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何翠娥就被整齐划一的口号声惊醒了。她昨晚一直到半夜才入睡,现在被惊醒了还有点迷糊。等她收拾好出门的时候,看到林飞虎正带着队员在出早操。

    游击队员们喊着洪亮的号子,脚步踏在地上把地面踩得油光发亮。何翠娥顿时就来了精神,小跑着掺进了队伍。她跑进的是二连的行列,正好是跟在刘汉的边上。二连的战士们顿时来了精神,口号喊得震天响,连最前面的秦凯歌听了都暗暗奇怪。这些战士们是怎么了,什么好事让他们如此的兴奋?

    一直到早操结束,何翠娥擦着汗津津的脸向炊事班走去的时候,秦凯歌和林飞虎才恍然大悟。他们两个不禁相视一笑,原来是这样的啊!怪不得那帮家伙喊得那么带劲!

    吃完早饭,照例是各个连长分头训练自己的兵,秦凯歌也到连对去了解战士们的思想动向了。何翠娥把林飞虎喊到了一边,她指着地上的鞋子问道,“林大队长,这双鞋是你的吗?”

    “是呀!怎么跑到外面来了?”林飞虎走过去把鞋子捡了起来,转身准备进屋。

    “等等,你不觉得鞋子有什么不对吗?”何翠娥强忍着内心的不快,努力的用平淡的语气问道。

    “不对?对啊,这双鞋就是我的!我的鞋跟和尚的不一样!”林飞虎呵呵一笑,“要说有什么不对,就是这双鞋的底子已经快通掉啦!咱又没人帮着补补,只好凑合着穿了!”

    何翠娥有点无语,“林大队长,你闻闻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啊?”林飞虎把鞋子送到鼻子边使劲的嗅了一下,“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啊,就是有点儿臭!”

    鞋子在外面放了一夜还有臭味,他居然说不奇怪。何翠娥彻底无语了,这个大队长怎么这么奇葩?难道他不知道搞好个人卫生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她一气之下干脆不理林飞虎了,转身去了炊事班。老王正在熬药,行军锅里的药材翻滚着,一股怪异的药香味传了出来。

    炊事班长老王,一个非常朴实厚道的中年男人,三连的老战士,一直跟在林飞虎的身边。虽然还不到四十岁岁,他的背已经有点驼了。此刻他正在耐心的熬药,在他不远处的窝棚里,躺着几个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战士。

    每一次大的自然灾害后,都会伴发疫病,这次海啸后也不例外。因外在沿途撤退的时候,有战士忍不住喝了不干净的水,不幸感染上了疾病。游击队的药储备的不多,现在剩下的这一点还是上次慧能从山上带过来的,这次熬完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看到何翠娥过来,老王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她要是还活着,应该也这般大吧。“翠娥同志,你怎么来了?这药味儿难闻的很,可不要呛着你。”

    “老王大哥,这药味儿很香啊。”翠娥在锅边闻了一下,“我爷爷活着的时候是个老中医,我自小闻的习惯了!”

    “啊?原来这样!”老王恍然大悟,他有点尴尬的抓了下头,“你看这些药沫子,我也不认得,就这么的一锅全煮了,也不晓得方子对不对。”

    从锅里挑起一点儿药渣子看了一下,何翠娥点了点头,“这里面应该是有金银花和黄连,都是清热的药,喝了可以清热解毒疏散风热,他们喝了应该有用的。”

    “唉,要是能弄点药来就好了!”老王叹息着摇了摇头,无奈的向窝棚看了一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何翠娥马上就转身去找林飞虎。

    林飞虎正在亲自给战士们示范刀法,他手里提着一把卷了口的大刀片子,双手紧握着刀柄,刀尖向下刀背贴着腿边。一个战士手拿木头枪向他刺来,就在快要刺中他的时候,只见林飞虎的刀背一下子把木头枪磕飞了,刀锋顺势劈下,再离战士脖子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稳稳地停住了。

    那个小战士脸都被吓白了,在木头枪脱手的时候就大叫起来,吓得捂住了眼睛。

    “住手!”何翠娥轻喝一声跑了过来,她一把将林飞虎推到了一边,“你在干什么?这样会误伤到他的你知道吗?”

    林飞虎的眼睛眯了起来,上下打量着何翠娥。在游击队里,除了秦凯歌没有人敢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而在训练的时候,秦凯歌也不会多嘴。虽然林飞虎有些时候训练方法有些粗暴,但是不能不承认,这是提升战斗力最有效的方法。

    因为对敌斗争的特殊情况,游击队没有时间先为这些新兵打基础,训练一上来都是实用的制敌招式。有限的子弹要划归给老兵使用,要是让这些毛手毛脚的新兵使用,有时候就是浪费子弹。所以教他们用刀其实是提升战斗力最有效的办法,这也是游击队入门的必修课。

    杜洁生在一边暗暗心惊,这个新来的何同志胆子真大啊,林飞虎的虎须他们几个连长都不敢捋,今儿破天荒的见着奇迹了。他也很纳闷林飞虎的脾气怎么会突然这么好,要是平时他早就发作了。

    在之前也有人质疑过他的训练方法,林飞虎只是冷冷的丢下一句,“说废话没用,有本事打过我再说!”

    乖乖咙咚地,在游击队有谁说能打得过他?他杜洁生不行,刘汉和张大勇也不行。尤其是他们听慧能讲了林飞虎在张宝山变态的表现之后,对他更是死心塌地的佩服了。要知道那天他可是和慧能跑了一个早上啊,还能有那么变态的表现,要是他养精蓄锐之后,还不知道怎么震撼眼球呢。

    林飞虎也有点窝心,他想发火又不知道从何发起。在他的潜意识里,对女人发火是男人无能的表现。当然这种敢顶撞男人的女人他也不待见,要不是现在游击队需要她和上级联系,估计林飞虎会毫不客气的把她赶走。

    “何翠娥同志,请不要干扰我们正常的军事训练!”林飞虎有点不悦的说道。

    “你……我有事情找你。”何翠娥还想说什么,想了一下又没吱声。

    林飞虎看了她一眼,转身就朝边上走去。

    “来来,我们接着练!刚才大队长的动作要领看清楚了没有?我再给大家示范一下……”杜洁生走过来接着开始训练。

    “何翠娥同志,在游击队我是军事主官,怎么提高队伍的战斗力我有数,请你下次不要干涉我的事务好不好?”林飞虎板着脸说道。

    何翠娥咬了咬嘴唇,“大队长,我找你是有别的事情。”

    “哦?上级有指示?”林飞虎赶紧问道。

    “没有。”何翠娥向窝棚那儿看了一眼,“大队长,我们有好几个同志都病的爬不起来了,你是不是应该想办法给他们弄点药?”

    “弄药?怎么弄?”林飞虎冷冷的说道,“现在到处都是鬼子,要想弄到药得进城去,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容易你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躺在哪儿啊,难道你想让他们都病死?”何翠娥睁着大眼睛吃惊的问道。

    “谁说我要让他们病死?他们是我的战士,我怎么能看着他们生病不管?”林飞虎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职责是负责游击队和上级的联系,至于其他的你好像用不着操心!”

    “你……我要把你情况向上级反映,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员!”何翠娥气呼呼地说道。

    “随你的便!不过我希望你能如实反映!”林飞虎说完不再理他,转身就走了。

    “你……”何翠娥气坏了,这个林飞虎就是这么带兵的?这和张俊华的介绍完全不一样啊!这是传闻中对待战士的生命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视的大队长吗?

    不行!不能放任他对生病的战士不管!出于一个革命战士的责任感,也出于对那几个生病战士的同情,何翠娥决定去找秦凯歌反映一下问题,她就不相信秦凯歌也会放任不管。

    秦凯歌正在四连和战士们谈心,一个面色清瘦的战士正在讲他家的生活,一家人拼死拼活的给地主干活,一年到头也分不了几斗粮食,地主一家子倒是一个个养的白白胖胖的。他说着撸起了袖子,指着一道骇人的伤疤说,那就是他小时候被地主儿子砍伤的,要不是躲得快胳膊就被砍断了。

    大家都唏嘘他的遭遇,对那个凶恶的地主儿子恨之入骨,突然他们都不吭声了,眼睛直直地看着秦凯歌的身后。

    秦凯歌十分奇怪,他们在看什么?他回头一看,何翠娥正急冲冲的赶来了。

    “秦政委,我有事找你!”何翠娥不顾战士们的目光,直接对秦凯歌说道。

    秦凯歌一边走着一边听着何翠娥的讲述,听完了才站住,“这件事我和大队长已经有了安排,你就不用操心了!”

    “不行!我必须知道你们是如何安排的!”何翠娥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是党员,我对你们如何统领革命队伍有向上级反应的权利!”

    秦凯歌的脸色严峻起来,他十分平静的看了何翠娥一眼,“何翠娥同志,你对革命的热情我能理解,但这件事真的请你不要过问了,我们自有安排!”

    “秦政委,你要是不说,我会在晚上和上级的联系中如实汇报的!”何翠娥不客气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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