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手拿青铜剑,将门外鬼头鬼脑那人押了进去。
    府内一干人等在老仆人的招呼下,转眼间将那人捆了个结实。
    “你们凭什么捆我?”那人一边挣扎一边喊叫着“还有没有王法了?”
    陈政坐在会客厅中间,看着眼前这个面貌丑陋的中年男子,锤子凑到陈政近前,两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
    “哈哈哈哈!”陈政突然大笑起来“我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呢?还是独上西楼月如钩呢?怎么跟姓楼的如此有缘?说吧,是哪个楼大人派你来的?你们究竟安得什么心?”
    “什么楼大人?我压根儿就不认得。我无非是从此门前经过罢了,何来将我绑到这里?识相的立马放我出去,不然的话…”
    陈政轻笑道“不然你还想怎么着?”
    锤子上去就是几个耳光,吼道“你知道我家主人干啥的不?在这邯郸城中,就连赵王和平原君跟我家主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秦国的范丞相听说过没…”
    陈政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就不能低调着点儿!”接着环视众人道“我可跟你们说,出了我这府门,都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少在外面信口开河、吆五喝六的,谁若是满口跑风泄露了我这府中的秘密,我可绝不轻饶!”
    在场之人都是诺诺连声。
    “诶?”陈政看着老仆人,似有一事不解道“我听说楼昌大人府上的人个个都是相貌堂堂、聪明伶俐,今日为何派此人前来呢?莫不是楼昌大人手下的人都死光了不成?”
    老仆人一愣,似乎从陈政诡异的眼神中发现了什么,随即一笑道“我看此人奇丑无比、憨头憨脑,就算不是楼昌大人府里的人死光了,那也是楼昌大人眼瞎了。”
    陈政一摆手“不可无理!方才我还在平原君府里与楼昌大人相谈甚欢,何来眼瞎呢?哦对了,楼昌大人方才还叮嘱与我,眼下邯郸城内鱼龙混杂,教我平日多加些小心为好。你说说,楼昌大人这般为我着想,又怎会对我有所图谋呢?难道是楼昌大人表面上一派祥和,肚子里却是包藏祸心不成?”
    老仆人接连摆手道“不会、不会,此楼大人非彼楼大人,如今赵王如此器重楼昌大人,楼昌大人绝不会是那种吃里扒外、两面三刀之人。再说了,主人既然与平原君和楼昌大人相会,楼大人又怎会派人来此呢?”
    陈政皱着眉头嘀咕道“是啊!如此说来,我等可不要中了他人的奸计,免得错怪了楼昌大人。”
    “主人言之有理。”
    被捆成粽子那人听着陈政和老仆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脸茫然无辜的表情。
    “啪”的一声,陈政一拍面前的桌案,朝锤子厉声道“我料定此人必是楼缓派来的奸细,还不将这厮拉出去砍了?!”
    锤子乐道“有日子没杀人了,这事儿整滴,送上门儿一个。”
    老仆人连忙劝阻道“主人,咱这府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杀人了。”
    “你给我闪开!”陈政指着老仆人“府里杀过人的事儿能往外乱说不?如此,这厮便更不能活着出去。锤子,还不动手?!”
    老仆人挡在那人身前“主人来到邯郸短短时间,便在这府中射杀了几十人,他们可是尸骨未寒呐!吕老爷子教我看住了主人,主人可断不可再滥杀无辜了。”
    陈政愤然站起身来“你,你,你仗着有老爷子护着你,每次我要杀人你都在这儿唧唧歪歪,难道要留着他们的命来杀我吗?!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搞不懂的就杀掉,若不是如此,我能活到今日吗?!”
    老仆人一挺脖子“我说不能杀就是不能杀!”
    “哎呀?反了你了!”陈政伸手指着老仆人“今日还不怕告诉你,小爷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你以为仗着老爷子撑腰我便怕了你?笑话!如今这世道,大发横财的哪一个不是恶贯满…,哦不对,哪一个不是罪恶滔…,也不对,哪一个不是十恶不…,他奶奶的,反正是富贵险中求、无毒不丈夫!你再敢拿老爷子抬出来压我,我今日便连你一块儿砍了,边儿待着去!”
    老仆人涨红着脸叫嚷道“你敢?!我跟着老爷子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在哪呐!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吧,老爷子早想将你逐出家门了,就你这样杀人如麻、挥金如土之人,老吕家不知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败家子儿?!”
    陈政和老仆人顷刻间唇枪舌剑起来,那个粽子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啥情况这是?
    “这可是你逼我的,怨不得我了。”陈政指着老仆人,对锤子命令道“给我拉出去砍了!”
    “……”锤子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
    “哎呀?我的话不好使了是不?不听话连你一块儿砍了!”
    锤子把心一横,招呼其他人将老仆人连拉带拽去了院子里。
    客厅外传来老仆人的阵阵叫骂声,突然“啊、啊、啊”的几声惨叫,整个世界安静了。
    再看绑在客厅里的粽子,两条腿正在微微抖动,脑门儿上渗出汗来。
    锤子从外面一脸兴奋跑了进来。
    陈政冷笑道“敢跟我作对,这就是下场。”接着示意锤子“还愣着做甚?将这厮拉出去毙了,哦不,砍了!”
    “得嘞!”
    再看粽子,裤子已经湿了一片。
    那人颤声道“你,你们也不问,问我是谁派来的了?”
    陈政一甩手“既然你打算守口如瓶,小爷我也懒得拧开你那个瓶塞儿。但凡可疑之人,见一个杀一个。动手!”
    锤子刚要上前,那人急忙辩解道“我,我,我若是楼昌大人派来的呢?”
    “你说是就是啦?就你这样的也想栽赃楼昌大人,你也不照照镜子。拉出去!”
    锤子一边拉扯、一边骂道“不怕死的就吃你家爷爷几剑。”
    正在僵持之际,李牧打外面走了进来,一脸轻松道“吕大哥的府里好生热闹啊!这是从何说起呢?”
    “老弟来得正好,这厮也不知是哪个楼大人派来的,在我这府门外鬼鬼祟祟,进到这里竟然还嘴硬的很。上次死的那些人你都埋到哪了?待会儿将这厮还有外面那个老家伙拉到城外,给他们来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人哭天喊地的求起饶来,李牧见状走了过去,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杀了你跟踩死只蚂蚁一般。你若好好说话,我便替你求个情,没准儿吕大哥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能网开一面放了你。我且问你,会不会好好说话?若是说错一句,当心你的小命!”
    “会,当然会!我说,我老实交代。”
    原来,此人本是邯郸城中一个寻常衙役罢了,曾经在赵郝的府上走动频繁,无非是想背靠大树,希冀着升官发财而已,结果被潜回邯郸的赵郝一通忽悠上了贼船。在乐乘的抓捕行动中,此人走投无路之下,想到了赵郝曾经说起过的楼昌大人,于是壮着胆子前去投奔,没想到楼昌大人二话不说、欣然接纳。
    外面的风声渐渐平息之后,楼昌派此人守在陈政的府门外,将来往进出的人都要查探个明白。没想到第一天执行任务就被抓了进来。
    陈政呵呵一笑道“听你说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的。若真是楼昌大人派你来的,不妨捎句话回去。你且告诉你那位楼昌大人,眼下赵国正是危难之时,将来秦军一旦破城而入,邯郸城便是玉石俱焚、生灵涂炭,他还是把心思多用在如何辅佐赵王为好。我把话撂这儿,谁若是跟秦国那边儿眉来眼去、暗通消息,就算我这个外来人也不会坐视不管、袖手旁观。记住了?!”
    “咦?”那人一愣“听楼大人说,吕公子与秦国的异人公子交情不浅,还时常往返于邯郸和咸阳之间,吕公子这是…”
    陈政神色一凛“我的事儿跟你说得着吗?!”
    那人点头哈腰正要离开,老仆人闪身出现在众人面前。
    “主人,您这就放他走了?”
    那人诧异道“你,你,你没死?!”
    锤子上去踹了一脚“还不快滚?!”
    ……
    待那人出得门去,李牧不解道“吕大哥,对付此等人,只需抽上几鞭便会老老实实,何必如此周折呢?”
    “呵呵!”陈政一笑“方才只是逗他一逗而已,谁知他转眼就尿了裤子,真是无趣。”
    “大哥为何放了此人呢?”
    “老弟仔细想想便知,他若真有什么本事,怎会轻易被我发现,又被带进这府中呢?!此等人在这世上无非是攀附权贵、趋名逐利而已,料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倒不如教他回去传个话,也是物尽其用了吧。但愿…,唉!”
    “大哥何故叹息?”
    “楼昌派人盯着我这府门倒是不足为虑,但愿楼昌大人不要误入歧途才是啊!”
    李牧幽然道“眼下秦赵两国的情形,有些人心中摇摆也是正常。怕只怕忠奸难辨、真伪难分、敌我不明,正面的刀剑易躲,背后的刀枪难防,若是被奸人所害岂不冤枉?!”
    “老弟说得不无道理。不过,我等也不要妄加揣测,还是等一等、看一看再说为好。”
    李牧拱手道“吕大哥果然好心肠!不过,世上的好人却有两种,一种是任由恶人欺辱而无还手之力的好人,一种是恶人见了也要心存顾及、退避三舍的好人。人若是时时处处退避忍让、姑息迁就,只会助长恶人变本加厉、大行其道。对那些屡教不改、执迷不悟、为虎作伥、恶贯满盈之人,好人还需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权诈谋略、雷霆手段才是。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纵容恶人肆意妄为,则无异于推波助澜、助纣为虐,君子岂不与恶人无异乎?”
    陈政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长叹一声道“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一切,唯有天知晓。”
    ……
    为了楚国之行,陈政刻意留起了胡子,头发也重新盘起了发髻,不仔细看,简直换了一个人一般。
    在赵丹的授意下,平原君赵胜令人准备了十几辆马车,上面载满了沉甸甸的箱子,不用说,箱子里都是用来购买粮食的金饼子。乐乘从赵国特种兵中挑选了二十几个精壮汉子,装扮成寻常下人的模样,作为来回押运的队伍。
    正式出发前,陈政再三告诫赵胜,此番购粮之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自己到了楚国自然会见机行事,如果消息传到楚王熊完和春申君黄歇的耳朵里,很可能会无功而返。赵胜连连夸赞这位吕老弟想得周到,也是欣然应允。
    除此之外,陈政还做了两个安排,在自己远赴楚国期间,一方面,教老仆人将异人住处旁的民房悄悄购买下来,甭管出多高的价钱,买完房子后也要让原来的产权所有人远走高飞,免得走漏了消息。另一方面,陈政派人找来毛遂,教他仔细留意楼昌和郑朱的一举一动。毛遂本想跟着陈政去趟楚国,既能散心,又能立功,多好的事儿,无奈陈政却说将来有你去楚国的时候,让你盯紧了那两个人,自有我的道理。
    荆锤不甘心在府中看家护院儿,主动请缨照顾陈政一路的饮食起居,陈政一想,万一有个送信儿、跑腿儿的事交给李牧也不合适,那就一起去吹吹风吧。
    陈政和李牧、荆锤正在各自打点行李,没成想那位孔穿找上门来,也不知这位子高公子从哪得到的情报,非要跟着陈政结伴前往楚国。陈政一看见这位“子曾经曰”就脑仁儿疼,在婉言谢绝无效的情况下变成了严词拒绝,怎奈人家孔穿也有一套说辞“子曾经曰危帮不入,乱帮不居。既然我此番邯郸之行没有拜得公孙先生为师,且赵国不日便有灭国之虞,不如与吕公子结伴同往楚国另择名师,一路上也好向公子求教一二。吕公子若不答应,嘿嘿,那公子的购粮计划怕是要尽人皆知,传到楚王那里去了。”
    “子曾经曰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公子可知其中深意否?”
    孔穿摸着脑袋想了片刻“方才公子所言,子未曾曰过吧?”
    “哈哈!这段话乃是出自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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