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朱平安额角青筋暴露,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眼神竟然有些涣散,小太监这才反应过来:“殿下——您这是怎么啦,不对,太医——太——”

    刚叫到一半的时候,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嘴。

    “不用什么太医,我没事。”

    小太监惊恐的瞪着他,朱平安冲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没事,后遗症而已。”

    小太监忽然想起来了睿王被皇罚跪了一夜的事,心里头那点疑虑消了大半。

    这时朱平安已经提步往前走了,小太监这下不敢怠慢,挥手招过步辇,好在这次朱平安没有拒绝。

    当“睿王殿下驾到”一声在太和殿响起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突的跳了一下。

    薄薄的日光在大殿门**织出一片不怎么显眼的光幕,朱平安缓缓由外步内,他的身上好象披着一层薄薄的光,。

    等到了近前,众大臣才发现睿王的气色实在说不上什么好,白的都有些透明。大雪地跪一夜的罪果然不是白受的,很多人都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遥想当年睿王受宠的时候,再看看现在——只能说这帝王恩宠果然如风如水。

    面对众人形色各异的眼光,朱平安混若无事,既没听过也没看到。

    “臣弟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启神色复杂的望着他,半晌方道:“起来罢。”

    朱平安应了一声,抬头的那一瞬,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这这丝毫不妨碍彼此发现对方眼底千言万语难以描述其一的风起云涌。

    在文征孟将事情简单的叙述了一下后,朱平安长久的没有吭声。

    天启终于忍耐不住:“文征孟保举你,你可有什么良策?”

    朱平安想了一想:“皇兄太看起我了,打是肯定要打的,不过毛文龙是不能动。”

    霍尘意的脸瞬间就黑了——

    天启嗯了一声:“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朱平安看了他一眼,天启有些心虚的把脸挪开。

    朱平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如果没有遇到客氏之前,朱平安绝对会要求自已样自上阵,可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就让叶沧羽去吧。”

    他的这句话就象投入水心的石头,大殿中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

    魏忠贤的的眼几乎能喷出火来,当下排众而出:“陛下,老奴认为不妥——”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天启已经不耐烦的打断了:“闭嘴。”

    魏忠贤老脸瞬间火红一片。

    “就依你。”

    皇帝戛蹦脆的声音让四下里嘈杂的正在加大的声音瞬间安静了。

    朱平安淡笑着四下望了一眼,收到各种各样或嫉妨或仇恨的眼神,对于这些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有他自已知道,最不愿意让自已去辽东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

    “将已选定,兵从何来,你可有眉目?”

    朱平安吸了口气:“辽东关锦宁防线已成,这些兵力动不得;旅顺皮岛的兵也不能轻动,有毛文龙在,金兵便不敢深入,为今之计——唯有募兵一途。”

    众臣一齐哗然,说了半天,转了个圈子又回来了。

    募兵好说,钱从那来?

    魏忠贤已经开始冷笑了,朱平安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道:“臣弟听说一件趣事,不知皇兄有没有兴趣听?”

    这种场合说故事,所有大臣们一阵错愕。天启却皱起了眉头,只有魏忠贤觉得后背凉嗖嗖的,联想到刚才睿王递过来的那个意味万千的眼神,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什么故事?”

    朱平安呵呵一笑:“臣弟听说魏太监儿孙众多,个个又都极孝顺,若是请他登高一呼,拿出个百十万两银子,想必不是难事。”

    天启的脸瞬间变得难看,傻子都能听出来,朱平安这是明成的告黑状。

    魏忠贤气得都哆嗦了——以前无论怎样,他与朱平安只属于暗斗的级级,大家你黑我一下,我黑你你一下,互有胜负,半斤八两。可这一次不一样,朱平安刚才那些话不啻明白告诉天启两件事:一,魏忠贤有钱,二魏忠贤有无数个孝顺的儿孙。

    前者还好,后者就不怎么好了。

    儿孙也可以理解为另一个意思——党羽。

    刚等魏忠贤想通这一点,天启冷恻恻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

    “陛下,老奴冤枉啊。”魏忠贤跪了下去,眼泪鼻涕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淌。

    “冤枉?”朱平安一脸的惊讶:“怎么会?听说魏太监的老家肃宁城已经重修完毕。”

    魏忠贤的涨红的脸瞬间就白了,眼泪没了,换成汗跟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淌。

    肃宁是位于河北的一个小县城,即不是什么通都大邑更不是兵家要塞,基本属于一个别人走过去不肯看一眼的地方,硬生生被修成了一个有几条护城河,有三十座敌楼、有十二栋城楼,有上百门大炮的地方。

    这种堪称武装到牙齿的防御,从某个方面来讲也就比紫禁城差了一点档次。

    一切都因为,肃宁是魏忠贤的老家。

    高小手耳语几句之后,天启的脸由错愕变成了讥讽。

    “朕还真不知道,大伴你现在真是很厉害了。”

    这话比什么都厉害!魏忠贤比谁都了解天启,这位在众臣眼中喜怒无常不务正业的皇帝绝对不单纯是一个爱干木匠活的青年。他之所以对自已信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坚信——自已是他的人。

    如果失去了这种信任,他的下场比一条狗还不如。

    魏忠贤在朝廷混了多少年,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魏忠贤已经跪了下来:“老奴从进宫以来就没有回过老家一次,肃宁的事老奴真的不清楚。殿下所说是否属实,老奴一定会彻察。”

    天启神色复杂的望着他,眼中杀机一闪而过,最后落在他白透顶的头上,最终叹了口气。

    “军费的事朕就交给你了。”

    魏忠贤那里还敢说个不字,马上磕头应下:“老奴一定尽心尽力。”

    朱平安笑了一笑,当即躬身:“皇上圣明。”

    他自称臣弟,却没有叫皇兄。天启眼神闪动:“你身体也大好了,有时间多来宫里走动一下,陪朕说说话。”

    朱平安眼神暗了一下:“臣弟谨尊,多谢皇上关怀。”

    二人眼神碰在一起,却很快的分开。在外人看来,之前兄弟离心之事似乎只是一场被人刻意淡忘的涟漪。

    事情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再说的必要了。天启意兴阑姗的一挥手:“还有别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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