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走出密室,来到湖边凉亭。

    逍遥等杨天落座后,缓缓道:“先说点小事情,以现在的形势,你想要死守的落日城,注定要被魔修大军淹没,想要多救人,最好动作快点,别以为有了别人几句承诺,就真以为太平无事了。”

    杨天脸色凝重:“好,我立刻修书给那头玄青龟,让陷阵破杀两大军团护送六郡百姓撤离。”

    逍遥望着东北方向,似乎在酝酿措辞。

    杨天正襟危坐,惴惴不安。

    过了许久,逍遥开口道:“小子,以后做事别那么拼命,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活下去,哪怕没办法好好活着,也要活着,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大的道理了。逝者安息,就不要过多的去想他,人世的思念都是牵挂,生者若不能释然,死去的人便不得安息,若不能看淡一世红尘,我辈武者如何追寻亘古长存的大道,无论多大的仇恨,多大的机缘,多深的情爱,只要是需要你做出生死抉择的时候,一定要选生,不可选死,壮壮烈烈而死,慷慨激昂赴死,风流写意去死,可死了就是死了啊。”

    杨天轻声问道,“是不是我燃烧本源去复仇,让您老失望了?”

    逍遥没有回答,笑着转头,“知道吗?你拿走了我一样以为是囊中之物的东西,你知道我为此走了多少的冤枉路吗?你知道没了它,这片天地会如何吗?”

    杨天一头雾水。

    逍遥怒气冲冲道:“我甚至为了遮蔽天机,主动和一个老妖婆狠狠打了一架,险些落个大道断绝的凄惨下场,但等我横渡虚空跑过来,找到残剑的埋葬之地,结果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要感谢我没有夺宝杀人啊。”

    逍遥自顾自说道:“你要是以后没本事荡平这片天地的污秽,走到那座天地雄城上面,看我不拍死你!”

    杨天无奈道:“前辈,您能不能说些我能听懂的话?”

    “可以啊!”逍遥放声大笑道:“我辈剑修,无论面对高山荆棘,还是邪魔妖孽,只有心中有剑,自当一剑灭之!”

    杨天没好气道:“灭不了怎么办?”

    逍遥两手一摊,“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死了,自己辛辛苦苦的修为化为泡影,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家底,为他人作嫁衣裳。”

    杨天狠狠揉了揉脸颊,小心问道:“前辈,您今天把小子喊来,到底想要交代什么?”

    逍遥皮笑肉不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已经察觉到自己丹田里面,多了点东西吧?”

    杨天心中悚然,神魂激荡。

    逍遥淡然道:“看在天龙残魂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比如那座已经废弃的人皇古墓还剩些什么?比如九重剑山坠落到了哪里?比如你未来的死敌陵越到底是谁的棋子?比如你找了几十年杳无音讯的兄长在哪里?不过这些密事机缘,以你现在的修为,只能当做增长见闻的趣事来听,根本没资格染指或者改变什么。”

    逍遥从盘龙山的方向收回视线,坦然道:“虽然因为你的存在,无形中起到了牵线搭桥的作用,却也让天龙前辈布局百万年的反击得以顺利进行,延缓了御魂魔祖的恢复速度,我这几年能够安安稳稳的恢复修为,都得益于你的无心之举。”

    杨天不敢作声。

    逍遥接着说道:“我时间不多了,所以准备跟你做笔小买卖,你用剩下的龙魂,跟我换一处洞天福地。流离在外,不比在落日城,是真的无依无靠了,没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无论是你,还是依附在你身边的人,都走不远的。”

    杨天瞠目结舌。

    逍遥安静等待答案。

    杨天轻声问道:“我能知道您用龙魂做什么吗?”

    逍遥笑道:“别人多半不行,你本身就和这件事有牵连,自然可以知道,不过丑化说在前头,你若敢说出去,后果可不是一条人命能够还清的。”

    杨天试探问道:“镇压那个魔祖?”

    逍遥点了点头。

    “这本就是天龙前辈的遗愿,我答应了。”杨天屈指轻扣眉心,从中引出一条寸许大小的沉睡龙魂。

    逍遥接过龙魂,看也不看,直接收入袖中。

    下一刻,不等杨天收回手,掌心就多了一块玉简,逍遥笑道:“没了天龙魂魄,你的紫瞳金眸基本算是废了。说来凑巧,这枚玉简中记载了几种秘法,其中一篇名为神霄天眼的法诀,分上下两篇,共九重境界,是一个双目被挖的疯老怪所创,正适合现在的你修炼,不出意外的话,能帮你凝练出一颗属于自己的法眼。”

    杨天低声问道:“很珍贵吧?”

    “只管收下。”逍遥拍了拍白发青年的肩膀,“在你这里蹭吃蹭喝这么多年,总要有点表示吧。”

    杨天将玉简贴在额头,读取其中浩瀚晦涩的修炼秘法,体内元力不由自主的运转起来,立刻能感受到数股清凉的气息,顺着经脉向眉心汇聚,融入金眸之中。

    “出乎我的意料,这部神霄天眼跟你还算有缘,希望你不会埋没它。”逍遥点点头,然后犹豫片刻,问道:“小子,你休养了这么长时间,修为依然停滞在神玄境后期,没有半点恢复圆满的迹象,着急不着急?”

    杨天神情微苦,老老实实回答道:“会着急的,但是知道着急没用,越着急越难恢复,所以就不去多想,有些时候实在止不住念头,就让自己心神放空,凭借本能去练剑,如果还是不行,我就会开炉炼器,再不行的话,就没办法了,干脆胡思乱想,比如到了苍空城,怎么才能更好的完成莫邪留下的百年计划?要组建多少军队?什么时候去天器宗拜访……”

    说到这里,杨天的神情有些落寞。

    虽然大仇得报,但身边的人,却一个一个离去。

    瘸老头走了这么多年,自己不仅没能按照当初的誓言颠覆皇甫皇室,还要在落日城和魔修打生打死,为他们镇守西部门户。

    师尊走了,无牵无挂,无怨无悔,自己不应该说什么。

    南宫傲走了,慷慨激昂,不坠天乾皇室的傲骨。

    祖父走了,立志守护家族的老人,哪怕被抛弃,伤痕累累,都没有把剑锋对准杨家祖祠。

    为了自己能安心复仇,莫邪不惜违约出手,被带回莫家囚禁,恐怕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了……

    逍遥脸色如常:“修行短短几十年,遭的罪比寻常武者几百年还多,除了报仇,是什么支撑你走到今天的?”

    杨天下意识的挺直腰杆,身影如剑,“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拿着一把铁柳木剑跟一个劫匪打了一架,从他手里救下了一个小女孩,那种感觉很奇妙,让我确定一件事,就是我也有能力保护别人,从那时起,不管是经脉损伤,还是家族覆灭,不管对手是谁,每次出剑,我都坚信自己是对的,每一剑的威力都可以更大,更强!”

    逍遥笑问道:“更强?我坐在这里让你劈一百年,你能碰到我的衣角吗?”

    杨天没有丝毫气馁,脱口而出道:“我的更强是和自己比,只要赢过昨天的自己,自己又没死,无论对手修为多高,总有追上的一天。”

    逍遥点头道:“这么想,对你来说没错。”

    和杨天相比,莫邪完全是另一种状态,这不仅仅是出身的缘故,而是他的天赋气运太好,若是走不到大道之巅,才是暴殄天物。

    逍遥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问道:“杨天,能不能吃苦?”

    从头到尾都有点莫名其妙的杨天下意识回答,“能吃。”

    逍遥又问:“生不如死的痛苦能不能吃?”

    杨天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谁没事愿意吃苦?

    逍遥有些不高兴,恨铁不成钢道:“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多大的事?!换作别人,还不跪下来谢恩了!”

    杨天低着头,默默告诉自己,大人物都会有些怪癖,不用放在心上,反正洞天福地的入口已经知道了,由着他说就是了。

    逍遥向前一步,引动湖水在手中凝聚一柄水剑,摆出一个简简单单的起剑式,但在这瞬间,原本如常人的气势变的磅礴如海。

    逍遥沉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辈武者,想要走的更远,就要耐得住寂寞,经得起打击,吃得了痛苦,最重要的是与天争夺,争机缘,夺造化,成就己身!”

    这一刻,从未显露过任何峥嵘气势的老人,战意之雄壮,气息之鼎盛,无与伦比!

    杨天只觉得眼前之人,天下无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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