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男孩女孩围上来,七手八脚将朱氏母女拉扯住,七姑娘林雅晴是三房庶出,与林雅青同年,也十五岁了,嗓音里带着哭腔:“六姐姐,大伯身上有伤,心里难受才会乱说话,你不要生气!更不能走!你是有主心骨的,往日我有难事都是你帮我,你若走了,我怎么办?”

    “是啊六姐姐,我舍不得你!”八姑娘林雅佳也说道:“我还想听你讲故事,你一讲故事,我都不觉得饿了!”

    三房嫡长子林学知拖着伤脚走上前,低声道:“我们从来没有轻看过六妹妹,我和兄弟们私底下觉得:六妹妹是我们林家品貌最好最有才华的姑娘,我们、我们感到脸上有荣光!”

    老五林行知接下去:“四哥说得对,就像六姐姐刚才说的——当神一样供着!在我们心里,六姐姐就是这样!”

    林雅青想到上辈子经常听到的那句‘神一般存在’,噗哧笑了:“瞎说!”

    “没瞎说,是真的!”

    “是真的!六姐姐你不要走!”

    “六姐姐你和大伯母不要走!”

    “别走!不准走!”

    ……

    见林雅青笑出声,大家深受鼓舞,女孩子紧紧抱住她不放,男孩子则好言好语继续哄着,堂兄弟姐妹们围成一团,没来由地欢喜起来。

    林廷佑见机,推推钟氏:“你也去,你是长辈,你去说几句好话,把大嫂和青儿拉回到大伯身边,就行了!”

    钟氏听到孩子们久违的欢笑声,正在抹眼泪,叹口气道:“平日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些儿女们,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的!”

    林廷佑是极疼爱自己孩子的,闻言很是受用,嘿嘿笑了两声:“那是,你我的孩子嘛,聪明伶俐、个个都好!”

    钟氏撇撇嘴,你我的孩子?说的好听,七个孩儿倒有四个是庶出!

    亏得她拿住两个妾的身契没发还给她们,抄家时妾也没了,不像二房的傻二嫂,让二伯拿大把金银哄住,就由着二伯放了两个妾的身契,做成良妾,时时紧跟,庶子们也只管去认自己的亲娘,看着不知有多碍眼!

    如今倒好,二伯流放三千里,这辈子能不能再见面另说着,二嫂的金银泡了汤,嫡庶子女良妾一大家子人的生活要问她,难怪她倒下去就不想起来了!

    钟氏耐着性子,好话说了一箩,那边老太太也让梁嬷嬷传话过来,请求朱氏:“当是尽孝心,让我老婆子陪着你们父亲多活两天!”

    又对林雅青道:“大老爷在牢里吃了天大的苦头,身上又伤着,自然是脾气火爆些,六姑娘不看别的,只看在大老爷是您生身父亲的份上,百善孝为先,可别一时急燥失了教养落下话柄,姑娘还没出阁呢!千万把持住,不要与大老爷较真置气!”

    林雅青听了这话,差点又要冒火:这算是拉架的?根本是来添火的吧?

    钟氏忙和女儿们又是一阵劝哄,朱氏试探着求林雅青几句,甘妈妈也帮着说项,林雅青就顺台阶下来,不再闹着要走。

    这时候说离开,也是气炸了的冲动行为,她还没真狠到那个地步。

    有甘妈妈陪护女儿,朱氏仍去了林廷安身边,林廷安沉默着,不搭理她,也没赶她走,林雅青则跟着甘妈妈坐到了三房那一堆旁边,离自己父母五六步远。

    约莫亥时初,林府人暂时栖身的围墙脚下静悄悄的,仿佛所有人都已睡着了般,远处巷口传来脚步声,一点灯光从暗夜尽头冒出来。

    林雅青伏在甘妈妈膝上想事情,这种环境,实在难以睡得着。

    听到动静,她直起身子,看着那点灯光慢慢走近,在离他们二十步左右的地方拐了个弯,投入一个门洞里,不轻不重地拍门,吱扭开门声,灯光彻底隐没,静夜中隐约听得见女子和男子在轻声对话。

    那院门关了一会又打开,灯光再现,这次,那只灯笼直直朝着林家人所在之处走来。

    来人是个年轻女子,拿着灯笼站在那里,用轻柔的嗓音问:“这里……都是林家人吧?不知林雅青林姑娘可在?”

    墙角下没睡着的人全都睁大了眼睛,林雅青站起身:“请问,你是哪位?”

    那年轻女子道:“你就是林姑娘?我受你朋友所托,将一些银钱交给姑娘——这巷道夜晚无人,天亮了就是车来人往,你们不能久留,挡了路总不好。前边就有个客栈,姑娘可带着家人暂且过去住一宿。这包袱里两套新衣,是新缝制的,未曾用过,给姑娘换洗!”那女子说完,放了个包袱在地上,想了想,连灯笼也放下,然后转身就走。

    林雅青有点发楞,林廷安咳嗽两声,林廷佑忙提醒:“青儿,你说句话啊!”

    林雅青忙朝着那女子背影道:“谢谢!好心的姐姐,还有那位朋友!”

    没有回音,未几,听到那边院门轻轻合上。

    林雅青问甘妈妈:“妈妈,你们是天色尚明就来到这里的,可记得这巷子里的地形?”

    甘妈妈道:“记得的!”

    林雅青点了点头:“记着就好,待日后咱们再来登门拜谢!”

    老五林行知已走过去,一手提灯笼,一手将包袱拿起交到林雅青手上,钟氏和几个堂姐妹围过来,林雅青正想打开,梁嬷嬷又走来道:“六姑娘,老太太问是怎么回事,叫你过去呢!”

    林雅青翻白眼:这老太太真爱管闲事!

    钟氏却推着她往老太太跟前去。

    桔色灯笼光照见老太太的样子越发狼狈得不像话,还有躺在她身边衣裳褴褛枯瘦如柴无声无息的林源济,怎么看怎么像街头一对讨饭的老夫妻,哪还有半点当初的光鲜富贵模样?

    如果不能及早离开这个地方,等明天巷子里的住户开门出来围观,谁会相信缩在人家围墙脚下随地躺睡的这些人,就是曾经显赫一时的大学士林源济一家?

    林雅青微叹口气,蹲下身子,在老太太眼皮底下打开包袱,里边放着五锭十两的银子、六贯铜钱,底下是两套新衣裳。

    林老太太伸手抚摸那柔软的缎子面料,眼里泛出泪花:“好……好!祖上有德,让咱们遇着好心人了!”

    林雅青已无心吐槽,趴在她左肩上围观的林雅佳轻声道:“是六姐姐的朋友……”

    钟氏从后头掐她一把,林雅佳闭了嘴。

    下过大牢的男孩们,多少都受了伤,轻重不同,又因饿得虚弱,大多沉睡不起,只林学知和林行知这兄弟俩还能强撑着走动,林雅青安排了一下:自己带着林学知、林行知先去客栈商谈住宿,余下的人都叫醒来,相互照应,慢慢走出小巷到大街上去,等她找好客栈,也就差不多了。

    六七月间,客栈生意比较冷清,姐弟仨问到一家刚巧没有一个住客的客栈,林雅青也不隐瞒身份,那掌柜的是个好探听八卦的,早知道林府的事情,如今得知老老少少几十口人伤的伤病的病要来他店里住下,不免有些犹豫,林雅青将一锭十两银往柜上一放,又说自家人吃的米粮肉菜自己负责,只需借用店家的锅碗和柴火,最多住十天左右就走,掌柜的顿时就笑眯了眼,收下银子,吩咐小二将所有房间都打开,厨房也烧起热水来。

    林雅青让两个堂弟去门口看看林家其他人是否走到大街上来了,她自己背着包袱,借口上楼查看房间,挑了间上房进去就关紧房门,少顷出来,看见小二在各个房间里穿梭摆放什么东西,便唤了他过来,指着自己刚才进的屋子说道:

    “这间房我住,麻烦小二哥帮我抬两三桶热水上来。今晚的热水和喝的开水,可能要用很多,别嫌烦!桌上那包袱里有点米粮,是我刚才背上来的,麻烦小二哥替我拿去厨房,马上熬一锅粥,要大锅熬,熬稠些,放些油盐。”

    拿出两贯钱来交给小二:“我家大约三十口人,有老有小,还有奶娃娃,今夜睡得晚,可能要明天辰时才起得来,请小二哥为我们一家张罗三餐,简单的饭菜就可以,但得有鸡有肉有青菜和鱼汤!这里两贯钱,一贯做小二哥的辛苦费,一贯拿去买菜,用完了,我再续上!”

    小二接过铜钱揣进怀里,眉开眼笑道:“姑娘放心,小的给您打点,包准让老老少少都满意!奶娃娃么?奶不够的话,给炖一锅猪蹄青仁豆汤!保管下奶,娃娃喝都喝不过来,我媳妇试过的!”

    “那最好,小二哥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本份,这是本份!”

    小二将这间屋的钥匙交给林雅青,进屋从桌上提起那一包袱大米,跑得飞快,眨眼就下楼去了。

    林雅青折身进屋磨蹭了一会,出门将房门锁上,也下了楼。

    林学知、林行知已出门去迎接林家人,陆陆续续地,都到了。

    客栈吴掌柜看着一群人慢慢挪进门来,东歪西倒,相互扶搀,有两个还要拿门板抬着,身上那个脏,还带着伤,不时滴下几滴血水……吴掌柜皱起眉头,一张胖脸变成了苦瓜脸。

    林雅青走过去,再扔出两贯铜钱,说道:“这大夏天的,房间卧榻上只有席子又没铺棉被,掌柜的担心什么呢?若是将身上盖的褥子弄脏,这些,可够赔偿?”

    吴掌柜掂起铜钱,想起那锭已收进腰包的雪花银,顿时舒展开眉眼,笑呵呵道:“够够!够了够了!”

    他忙走出柜台,大声招呼:“老爷太太们慢慢来,这就当是到家了,不急啊不急!小姓吴,给老爷太太们请安了!咱们这店名叫福来客栈,是这条街上老字号……厨房里已经开大灶烧水,这会都能出好几桶热水了,大伙儿先进房洗洗干净,缓口气,这就分派茶水壶上去,喝过茶,那粥也熬得差不多了的……呵呵,到底是大家小姐,自小儿吃的金栗玉莼,林姑娘看的米粮,那可是上等货啊,粒粒精贵!熬出来的粥不知多香,等会小可也能尝一尝!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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