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宇县原名蒙江县,清顺治元年清朝入关,举族迁入中原,此地自此荒废。康熙十六年被列为封禁之地。光绪二十三年伊通直隶州派员于蒙江境内设置荒务局,招民开垦,百年封禁之地遂宣告废除。光绪三十四年设置蒙江州。民国二年日军占领蒙江,成立地方自治维持委员会统管蒙江政事。一九三五年二月,伪满洲国改省制时,蒙江县划入奉天省。一九三七年蒙江县划归为满通化省管辖。一九四五年中国**接收蒙江县伪政权,建立蒙江县民主政府。一九四六年二月,为纪念在此牺牲的东北抗日联军总司令杨靖宇将军,易名为靖宇县。一九五四年隶属吉林省通化地区。一九八五年隶属浑江市(现改名为白山市)。

    根据查到的资料,靖宇县共辖七镇四乡,共一百一十一个村。但仔细检查之后,这些村名中,竟没有一个叫崔家屯。高阳立刻又找来了靖宇县周边江源、抚松几个县的资料,因为据资料介绍,吉林省在解放初期,地区土地重新规划过,很多地方已经从行政区上进行了重新划分,所以崔二侉子的祖籍崔家屯,也很有可能在解放初期被划归到了靖宇县周围的江源县或者是抚松县等地区。但仔细寻找之后,类似的名字倒是见了许多,什么李家屯、张家屯、赵家屯,唯独没有崔家屯。

    再次核对了解放后所有村落的更名记录,并没有一处村子叫作崔家屯,高阳完全迷糊了。根据曾老笔记中的描述,当年他们逃离奉天后就直接前往崔二侉子家,从他们当时的交通工具和花费的时间计算,这个崔家屯应该就大致在现今靖宇县左近,没有道理的是,偏偏就在这方圆一百公里的范围内,竟没有一处村落叫崔家屯。

    没有办法,只得再次找到赵颖,也幸亏赵颖在公安部,神通广大,一周以后,赵颖通过白山市公安局的同学,终于查到了一份民国初年的旧档案,也因此而查询到,蒙江县原来确实有崔家屯这一处地区,不过已在日据时期改了名字,现在叫夹沟屯,而且现在村子里的人都已经不姓崔,改姓高。从村子改名的时间看,是民国二十四年,也就是一九三五年。三人马上想到,崔家屯的更名,会不会也与崔二侉子有关呢?

    不论怎样,崔家屯终于找到,三个人兴奋之余,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从曾老笔记中的记录以及地图上的显示,这个崔家屯应该位于群山之间,至少要翻越三座大山。即便当年的萧剑南以高超的摩托车技驾驶大功率越野摩托,也几乎花了一夜才到。看来,这次吉林之行,露宿山头是不可避免的了。于是高阳与萧伟买来了帐篷睡袋,又置办了一些野营的家伙什儿。

    这段时间,除了准备长途出行的一应物品,萧伟也没闲着。他找到瘸三给自己介绍了几个道上有名的大仙,着实恶补了一把易经八卦方面的学问。萧伟很清楚,要破解最后一道锁芯,易经八卦的学问恐怕少不了。虽然这一次有高阳与赵颖同行,自己不一定有机会进入皇陵,但他还是有自己的主意。

    一切准备完毕,已是九月二十八日,又焦急地等了两天,九月三十日傍晚,三人背上行李,踏上了开往吉林的列车。火车于第二天早上到达吉林省白山市。赵颖已联系好在白山市公安局工作的同学,向他借了一辆吉普车。因为事先大伙儿已查明,白山市至距离夹沟屯最近的挂甲屯只有公路,坐长途车会很慢。

    接站的就是赵颖那位同学,现任白山市公安局刑警队长,也姓赵。东北大汉,异常豪爽,请三人吃了顿饭,临行前又很亲热地给萧伟和高阳留了电话,叮嘱两个人以后若再有机会来白山市,别忘了找他喝酒。

    辞别了那位豪气干云的刑警队赵队长,三个人马不停蹄,驱车直奔挂甲屯。挂甲屯是从白山市前往崔家屯公路的终点,从这里到崔家屯,就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了。山路共有四十多里,一般人要走一天一夜。当天下午三点,三个人终于到达挂甲屯,找了一个饭馆儿随便吃了点儿饭,存好汽车,背上行囊,徒步开始上山。

    上山之前,三个人仔细察看了周围环境。确如曾老记录中所载,这里山势陡峭、风景秀丽,山间只有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而这条小道,应该就是七十年前那个夜晚,萧剑南骑摩托车载着崔二侉子走过的。

    山路异常难行,不过好在萧伟和高阳都年轻力壮,赵颖虽是女孩儿,也不柔弱。只是每人都背了沉重的行囊,大大影响了速度。傍晚时分,大伙儿翻过了第一道山梁,草草吃过晚饭,稍事休息,一鼓作气翻过了第二座山。这时已过午夜,虽是初秋,山上的夜晚还是颇为寒冷,大伙儿找了一处背风地方支起帐篷,再点了一堆篝火。

    萧伟自告奋勇给两个人打下手。因为事先知道要露宿,高阳将一应野炊用具全背上了。赵颖亲自动手,给大伙儿做了一顿夜宵。狼吞虎咽吃过东西,三个人将篝火拨亮,围坐在篝火旁聊了起来。

    四围这片群山正是当年抗日英雄杨靖宇殉难之处。于是三个人从杨靖宇聊到抗联,从抗联聊到崔二侉子,从崔二侉子聊到那件惊心动魄的盗墓案件,最后,又不自觉聊到了当年崔二侉子在皇陵中看到的那件诡异之极的事情——皇太极头骨上的天眼。

    这件事情,数日来一直压在高阳与赵颖心头,两个人每每想起,都感震惊。曾老笔记中对此事记载极为详尽,便如亲见。两个人都想到,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

    萧伟却明显不以为然,所谓无知者无惧,用在他身上倒颇为合适。只见萧伟神色兴奋,手舞足蹈,对两个人道:“你们这种读书太多的人啊,就是胆儿小!不就是天眼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能长着‘天眼’的还能有什么人?不是神仙,就是妖怪!”顿了一顿,道,“对了,还有可能是外星人!”说到这里,萧伟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想过没有,咱要是想办法把那个头骨弄出来,再办个展览,肯定发财!”

    两个人都是一愣,没想到即便谈到这种事情,萧伟还是能联想到钱,相视一笑。高阳摇了摇头,道:“你啊,就是财迷心窍!”萧伟正色道:“发不发财先另说着,说正经的,我也觉着这件事情透着点儿不对劲儿。”

    高阳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从现在医学的角度,如果一个人的头盖骨上长了这么大一个孔洞,绝不可能再活到五十多岁。”赵颖和萧伟都点了点头。高阳继续道:“所以我觉得,皇太极额头上这一只天眼,恐怕是后天造成的。”

    萧伟问道:“你什么意思?”高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据我所知,满人的殉葬,没有戴面罩这个习俗。”萧伟道:“你不是说皇太极是被人杀死的吧?那个天眼,就是致命伤?”高阳缓缓道:“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在史学界,绝对可以引起轰动。”萧伟看了看赵颖,两个人都是一呆,但也觉得高阳的假设不无道理。

    第二天一早醒来,昨日的疲倦一扫而空,三个人吃过早饭,收拾好行囊,接下来一鼓作气,下午两点整,翻过第三座山梁,经过一天一夜的辛苦跋涉,终于来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崔家屯。

    可能是出于刑警的习惯,曾老的笔记中,有大量的篇幅描写崔家屯的环境。按照曾老笔记所载,崔家屯村口在一处断崖,中间架一座独木小桥,但这时三人看到的,已是一座崭新的木桥,虽不算太宽,但并排走两个人肯定没有问题。

    三个人都知道,大伙儿辛苦找寻的答案就在眼前了。强自压制住心头的激动,大伙儿在桥边稍事休息,吃了午餐,下午三点整,进入了崔家屯。

    不出所料,三个人进入的小村几乎与曾老记载的崔家屯一模一样,虽然经历了七十多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变化。村口是一株巨大的古槐,枝叶繁茂,树下是一副古旧的石磨,一条笔直的土路伸向前方,路两边稀稀落落十几处土坯民房,安详、静谧。走在干净整齐的村头土路上,三个人都仿佛被梦魇住了一般,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觉袭上心头,大伙儿这一生中从未来过此处,但是此情此景,又是如此之熟悉。

    高阳闭上眼睛,伸手触摸大路两边的墙壁,甚至可以清楚感觉到,只要绕过前面那一处土房,再拐两道弯,敲开前面那处简陋的农家小院,就马上会看到崔二侉子那魁梧的身躯,听到他那爽朗的笑声。在这一刻,七十多年的历史突然停滞,时间和空间此时此刻也似乎被突然高度浓缩,那种强烈地回到昨日的时空转换感觉,突然一下使三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大伙儿绕过前面的土房,又走了十几米,再向左,路的尽头是一处简陋的农家小院。压抑住心头的激动,缓缓来到小院门前。三个人在门前站定,互相看了看,萧伟伸出手来,轻轻在门上敲了三下。

    良久,门内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问道:“谁呀?”门闩打开,一个铁打般的大汉站在了大伙儿面前。看到门外风尘仆仆的三人,那大汉微微有些迟疑,问道:“你们是……”

    萧伟神色兴奋,道:“这位老哥,我们是从北京来的,想跟您打听个人。”大汉点了点头,高阳道:“有一个叫崔洪海的人,是不是曾经住在这儿……他应该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那大汉一愣,眉头微微皱起,没有回答。高阳解释道:“哦,对了,他还有个外号,叫崔二侉子。”说完话,三个人都紧紧盯着眼前的大汉,生怕他嘴里说出一个不字来。

    只见那大汉满脸狐疑,愣了半晌儿,才道:“崔洪海,那……应该是我爷爷啊!”静了片刻,三人欢声雷动,萧伟上前一把抓住那大汉的肩膀,道:“老哥,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那大汉更是迷惑,看着萧伟,一时之间不明所以,高阳道:“他叫萧伟,是萧剑南的后代,萧剑南和你祖父崔二侉子,当年是生死之交。”那大汉听了这话,神情更是迷惑:“萧剑南,我怎么没听说过?”三个人一下子收起了笑容,都愣住了。

    几分钟以后,三个人全部坐到了房中,那大汉自我介绍,姓高名闯。听到三人的来意,高闯道:“我不仅不知道萧剑南是谁,甚至我也不知道我爷爷就是崔二侉子。”萧伟急道:“那,你不会连崔二侉子是谁,都不知道吧?”

    高闯道:“这个自然知道,崔二侉子是咱们东北的大英雄,但听你们说,这个崔二侉子就是我祖父?”

    萧伟道:“老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有关你爷爷的事情,你能跟我们说说么?”高闯点了点头。按高闯所讲,他爷爷大名崔洪海和他大爷爷崔洪江,早年间常年在外做生意,很少回来,至于做的是什么生意,据高闯的母亲讲,应该是药材及皮货生意,不过后来有一次,爷爷负了伤回来,说是半路遇上了土匪,他大哥被土匪打死了,侄儿崔振阳也失踪了,自己逃了一条命回来,但回来没多久,就过世了。

    高阳问道:“你是说,你有一位叔叔叫崔振阳?”高闯点了点头。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萧伟喜道:“不错,你爷爷肯定就是当年的崔二侉子,只不过为了村里人的安全,一直没告诉你们而已。”当下,高阳简单扼要地将崔二侉子兄弟如何上山打游击抗击日军,后来如何被日军击败,如何东山再起,为筹集粮草到北陵盗墓结识萧伟祖父萧剑南,二人如何逃出奉天,之后如何被鬼子重兵包围以致全军覆没等等一一向高闯讲了。高闯听罢这番叙述,瞠目结舌,愣在当地,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喃喃道:“难道,我祖父还真是当年东北绿林十虎之一的崔二侉子?”

    原来,高闯只知道自己的爷爷很早就过世,而奶奶(崔二侉子家中原配夫人)也在高闯出生之前便即去世。高闯是遗腹子,父亲在他临出生前出外打猎失踪,他奶奶的去世,和这件事情也是有着直接的关系,因而有关家中以前的事情,都是听高闯的母亲讲述得来。

    高阳问道:“你母亲现在是否还健在?”高闯黯然道:“家母在几年前,也病故了。”三人都“啊”了一声,难怪高闯什么也不知道,原来崔二侉子的身后,竟然有这么多的变故。

    沉默了一阵,高阳道:“我们此次前来找你,一是想探望一下崔二侉子的后人,因为无论是我,还是萧伟,我们的先人都和你的爷爷有过莫大的干系。”高闯点了点头。

    高阳又道:“除此以外,也希望你能帮我们找到当年崔二侉子留下的一些线索,帮我们打开那只盒子。”高闯沉吟了片刻,道:“好,我一定竭尽所能,帮你们找到,只要当初我爷爷留下了线索,肯定还在这座房子里。”当下高闯将自己的女人和小孩儿安顿在另一房间,开始带着三人仔细在房中搜索。一边寻找,高阳一边问高闯道:“关于你父亲的事情,你了解多么?”

    高闯道:“听我娘讲,我爹就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那时候我娘刚怀上我,正赶上大雪封山,家里的粮食也快断了顿儿,没有办法,我爹就和屯子里其他几位大叔一道去打猎,就……再也没回来。”顿了一顿,高闯道,“听那几位叔叔讲,我爹是为了救其中一个伙伴,掉入悬崖,后来大伙儿找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说到这里,高闯神色黯然。

    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叹了口气,毕竟是崔二侉子的后人,高闯的父亲看来也是一位好汉。高闯忽然道:“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是我娘告诉我的,这件事情,一直让我觉得很奇怪。”

    萧伟道:“什么事情?”高闯回忆了片刻,道:“我娘跟我爹感情很好,所以后来经常会跟我提起我爹最后一次离开家的场景,她说我爹临走那天,心情特别好,摸着我娘的肚子说:‘娃啊,你快点出生,等你一生出来,爹就要走了,帮你爷爷去办一件大事。’爹说完这句话,就出了门,那是他跟我娘说的最后一句话。”

    萧伟问道:“你爹说要去帮你爷爷干一件大事?”高闯点头道:“不错!这些年来,我也经常会想起我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一直没有答案。”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也都想不明白。萧伟突然道:“我明白了,崔二侉子肯定是让高闯他爹去给他下到墓道拿财宝。”大伙儿都是一愣,高阳摇了摇头,道:“不会吧,那座墓道里面机关重重,高闯的父亲又不会开锁,那不是去送死么?”萧伟道:“说不准,崔二侉子当年留下了开启墓道机关的方法?”

    高阳和赵颖都摇了摇头,萧伟讲的应该不太现实,当年进入墓道能够开启机关的,只有老四和老八两个人,崔二侉子应该是不了解开锁的,而且他是被鬼子围剿后侥幸逃生,回到崔家屯,怎么可能身上带着开启墓道机关的秘笈?

    见两个人都不说话,萧伟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线索,对了高闯,这些年,你在家里见过你爷爷留下的什么东西没有,有价值的?”

    高闯回忆了片刻,摇头道:“没有,这么多年了,早就不在了。”萧伟又道:“那辆摩托车呢?你见过没有?”高闯道:“摩托车,什么摩托车?”

    萧伟奇道:“当年我爷爷和崔二侉子逃回崔家屯,是开着一辆摩托车回来的,不是一直放在你家地窖里么?”高闯道:“我家的地窖?里面什么也没有啊?”萧伟不由分说,拉上高闯,道:“走,你赶紧带我们去看看。”

    当下高闯前面带路,四个人走到后院。东北庄户人家院子一般很大,前面一般用来养鸡养猪、种些蔬菜,而后院则是存放杂物,菜窖一般就会设在这里。来到后院正中间,高闯掀开地上一扇草席,再打开铺在上面的一块木板,地窖入口露了出来。大伙儿沿着梯子爬了下去,高闯取出火柴点亮油灯,这是一个四平方米不到的地洞,里面空空荡荡,一目了然。高闯道:“这里是冬天存菜的地方,这季节就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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