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立煌的侍从室,是专门负责安排、保卫长官出行的部门,因此,只要盯住他们所掌握的专车,就能知道卫立煌的行踪。但是一个意外发生了,侍从室突然打出电话,命令所有专车迅速准备。

    顾雨菲额头见汗,她急忙叫来老廖,说道,“一定是出大事了,不然对方不会加强安保措施,给我们来个鱼目混珠!”

    “不会吧?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我只想知道原因!这一情况,地下党为什么不及时通报?至于你的理由,等组织进行调查时再说!”顾雨菲也没客气,一句话,就把老廖给挤兑到南墙上去了。到底什么原因导致了情况有变,老廖哪会知道?他又没离开过电报大楼,怎可能通晓?

    就在这时,顾雨菲突然皱皱眉,把食指一竖,对身旁的助手喊了声“停”。“刚才有个电话,好象提到过红色小轿车?”

    “有吗?”助手眨眨眼,为难地答道,“这么多电话同时打过来,我脑子都快听乱了,没留意到……”

    “5号线!叫5号线的电话员过来!”

    5号电话接线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岁数虽然不大,但工作经验却十分老道。听完顾雨菲的询问后,她难以置信地瞧瞧这孕妇,被彻底折服了:“没错,刚才是有个电话提及过‘红色轿车’,说这辆车是他们趁乱从‘东北剿总’搞到的。”

    谁这么大胆子敢打卫立煌的主意?不用问,一定是沈阳的地下党。但问题是,如果卫立煌不再使用这辆专车,那顾雨菲还怎么追查他的行程?

    “怎么净帮倒忙呢?”顾美人生气了,对廖文韬吼道,“敌人还没消灭,怎就急着分配战利品了?‘渗透想定’和高级小汽车,孰轻孰重你们分不清么?这哪像我们专业地工干的事?简直就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农民嘛!”

    有消息说,东北局领导将在东北全境解放后进驻沈阳办公。于是给领导们找专车,变成为沈阳市委的重点工作之一。尤其是卫立煌的那辆车,款式新颖外观奢华,是东北局办公厅高主任点名想要的,所以不搞到能行么?总不能让领导靠两条腿走路上班吧?因此,潜伏在“剿总”的地工人员便瞅准机会,趁乱将它开了出来。

    “趁乱?”听到这个关键词后,顾美人愣了一下,她随即追问,“‘剿总’出什么事了?怎么会乱?”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行营二处的张树勋,被个入室行窃的贼给打了一枪。”

    “入室行窃?到‘剿总’去入室行窃?”顾雨菲的小嘴合不上了。‘剿总’是个什么地方?戒备森严岗哨林立,这个贼敢去那里行窃,这胆子也太大了吧?不过转念一想,她忽然又发觉这件事有些莫名其妙。能躲过卫兵盘查潜入室内,这会是个一般的贼么?不熟悉“剿总”情况,他有可能潜进室内么?

    “十分钟之内,必须查清这个人是谁!要快!”顾雨菲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另外,马上通知被服厂,就说情况有变,卫立煌很可能会提前离沈!至于他乘坐哪辆车,赶往哪座机场……”敲敲凌乱不堪的桌面,顾雨菲干涩地笑了笑,无奈地说了句,“情况不明……”

    擦擦嘴角鲜血,陈明推推滑脱的玳瑁眼镜。一阵剧痛袭来,他用力嘬着凉气,紧了紧缠在腹上的布条。一道殷红的血迹,在迅速扩散、蔓延。

    张树勋没有死,只是受了些轻伤,倒地之前,还顺手给他补上了这一枪。但不管怎么说,机票还是被他抢到了手。

    “有机票就好……”揣着它,就如同揣着希望。陈明坐在昏黑的路灯下,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欣慰不已。“老婆子,我来了,你要等着我,咱们好好过日子……”他对着星空许愿,奢求上苍能满足他此生这唯一的愿望,一个曾经手握重权的地方实力派大员,在历史的剧烈更迭面前,第一次感到个人是这般渺小,这般无助,“但愿我能活下来,用自己的余生,来补偿对家人犯下的过错……”

    东塔机场……

    于秀凝手持机票,却无法登上飞机。经过几个小时的耐心解释后,她嘴唇已经布满了燎泡。预定的飞机已经提前升空,还有没有下一班飞机,这谁也说不清。但地勤却不管这些,他们仍照样检票,只要有票,你就有了离开沈阳的希望,至于这希望的概率是多少……看看空荡荡的跑道,地勤无奈地耸耸肩、撇撇嘴。

    于秀凝本来是可以搭乘上一班飞机,但她怎么也放心不下陈明,非要等到全家人团聚后,一起平安离去。只是她没有想到,机场地勤拒绝了为她改签,因为这没有影子的飞机,座位早就被一扫而空了。

    自从共军围城后,机场内便出现个怪现象。持有机票的人,居然是座位数的几十倍。当然,在正常情况下,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因为航空公司肯定不会去任意批发机票。因此,这些人手中的机票就很可能有真有假,孰真孰假,地勤人员正在尽力核对。那些倒卖假票的贩子,这回是彻底发财了,还甭说,就假票外观上来看,居然跟真票是一模一样,连地勤人员也叹为观止:真难为他们是怎么做的?

    国民党大势已去,给诸多票贩子提供了大发横财的机会。这是一种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非法敛财活动,至少警察是肯定没心思管他们了,此时此刻,谁都在忙着给自己找后路,黄牛倒票同杀人放火比较起来,呵呵!毛毛雨啦!只不过,倒霉的是那些受害官员,在机场被认定票据造假后,这群人便开始哭天抢地摔桌砸椅,闹得比城外的共军还要凶。为此,欺骗他们的黄牛还到处炫耀,美言自己是在“替天行道”。平日里你们作威作福,根本不把老百姓当回事,硬生生把沈阳的地皮给刮去了三尺,造成南郊浑河水位大幅上涨。现在怎么样?报应了不是?捞了钱就想跑?哼哼!门也没有!还是乖乖留下来,让**帮忙教育一下吧!

    缺德!不过这德缺的,看上去还是蛮有道理的……

    鉴别机票真伪,就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而于秀凝,也跟地勤足足磨了一上午的嘴皮子。日近正午,地勤困了,于秀凝也说不动了,可问题最终还是没有得以解决。更为不利的是,远处隐隐传来了交火音,这一意外,令滞留在机场的人员,立刻变得骚动不安了。不甘心就此失败的于大姐,决定正道不通走偏门,她盯着停机坪上飞机,开始琢磨起自己是不是应该重打锣鼓另开张?

    一个电话打进保密局的秘密联络站,通报了自己姓名和职务后,于秀凝问对方,机场是不是有“自己人”?

    于大姐的面子不能不给,更何况她夫妻二人,对这班手下也的确不薄。答案是肯定的,对方告诉她,棒槌就在机场,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棒槌直接帮忙。

    棒槌,就是那个有事没事,总喜欢嘬手指头的小头目。他在关键时刻背叛了许忠义,但老许只是象征性地惩戒一番,便把他送到这偏僻的机场,叫他自生自灭就此终老,再顺便好好反省一下,这下属究竟该怎么做?幸好,棒槌是真的痛定思痛,下决心反省了。毕竟人家老许对他不错,不但提拔重用他,而且还让他全家衣食无忧,这份大恩大德,棒槌每每想起来就内疚,总觉得对不住许科长和于大姐,总想着自己不是人,应该被划进畜生道。

    一块糖果塞进嘴巴,棒槌坐在托运行李上,美滋滋地嚼了嚼。现在这沈阳,几乎是家家吃不上饭,可他呢?还能有事没事嚼几块糖,这叫什么?这叫做神仙般的日子——给个总务科长都不换。正在逍遥中胡思乱想着,忽然一个手下走进来,趴在他耳畔说了句“于大姐来了”。一听这话,棒槌“腾”地站起身,吐掉糖果几步蹿到门外,还未等于秀凝发话,他先“扑通”跪倒在地,规规矩矩磕了几个响头。

    “棒槌!你这是……”于秀凝彻底愣住了,她抱着孩子,不知所措地拽着棒槌。

    “大姐!您放心,棒槌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把您送上飞机!”

    “哎?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

    “肯定错不了,这几天找我的人,都是为了这件事。”看来,把人私自弄上飞机,棒槌是没少干这种事,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就形成了条件反射。“请大姐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于秀凝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地。暗暗松了口气,她欣慰地点点头,摸出几根金条递了过去。不料棒槌一摇头,拒绝了:“大姐,咱之间就不用整这个了。你要当我是兄弟,就把钱收回去,不然以后,我在弟兄们面前也没法做人了。”于秀凝夫妇宁肯自绝生路,也不向**提供“潜伏名单”,这件事早就在业内广为流传了,特务们都交口称赞他们夫妻仁义。虽说于大姐俩口子平素贪了点,可在关键时刻,这做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义”字为先,符合军统一脉的道德规范。“不过,客舱座位肯定是没有了,……”棒槌略一迟疑,为难地说道,“我只能把您弄进货舱,还请大姐多多体谅。但您放心,货舱是咱哥们的地盘,大姐的位置绝对是货舱中的头等舱。”

    能上飞机就行,那还有心思挑肥拣瘦?能有个位置,于秀凝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棒槌,大姐该怎么感谢你呢?”

    一摆手,棒槌吓得手足无措,他连声说道:“大姐!大姐!您这不是折杀我么?自家人办事,还什么谢不谢的?只要您和陈老大能够平平安安,我就算被人给剐了,这死得也值不是?上对得起天地良心,下对得起后世子孙。”不愧是“店小二”带出来的帮手,这小话说的,让人怎么听都觉得感动。

    于大姐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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