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咖啡馆中坐了个把小时,顺便解决了晚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这时,新的邮件也传到了卫复渊的邮箱里。
    卫少爷点开标题,发现还是先前北泉让他联系的地址,这次的附件体积更大,足有整整一个g。
    他把附件下载下来,解压后一页页打开,然后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附件竟然是一宗火灾案的调查资料。
    “哎呀,来了。”
    北泉将只剩几根洋葱和青椒的餐盘推到一边,招手叫来侍应生收走杯盘,然后挪了挪身体,凑到卫复渊身边。
    安全距离一下子被打破,卫复渊愣了一下。
    他闻到了北泉身上的香味。
    与常见的男士古龙水不同,北泉身上的味道像某种植物的香。
    非要卫复渊形容的话,那味道闻起来带着艾草的气息,细细嗅闻又觉得似乎更像桂花一点。
    不知怎么的,卫少爷忽然感到有些心浮气躁。
    他略略别开头,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往北泉那儿推了推。
    两人默不作声地看完了附件里的资料。
    “原来如此。”
    北泉掏出纸笔,将他们现在已经掌握的线索一条一条归纳整理出来。
    去年的9月28日,在距离这里大约一站路的车站旁,有一间老房子翻新的公寓曾经发生过一场严重的火灾。
    事后调查,起火时间大约在凌晨一点半左右,起火原因是烟头点燃了住户堆积在一楼楼道里的垃圾。
    当时天气干燥,老楼里可燃物又多,火势蔓延迅速,很快就烧到了顶楼。
    119出警迅速,却被到处乱停的私家车堵在了路口进不来,所幸着火的公寓楼层不高,而且出事时只住了六户人家,大部分人都成功逃生,唯独顶层四楼有一个年轻女文员被困火场,最后被活活烧成了焦炭。
    “被烧死的女孩名叫叶佳,死亡时刚好24岁,大学毕业一年,在一家私企工作。”
    卫复渊一边念着资料,一边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照片中,那个名叫叶佳的姑娘面容清秀,头发整整齐齐地束成马尾,十足就是一个认真谨慎的优等生形象。
    卫少爷一想到这么一个漂亮秀气的女孩在人生刚起步不久就惨被烧死,只觉十分唏嘘。
    “你看,我们这个案子里,三个当事人恰巧都跟这场火灾有关系呢。”
    北泉说着,在纸上快速记下了笔记。
    “第二个死者刘飞,当时就住在出事的公寓的二楼,还有上个月底摔下栈桥的林雪,就住在被烧死的叶佳的隔壁。”
    他的笔尖在纸上轻轻戳了戳。
    “至于孟常礼,他老婆说发生火灾时,他正好经过火场……”
    北泉扭头朝卫复渊笑了笑:
    “你怎么看?”
    “这……确实有些诡异……”
    卫复渊想了想,还是决定谨慎一点,不要妄下结论:
    “那第一个死者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一系列诡异的意外事故里,第一个倒霉蛋名叫吴清平,他深夜醉酒跑进工地然后被钢筋砸死。
    只不过吴清平是个老板,身家过亿,一看就不会住在这种旧城区的胡同串子里,卫少爷实在没想明白他能跟火灾有什么交集。
    北泉笑眯眯地提醒:
    “你有没有注意过这位吴老板的公司名?”
    “原来是这样!”
    卫复渊这才恍然大悟:
    “在火灾里被烧死的叶佳,她生前就在吴清平的公司上班!”
    北泉点了点头,伸手端起水杯,又再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题:
    “现在,你怎么看?”
    卫复渊皱起眉,凝神思索,片刻之后,忽然用力一拍大腿。
    “我知道了!”
    他模仿某小学生侦探的经典动作,伸手朝虚空一指:
    “凶手一定就是a君!!”
    北泉执杯的手一抖,“叩”地敲在了桌面上。
    “哦?”
    他抬头,“此话怎讲?”
    “小说和电影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梗吗?”
    终于能向北泉解释自己的推理,卫复渊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某个人死在某个地方,他的亲人或是恋人觉得有人应该为他的死负责,但又找不到凶手,于是决定将所有可能跟事件有关的人全部杀了!”
    卫少爷伸手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
    “我想,只有凶手才知道自己选择被害人的标准,所以,声称自己具有‘预知力’的a君一定就是真凶了!”
    “嗯,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北泉反问:
    “不过,a君是怎么能让四桩谋杀看起来像是意外事故一样呢?”
    卫复渊再度被问住。
    “这……可能是用了某种陷阱吧。”
    他试图让自己逻辑自恰。
    “推理小说里有一个专门的题材就叫‘不可能犯罪’,凶手总是会设计一些很精巧的陷阱,把谋杀伪装成意外事故什么的。”
    卫复渊忽又灵光一闪:
    “比如那个掉进窨井里烫死的倒霉蛋刘飞,我猜他搬起来的那个井盖,其实早被人换成了泡沫或者木板制的假盖子,不然很难解释他一个竹竿身材怎么能抬得动两百斤的东西!”
    自认已经破案的卫复渊朝北泉一挑眉,虽然没说出口,但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快夸我”三个字。
    “或许吧。”
    北泉微微一笑:
    “可是a君如何让刘飞的心爱之物准确地掉进窨井里?又怎么避开监控探头偷换井盖,事后再把真正的井盖换回去呢?”
    卫复渊回答不出来。
    可他又不愿放弃自己的推理。
    “或许……a君布置了磁铁一类的机关,还、还篡改了监控记录吧!”
    卫少爷含糊地说道。
    “不要紧,不管真相如何,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答案了。”
    北泉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车子驶出西直门大街,往南开去。
    他们正在前往第三个死者孟礼常的死亡地点。
    孟礼常当时为了逃避酒驾可能遇到的检查,专门往偏僻的岔路钻,此刻倒是正好方便了北泉和卫复渊的行动。
    卫复渊车技很不错,依照导航的提示,三下五除二拐到了出事地点。
    “应该就是这里了。”
    卫少爷将车子靠边停好,特意多留了个心眼,确定已经踩下脚刹,才熄火下车。
    扎穿孟礼常的铁栏杆原本是一户人家的花坛栅栏,出事以后早已拆除,现在就剩下底部一圈螺丝印子了。
    卫复渊打开手机的电筒功能,蹲下来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就算当初还有什么痕迹,现在也早该没了吧?”
    他心说我一个学工管的,又不是搞刑侦或是痕检的,就算在这里蹲到天亮也不见得能发现什么。而且此地虽然偏僻,毕竟还是居民区,万一被路人当做可疑人员报了警,那自己该怎么跟警察解释他俩大晚上的在这里瞎逛呢?
    “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卫复渊站起身。
    “查案的事就交给警察吧,最多我们寄封匿名信告诉他们a君很可疑就行了……”
    北泉抬了抬手,打断了卫复渊的话。
    “你什么都看不到吗?”
    他问。
    卫复渊:“??”
    大晚上的,又是在死过人的地方,冷不丁来上这么一句,着实让人脊背生寒。
    卫复渊抖了抖,“看、看到什么?”
    “……果然看不到吗?”
    北泉轻声嘀咕:
    “明明是天生的……我还以为你起码能‘看到’呢。”
    卫复渊竖起耳朵,依然听不清北泉那句话中含混过去的四个字到底是什么。
    就在他想追问时,北泉已经打开了他不离身的那只黑色提包,从里面取出了一只尾指长的香水瓶。
    卫少爷:“??”
    北泉拿着小瓶子走到卫复渊身前,拔开瓶盖,“低头。”
    卫复渊条件反射地略一垂头,与北泉四目相对。
    下一秒,一道冰冰凉的水雾喷到了他的左眼上,不疼,但有一种古怪的异物感。
    他条件反射的伸手想去擦,却被北泉更快一步抓住了他的手,同时往他的右眼也喷上了水。
    然后北泉放开了卫复渊,往后退了两步。
    “现在,转身看看。”
    他微笑着说道。
    卫复渊莫名其妙,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回头。
    下一秒,卫少爷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条件反射地往后一仰,连退数步,猝不及防撞到北泉身上,脚下再一踉跄,一屁股就坐到了水泥地上。
    “啊——”
    卫复渊的惨叫刚发出一个音节,北泉就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嘘、嘘——”
    北泉凑到对方耳边:
    “别叫,别怕,有我在呢。”
    卫复渊连打了两个哆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说话的声音依然微微发着抖。
    “那、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他抬起手,颤巍巍地往前一指。
    卫复渊的指尖的正前方,正是那道在事故后被卸掉的栏杆。
    在普通人的眼中,那就是一片空地,什么都没有。
    然而卫少爷却清楚地看到,一团灰色的人影就蹲在那片空地上,双手抱膝,脸埋在膝窝里,一动也不动。
    “你你你、你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卫复渊拼命揉着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突然产生那、那儿有、有个人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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