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宫内战战兢兢跪了一大片,见到代善与多尔衮进来,所有人如蒙大赦。眼下除了大贝勒,只怕没人能够遏制住里头那位已近疯狂的国主了。

    代善一直紧皱的眉头越发的紧了——

    多尔衮适时的凑了上来,“大哥,我就不进去了。”

    代善蓦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也好,你就在这候着吧。”

    自从赫拉阿图一战失利,皇太极对于多尔衮的打压已经是宗族内公认的事实,若不是多尔衮善战常胜,是不是能活着都是问题。做为族中长兄,代善对于这二位之间的那点恩怨不是不了解。不过他也没有办法,皇太极刚愎自用,多尔衮隐忍骁勇,二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代善刚转身要走,正要伸手推门时候,多尔衮忽然凉凉的来了一句:“大哥,你是准备劝国主从朝鲜退兵?”

    代善嗯了一声,当初拿下朝鲜确实易如反掌,可万万没有想到,明军参战之后,他们一败如斯,如今坐困平壤。明眼人都看出来再打下去只怕风头不妙。

    从上个月以来,金军中就有不少亲贵向皇太极进言退兵一事,但是皇太极却执意不肯。

    等到一路兵败到平壤,事实证明后他的决定是错误的,可已经没有敢再说什么了。

    那个刚登位不久的国主,已经变成了一个身上每根汗毛都透着血腥味的人了。

    然而,这种杀气并没有什么用,明军联和朝军依旧一路势如破竹的高歌猛进。

    门缓缓的推开了——站在巨大沙盘前的皇太极瞬间大怒:“谁敢进来!”

    开门的两个亲卫瞬间就跪了——代善眼皮跳了跳,沉声道:“是我。”

    看到是代善,皇太极血红的双眼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你来干什么?”

    代善挥手让吓成一团的亲卫们离开,直到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方才开口道:“四弟,不要再坚持了,刚才来的军报,明朝联军已经拿下了开城,用不了几天就会打到这里来了。”

    “废物,都是废物!”皇太极手啪得一声拍桌上,上边茶碗茶壶发出一阵叮当乱响。

    代善的眼皮再度跳了几跳,“事如如今,发火也是无益。明军的火枪太犀利,又能朝兵辅以地形之利,乌尔术守不住也是正常。”

    代善的话没有平息掉皇太极的怒火,“借口,全都是借口!大金铁骑,所到之处,尽皆披靡,一定是乌尔术贪生怕死。”

    代善的长眉瞬间扬了起来:“不是这样——”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声脆响堵住了。

    原来桌上那只茶壶已经粉身碎骨的砸了一地!“传令下去,将乌尔术拖出景福宫斩首,再有敢言退兵者,尽管提头来见。”

    代善狠狠的咽了下口水,尽量让自已的声音变得平和:“不可,乌尔术之败非战之罪,如被枉杀,军心必定不服。”

    这话一说出口,殿内瞬间就安静了。

    皇太极的目光冷冷的落到代善身上,代善瞬间就出了一身透汗!

    “大哥认为我处置不公?”

    代善再也坐不住连忙站了起来:“不敢,请国主三思,咱们多是骑兵,受地势所累,就算打赢了也是得不偿失。朝鲜贫弱,这种地方占了也没有用处,不用即时退兵,保存实力以图中原。”

    他自以说的平和中正,实际上确实如此。

    可是皇太极已经听不进去了——不错,他是怒尔哈赤死前亲封的国主,可那又怎么样?自从他登位以来,屡败屡战,赫图阿拉一战,损失精锐近四万人,虽然这个盆子扣在多尔衮身上,但身为国主一个指挥不当的责任是推不掉的;为了挽回这种颓势,他带兵入侵朝鲜,但因为明军的到来,恶运的诅咒再次显灵。

    皇太极知道代善说的都是良心话,可他已经无法再听进去一句。

    他可以想象自已回到上京后,将会面对什么。

    一切都是那个该死的八王议政!想到这里皇太极的手已经死死的捏成了一团!

    自已忍了多少年,付了多少心血,好容易才坐上的位子,绝对不可能这样失去——皇太极阴鸷的眼中迸出狂热的光茫。

    这一次他输不起,一定要赢!

    “不退!”

    当冷冰冰两个字砸到代善的耳中时,后者难以置信的瞪起了眼睛。

    “就在平壤,与明军决一高下。这一战,我们一定会赢!”

    赢你妈啊——忍不住在心底迸出一句脏话后,代善绝望的看了皇太极一眼,一声不响的转身出去了。

    皇太极依旧凶狠,可是恐怕凶狠得已经有点疯了——和一个疯子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

    景福宫外,多尔衮倚着柱子似在盘算什么。

    直到代善来到他的面前,这才回过神为。

    “大哥,国主怎么说?”

    其实完全是多此一问,怎么说已经不重要,光凭代善此时的脸色已经可以明白一切。

    代善铁青着脸,半晌方道:“你跟我来!”

    这几个字活不象是说出来,倒象是嚼出来的,透出种说不出来的狠劲。

    多尔衮带着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不声不响的跟了上去。

    ————

    在代善的临时住处,从外头看一看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可是里边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里边一溜十几个坐位满满的都坐着人,为首者是代善,他的左手是多尔衮,右首是阿敏,其余皆是金军大将。

    对于这场莫名其妙的会议,与众之人有一个算一个脸上除肃穆阴沉,又都有一种不宣于品却明了于心的默契。

    “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一件事和大家商量。”

    代善缓缓的开了口,低沉的声音加重了室内阴郁的气氛,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眼下局势大家心里都有数,有个事想和大家交个底。”代善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一旁的多尔衮不动声色的低咳了一声,代善重重呼出一口气,“国主不听劝告,一意要在平壤终极一战。”

    他的这句话就象往平静的湖水从天而降一块巨头,短暂的平静过后,瞬间迸出一天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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