦着头发,一看 就是刚从浴室洗澡出来,就连衬衫的扣子都错位了。
    找林总批个条子。林以祺走过去,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他,暂定这几个人跟我去考察,算是出公差,林总意见如何?
    这么快就定了?他看都没看, 接过去便拿起桌上的笔弯腰签字。
    只是试水,当然定得快。
    鼻间仍然有股酒味,却已经比他洗澡前淡了很多,林以祺垂眸看去,透过他半敞的衣领,还能瞧见结实的胸膛。
    当初,这具身体常常会出现在她的幻想中和睡梦中,她一次次地偷窥, -次次为此着魔,无数次靠这具 肉体攀上高潮,也无数次在这具胸膛中获得温暖。
    林亦行直起身把文件递给她,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低头看了眼,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怎么了?
    扣子。林以祺接过文件转身就走,没给他多余的眼神,果然醉得不轻。
    拉门出去时,外面已经有人等着要见林亦行了,林以祺随便瞥了眼,觉得有些眼熟,下意识停住脚步又多看了两眼。
    对方同样好奇地打量着她,慢慢笑了开来。
    学姐。林以祺有些诧异, 你怎么也来清辉了?
    林亦行读研时,那个和他传过绯闻,还一起跟着导师去乡下调研过的同学。在当年,她还是林以祺羡慕又嫉妒的对象。
    上一份工作不如意,来投奔老同学。学姐笑得无比热情,对她竖起拇指,我在新闻上看过你的事迹了,厉害,佩服。
    林以祺笑着摇摇头:我哪有学姐你厉害?能挖你来清辉,真是我二哥的一-大功绩。你先忙着,改天有空一起吃饭。
    好啊,我可不跟你客气,当年你也算是欠我一顿大餐 ,到时候你请客。
    林以祺听得有点懵:当年?
    学姐的表情瞬间尴尬起来:开玩笑啦,当初跟着导师东奔西走,还要帮你哥为你精心准备新年礼物,怎么着你也欠我个人情吧?
    林以祺回头,看向大敞的门。刚好吹干头发的林亦行匆匆走出来,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愣。
    那一年,她根本没收到他的新年礼物。
    那一年,他们之间只有争吵,然后,便是彻底的决裂。
    改好了?林亦行面无表情地开口,话却是对着他那位同学说的。
    学姐把文件递上去:修了三遍,我们几个商量着改的,最后一致通过 ,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林亦行接到手中却没低头看,顿了顿又道:再有什么变动,胚着我批准,你自己决定。
    这句是对林以祺说的。
    林以祺本还想问是什么新年礼物,想了想又没开口。问了也只是满足好奇心,她如今并不在乎那一件礼物,更不在乎与他相关的一切。
    正要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还没看清是谁,就已听到萧自宾的声音:你果然在这儿。
    萧自宾旁边还有展颜,不用开口也能猜到他是通过展颜才知道她在这儿的。林以祺正想问他什么时候成了跟屁虫,他就已冲上前抓住她手臂:真的没事?
    林以祺不解地看着他:什么事?
    昨晚他懊恼地咬咬牙,抱歉,我不知道你昨晚遇到危险,被人袭击还被
    昨晚怎么了?走到门口的林亦行倏地转过身来,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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