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宇外部,看着像是某种不知名的黑色石料,进来后陆原才发现,原来所谓的黑色石料,其实只是一种他没见过的黑色木材,殿宇里面仍然是木构建筑。

    与陆原之前猜想的一样,这殿宇内部空间果然极大,小贩们的商铺都只在大殿中犄角旮旯的地方,殿宇内的大部分地方都空旷的很,但里面的结构布局却十分奇怪,两排黑色大幕竖向将长条形的殿宇分为了左中右三部分。

    而陆原四人所在的中间部分,像是一个小酒楼的大堂,摆放着一排排的桌椅,这些桌椅似乎属于不同的店铺,每四五张木桌之间就会用一道屏风隔开,而此时,不少三五成群的灵武院学员各自围桌而坐。

    这些灵武院的学员们,有男有女,桌上大都只有两个黑色盒子,盒盖紧闭,两个应该是对赌的学员,各自坐在盒子面前,并从黑盒表面一个拳头大孔洞中伸手进去,在摸索什么。

    其他围观的学员,多是兴致勃勃的呐喊助威,目光牢牢盯着在黑盒中探摸的两人,不时爆发出响亮的喝彩声。

    三哥和苏檀像是经常来这玩,带着陆原迅速走到一间人不多的店铺门前,陆原打量了一眼,这所谓的店铺除了一个窗口似的地方,旁边几乎都被黑幕遮盖着,一直垂到地面,里面隐隐传出窸窸窣窣的虫鸣,还有些草药异味散发出来。

    陆原伸长脖子眺望了一眼,只见窗口柜台上,一位矮瘦中年人聚精会神捧着厚厚一本书册浏览着。

    “小原,看到这黑幕没有,后面其实是个仓库,里面有一些很罕见的虫兽和蛮荒药材,你再看那些桌上的黑石盒子,在那盒内,是对赌的人在仓库中挑选出来的虫兽或者药材,放到盒子里,只许用手探摸,对赌的双方,如果谁猜不出对方盒中之物的出处来历,就算输了。”三哥给陆原简单介绍。

    听三哥这么一说,陆原也发现了,的确有一些灵武院学员兴冲冲的从黑幕内外进进出出着,出来的人,都是捧着大大小小格的锦盒,而且很小心收进了袖口中,生怕被别人窥视到盒中之物了。

    “看到了吧,这黑幕挡着,就是不让你看到里面有什么,老板可以允许你进去挑,不过就给一炷香时间,不能看的太久。”

    陆原有点听明白了,这所谓的赌,其实还是赌见识,并非一般的那种赌坊。

    这灵武院培养学员的方式果然有些门道,边玩边学,这样的赌法,可以让学员自发产生兴趣,主动去掌握原本枯燥的药材和虫兽辨识之道。

    “那些经常来的学员,时间长了,估计里面的东西也都认识了吧。”陆原心中思量着轻疑道。

    毕竟输一次,就长一次见识,再笨的人,输多了也积累出经验了。

    “哪有这么容易。”苏檀甜甜一笑,转过身来,“每间店铺黑幕里的药材上千种,虫兽数百,别说一炷香,就是看一百柱香,你也记不全,而且为了更有吸引力,这些店主们,每隔十天半月就会更换一批虫兽或药材。”

    难怪,陆原点点头,其实这点道理,此地的老板们肯定早就想到了。

    “哪种辨识难度更大一些?”陆原好奇问道。

    “因人而异,有的人鼻子很灵,一闻就知道是什么药材,有的人则喜好喂养虫兽,对它们的习性了如指掌,我自己觉得辨别虫兽更难一些,同一种虫兽,颜色就有不同的,光靠探摸,是无法分辨颜色的。”苏檀一说起这些事,眸光便亮了许多,好像有着浓厚的兴趣,也话多了起来。

    “其实这些店主们才是最辛苦的,他们光是要弄清仓库中每一样货品的来历,就得不断去学习。”苏檀似乎对这些店铺的情况颇有感触。

    三哥淡淡一笑为陆原释疑道:“你三嫂家里就是开这类赌坊的,不过不在灵武院,是在四方塔,像这类猜赌游戏她从小玩到大的,对各类药材和灵虫,也是如数家珍。”

    这时候,苏檀和陆原三兄弟,也来到了那处店铺窗口面前:“老板,九号柜!”

    “好嘞!几位少爷小姐稍等。”里面一直低头看书的中年老板顿时来了精神,口中连声答应。

    “原来三嫂早就挑好了,这次定要大杀四方,至少把晚上翠丰楼的饭钱挣回来。”陆准看着老板麻利的身影,顿时一脸亢奋的大嗓门说道,转头又笑嘻嘻的看向三哥:“三哥你真是有眼光,挑中三嫂,如有一宝,起码不缺钱花。”说完,陆准脸上全是羡慕之色。

    “你三哥才不花女人钱。”苏檀闻言‘扑哧’一笑,轻描淡写的打击着陆准。

    没多久,矮瘦老板就麻利从一节长长的柜台内,找出两个袖珍短盒,递了过来,每个短盒上都系着一张筷子粗细的纸筒,里面记载着盒中之物的名称底细,三哥都没检查的直接拿出那个四星宫铃和一颗银珠子递给老板。

    “还真贵啊。”按照三哥所说,这个四星宫铃可以打六折,那原价岂不是要十几两银子。

    而这仅仅是借用而已,这两件东西,等赌完以后,还是要归还的。

    显然,三哥和檀姐是这的常客了,老板一边登记着宫铃上的名讳,一边和三哥还寒暄了两句。

    片刻后,陆原和陆准,跟在三嫂身后,在大厅中来回逛了起来,只见三嫂手里拿着的两个小盒,目光不时瞟过那些只有一个人的桌子,似乎在寻找对手。

    三哥则成了跑腿的,一个人走进了一间角落里的食铺,挑选珍果和点心去了。

    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三嫂突然莲步一顿,一个穿着灰黄衣衫的男子引起了三嫂的注意,这人身上带着中院的银徽,导致大厅中绝大多数佩戴铜徽的下院学员,不愿意跟他对赌,而此人似乎显得有些急躁,眼珠不停到处乱看。

    苏檀轻笑着坐到那人对面,客气一笑道:“不介意和我赌一场吧?”

    “有人要来送钱,当然不介意。”这个灰黄衣衫的男子等了半天,见敢来和自己对赌的三人,均是下院铜徽学员,不由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苏檀却毫不见怪,耸了耸肩,就让陆原和陆准坐在她旁边。

    “一个气定神闲,一个狂妄自大,高下立判。”陆原觉得檀姐平时嬉嬉闹闹,但没想到一旦认真起来,竟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

    这份自若,就像陆原面对曹炎,面对袁锋时,那种胸有成竹的心态。

    “赌多大,五十两以下的,本人没兴趣。”那灰黄衣衫的青年开口道,语气有些张狂。

    从店主那挑一个盒子就得七八两银子,如果一局不赌十两以上的话,也的确赚不回来。

    不过很多囊中羞涩的学员,还是喜欢小赌怡情的。

    “好,那就只赌一局,一局一百两。”苏檀面色不变,淡淡道。

    “一百两?”那灰黄衣衫的青年闻言一怔,一百两银子,对中院学员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不过眼前三人都只是下院学员而已,一百两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肯定是那种非富即贵的出身。

    “这些大家族子弟,会在乎区区一百两?”灰黄衣衫青年心里自嘲一笑,随即不再犹豫道:“没问题。”

    说罢,两人先分别取出银两,放到各自面前的黑色石盒之上。

    那灰黄衣衫的青年,从怀里拿出来的是十颗银珠子,苏檀则玉手一翻,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就很是随意的放了上去。

    这举动,更让灰黄衣衫的青年认为自己碰到了肥羊。

    青年随后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三个盒子,两长一短,而女子那边是两个短盒,短盒一般都是虫兽,药材往往是长盒装着,看来对面这位女子,应该对虫兽比较了解。

    心里如此想着,灰黄衣衫的青年便将其中一个装着药材的长盒递了出来,说出是从哪家店铺挑的,问苏檀用不用查验盒子表面的店铺记号,苏檀直接摆手道:“不用!”

    倒是那青年,将苏檀挑出的那个短盒翻看了一阵,才确认没有问题,在青年看来,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不过,光从这人表面自信,实则心虚的表现,陆原更肯定这人要输了。

    两人接下来分别将各自盒子上的纸筒抽出,放到桌面上,装着虫兽和药材的盒子,则被塞进了桌上两个较大的黑色石盒中,黑色石盒表面的圆形孔洞,只比正常人的手臂粗些,正好能容纳长盒和短盒放入,只听青年口中喊了一声‘开始’后,两人便将黑色石盒互换了下位置,再各自伸出手来,从石盒孔洞中探了进去。

    石盒之中,有一定的空间,里面的小盒单手便可以打开,而且不用担心有人捣鬼,因为这黑色石盒材质特殊,里面光线声音都出不来,更奇特的是,黑色石盒还能隔绝灵者精神力探查。

    这样即便对手是灵者,也是公平的。

    “药材、虫兽、黑色石盒,这些东西我在冰河镇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可在雪林城,乃至蛮荒中,似乎成了人人都懂的一些基础知识。”陆原感叹着,看来以后修炼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就在这时候,一个轻笑的声音,如此快就响了起来,并一下将陆原的思绪打断。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面是六叶朱兰,白绿两色,三年成熟,生长于蛮荒阴寒之地。”苏檀每说一句,那灰黄衣衫青年面色便难看一分,到最后,青年额头已微微见汗。

    反观青年这边,摸索了半天仍毫无头绪,顿时明白自己碰到老手了,可这时候就是猜中也没用了,这赌局没有时间限制,先猜中者为胜。

    等苏檀不慌不忙的抽出手来,将桌上属于的青年纸筒打开,目光一扫纸上内容后,脸上更是笑盈如花道:“承让了。”

    礼貌的冲对方一笑,苏檀便玉手一伸,要将桌上银票和银珠子全揽了过来。

    “慢着,我们再赌一局!”灰黄衣衫青年脸上红白交错,突然一咬牙,脸上有些狠厉之色。

    “说好就赌一局,我们不赌了!”一旁地陆准立刻站了起来,有点紧张盯着灰黄衣衫青年。

    “怎么?檀儿你可赢了?”身后蓦然响起三哥的声音,只见他提着一个果篮慢步走了过来,站在了苏檀背后。

    那灰黄衣衫的青年,见到三哥右肩同样的中院银徽时,明显目光微微一凝。

    “赢了。”苏檀冲三哥轻轻点头,脸上微变的面色,也恢复如常,看着对面青年底气十足的笑道:“再赌一把也不是不行,但这把赌注还是一百两!”

    青年听了这话,目光闪烁不定,过了片刻,突然将苏檀黑盒中的虫兽拿出来看了看,只见是一种有着青色甲壳和黑色短角的怪虫,这怪虫即便放到他眼前,他也认不出来,很明显这女孩是个高手,再赌也是输。

    “哼!”青年心里本就不想再赌,陆方的出现也让他想耍赖的心思有了顾忌,自然不会再纠缠,冷哼一声板着脸离去了。

    “呼!刚才憋了半天,就怕那家伙会动手,没想到这家伙还算守信。”见到那人背影走远,直接离开了殿宇,陆准深深出了一口气,收起架势一屁股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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