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一片好意,这些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知道是谁杀害仲辉的,是哪个挨千刀的这么丧尽天良,我要亲眼看到那个人被绳之以法,被枪毙!如果不是还有这个念头支撑着我,我早就……哎,你是不会明白我的心情的,没了仲辉,我过得生不如死啊!”丁宁一边叹气,一边说道。/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没出过门,甚至都没有跟人说过什么话,今天是第一次向别人倾诉。负面的情绪,如果一直埋藏在心中,经过酝酿和发酵,会产生一系列可怕的连锁反应,丁宁之前一直不愿跟别人交流,胸口就像被捶了一记重拳,闷得喘不过气。今天跟肖菁说了这么多,她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您就放心吧,坏人都是会遭报应的,我想,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警察很快就会找出凶手的!”肖菁一边回应着丁宁,一边翻出包里的打火机还有项链和戒指递给丁宁,说道:“这是公安局的黄警官让我去取的,这是一个打火机,留在我那也没有用,还是给您送过来吧。”

    丁宁接过这个打火机,放在手中不停地摩挲着,对于这个打火机,她打量了一番,没有丝毫印象,她似乎从没见过安仲辉用过这个打火机。过了一会,丁宁慢慢地抬起头,对肖菁说:“项链是我买给小辉的,就留在我这里,戒指是你们结婚的时候买的吧,还是你收着吧,也做个纪念。今天就吃过晚饭再回去吧”。

    “不了,我还得回去看孩子呢,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的,我就改天再来。”肖菁说着站了起来,丁宁见她要走,也就没再挽留,也起身说道:“那好吧,照顾好孩子,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你爸就快要回来了,等他回来了,你再过来一起吃饭吧。”

    送走了肖菁,丁宁走回卧室,拉上窗帘,把打火机放到床边的抽屉里。拿起那串项链,看了又看,眼泪又是止不住地往下掉,那还是安仲辉在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去香港玩,母子俩在金店里一口气买了几条金项链,几个手镯,当时安仲辉嫌金链太粗太俗气了,丁宁就特意给他挑了这个玉坠,用来保平安的,谁知道,这些都信不得啊!带着这条保平安的项链,最终还是死于非命,一想到这里,丁宁的心就像被什么啃掉一块那么难受,难以承受这痛楚。她转身来到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发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自己确实憔悴了不少。明天安文雄就要回来了,连自己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状态,更别提受了惊吓吃了苦头的安文雄了,想到这,丁宁强打起精神给自己涂了亮色的指甲,又搭配好明天要穿的衣服,第二天一早她就要和司机一起去拘留所接安文雄。

    天还没亮,丁宁就睡不着了,看守所通知的是上午十点接人,可现在还不到凌晨五点。她长出一口气,调整着呼吸,可仍旧无法让身体放松下来。丁宁起身坐了起来,两肘撑在双膝上,一手托着额头,一手不停地抚动着头发。可能是用力过猛,一丝丝长发从指间滑落,其中一些不乏是白发,这段日子的煎熬在她身上刻下了明显的印迹。

    丁宁自己也没想到,安文雄怎么可以如此顺利地出来,再怎么说他身上也背着那么多的案子啊,要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只要钱花到位了,律师的本事也是可以通天的,这不,保外就医的事情这么快就给办下来了,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值得高兴的日子,她接下来的生活又有了可以寄托的对象。不过,丁宁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望着时钟的指针一下下滴答而过,心里越来越乱了,她无聊地拿起放在化妆台前的那个打火机,反复地摩挲着。

    跟丁宁一样没想到安文雄会这么快出来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江凤璋。江母去世的那晚,江凤璋一夜没睡,没有其他事能让他如此的心碎和愧疚。然而,长期积压在他胸口的窒息感,并没有在这一刻爆炸,反而像是给密闭的沼气池打开了一个缺口,从这一刻起,所有的撕裂和痛苦都从心中渐渐地散去。现在的他,好像已经不在乎这些恩怨了,心里想的只有气气派派地送走母亲,弥补内心对于母亲深深的亏欠。经历过与至亲的生离死别后,他刚开始意识到:放下,或许才是真正的勇敢。如果说前半生畸形的生活,是他被大时代捆缚住而无力挣脱的结果,那么后半生畸形的延续,是他自己的选择。若是早一天选择放下,或许就早一天享受到常人的快乐。

    在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天,江凤璋给母亲安排了一场隆重的追悼会。这天,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层毛玻璃,虽然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天气却依旧炙热。一眼望去,追悼会大厅是经过非常精心地布置的,水晶馆旁摆满了白色和黄色的菊花,墙上挂着巨幅的遗照,照片上江母慈祥地笑着,仿佛是在跟江凤璋说没事了就回家吃饭一样。

    江凤璋穿着黑色的丧服,一遍遍地鞠躬,向前来悼念的亲朋回礼,每次弯下腰时,总会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再次直起身时,江凤璋眼前是两位带着墨镜的陌生人,他们胸前别着白花,捧着花圈绕着水晶棺转了一圈,站定后摘掉墨镜放在上衣的兜里,又朝遗体深深地鞠了三次躬。这天来的几乎来的都是江凤璋医院里的同事,他在脑海中展开了地毯式地搜索,关于此刻眼前这两位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人,他丝毫没有印象。

    当两位年轻人抬着花圈走近的时候,江凤璋看到挽联上写着“安文雄 丁宁 敬挽”,很显然,这是已经被捕的安文雄在看守所里听到了消息后让人送来的。江凤璋一样给两位年轻人回了礼,心里却翻江倒海似的,久久不能平静。他还是做不到放下,这一刻他把所有的愤懑归结在安文雄身上。他要亲眼看着安文雄得到报应,看到半辈子的恩怨情仇得以了结。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他还做不到全身而退;母亲刚走的时候,他想选择放下一切仇恨,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现在,他顾不上这么多了,不能眼巴巴地看着安文雄逍遥法外。江凤璋从上衣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有了坚定的答案:自己要先去看守所里与安文雄见一面,然后再想办法亲自结果了安文雄。

    不料,生活再次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让江凤璋始料未及的是,自己急于投案自首,已经到看守所里,准备亲自跟安文雄来个鱼死网破的时候,安文雄却办好了手续保外就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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