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让开身子,一边将玄薇和红枣迎进来,一边说道:“正想说呢。上回那许家,却是并未搬回来住。有两回我都想去毗卢寺问问了,可终究我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身份,也没什甚资格去问人家官家小姐,便歇了心思,干脆在这儿等着你们来。”

    她一说完,玄薇便叹了一声:“马姐,你又说这种话。什么身份不身份的……”

    马氏一顿,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她如今虽然不甚清楚玄薇的身份,却也懵懂晓得她必定尊贵。可就是这样尊贵的人儿,几年前还跟她这种人一块儿缩在乌坝的小院子里,半夜三更一块儿攥着拳头,怕门外的地痞流氓砸了门呢!

    红枣拉起马氏的手,一边往门里走,一边将话题不动声色地转移开:“咱们的钱还没给那许家姐姐呢,就这么住了下来,总归是不对的。再说,咱们不还打算将这院子重新规整规整,租出去大半么。”她说着,一边摇了摇马氏的手,一边仰头看她:“姨,咱们什么时候租了车,去将那许家姐姐请回来吧?”

    马氏自然应下,玄薇也不再说什么。红枣被她送到了许家宅子里,她便告辞准备去寻小师兄。

    自己的东西虽然不多,却也全在小师兄那里。玄薇打算将自己的那点子东西从小师兄那里搬出来,送到许家宅子里放着。还有行宫那边,玄薇心里总是有些惴惴的。

    这回京一个多月了,她竟是一直没再回行宫里。十几天之前,她听说礼部给了楼兰礼官牒文,楼兰的大半人都已经启程回楼兰了。过,想要跟着她来着,也不知道她最后到底是走还是没走。

    玄薇觉着自己有点儿对不住晓曼,心里越发焦急起来。

    顾澜这一回倒是没有陪着她一块,她最近跟郑泰粘粘糊糊的,得了点儿空便要去骚扰人家小正太。玄薇觉着奇怪,也曾问过她,既然你这么喜欢跟他黏糊着,那干嘛不干脆从了两家的意思,成亲算了。

    顾澜每每听了玄薇这话,却又是摆摆手,含含糊糊说句你不懂,便不再回应。

    或许还是恐婚吧,玄薇只能这么解释了。

    到了贺白卿的小院子里,玄薇敲了一会儿门,却没见有人来应。她眨巴眨巴眼,这才反应过来小师兄或许是不在家。

    贺白卿不是朝廷中人,从来都是想到哪儿就去哪儿的,玄薇熟门熟路从墙砖缝隙里摸出钥匙,将门上那可有可无的一把破锁给打开,而后推门进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感觉像是许久不曾有人了。玄薇皱了皱眉,没有先去自己住的屋里,反而先去了厨房。她躬身瞧了眼灶里,一看那堆着的煤灰,再看一眼厨房里的东西,玄薇确定了,厨房起码有五六天没有开过火。

    贺白卿是个吃货,向来对外头叫来的吃食有诸多挑剔,若无必要,他平常都是自己下厨煮些东西吃的。这厨房里许久不曾开火,想必小师兄也是许久不曾住在这里了。

    他是去哪里了?

    玄薇脑子里只略略闪过一丝疑虑,却又很快安下心来。贺白卿武功高强,人又机警得很,就算他不回家,也肯定不会丢了。

    这么一想,玄薇便也放下心来。她去了自己的房间,进门往床边走去,片刻后脚下却是一顿。

    她自来喜欢将床帐子往床垫子底下塞,就是怕半夜有蚊子闯进来,就算是白日床帐子被她两边勾起,边缘也定是有些依旧被塞在床垫子下头的。

    可是现在,床上虽然依旧整整齐齐,无论是枕头还是被子,瞧着都如同往常一般摆着,可玄薇却觉着,自己的床分明是被人动过了。

    玄薇眉头一皱,上前两步,从床头里面拉开暗格,翻开自己的小匣子——银票还在,碎银子也在,顾渊曾经送她的那一匣子手术刀也没有丢……

    玄薇眨了眨眼,抬头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忽然觉着自己有点儿好笑。

    她一个一穷二白的民女,有什么值得别人偷的。

    大约是自己神经绷得太紧,所以才会时时紧张兮兮地吧。

    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玄薇便背着包袱往门外走。她从药房里寻了张纸,写了一张字条,告知小师兄自己将东西搬去许家宅子里了,并在纸条上记下了许家宅子的位置。

    纸条摆在桌上显眼的地方,算是跟小师兄打了声招呼。

    离开贺白卿的小院子,她便裹着包裹,走出小巷去寻马车。总归是要带着晓曼一块儿去许家宅子的,她带着包袱一块儿叫着晓曼走便是,也不用多跑一趟。

    这么想着,玄薇便寻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那车夫正盘着腿坐在车辕子上,手里玩着几个铜板,嘴里与一旁摆摊卖水粉的小贩说着笑。玄薇过去与那车夫讲好了价钱,而后便钻进了马车里,这马车虽然简陋,可却还算宽敞。玄薇在马车里伸长了腿,随着马车一路颠到了行宫。

    到了行宫外头,玄薇用一颗小指甲盖大的珍珠做了车钱,给了那车夫。车夫被唬了一跳,再三确认后喜笑颜开,生怕玄薇后悔一般,驾着马车一溜烟便没了影。

    不是玄薇想要炫富,只是她现在身上确实没有旁的银子了。这枚珠子,还是那几箱皇上赏下来的首饰里的。她将一条最最不起眼的珍珠链子给剪开来,扯下这同样大小粉红圆润的一百多颗南海珍珠,放在身边做零钱用。

    此时她立在行宫外头,忽然不晓得自己该怎么进去了。她想了许久,走到一旁路边蹲着的小乞丐身旁,与他轻声说了几句话后,给了他五颗珍珠。

    小乞丐眼睛瞪得溜圆,忙将那珠子藏进了怀中,而后赤着脏兮兮的脚,一溜烟往行宫那儿跑去了。

    玄薇便立在这墙角看着,那小乞丐果然是个厚脸皮的,他对着守门的侍卫再三作揖,而后又偷偷塞给那侍卫几粒珍珠,这才差使得动那侍卫,进了门去喊人。玄薇本想着,晓曼只是一个婢女,想来门口的侍卫收了银钱,没有理由不去帮忙喊她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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